今天是楊少塵成親的日子,一大早壽康侯府便忙碌了起來,雖說成親是喜事,可任誰家新郎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靠著一口藥續命,那都不可能歡天喜地的。


    壽康侯與王氏此時也是強顏歡笑的應付著各府來賀喜的大人、女眷,也不知道過了今日楊少塵會不會如上次與葉清冉定親那次那樣好起來。


    沁香園二樓雅間,顧錦行林漠幾個人正坐在一起喝茶,“今兒楊少塵成親,聽說人現在還在床上起不來呢,這一下子娶兩個衝喜的新娘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將他的急症給衝好。”


    錢靖一臉的幸災樂禍,從小到大他們與楊少塵都玩不到一處,可大家都在皇都平日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小時候那小子仗著自家姑母是貴妃可沒少與他們兄弟幾個起齟齬?


    以前三天兩頭打架也是有的,隻不過後來大家都長大了,道不同不相為謀,雖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可平日遇上打幾句嘴仗也是常事兒。


    這個倒黴孩子成兩次親都是衝喜,雖然不應該,但他們就是想笑,哈哈哈哈……


    “等下我們去壽康侯府轉一圈兒看看不就知道了,你去不去?”林漠他們幾個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所以隻要自己看不順眼的人不開心那他們就開心,後麵一句是轉頭問顧錦行的。


    “你表嫂現在還在府中“坐月子”呢,你覺得以我顧家與他楊家的過節,我會上門去給他賀喜?”顧錦行慢悠悠的放下茶盞,看傻子似的掃了一眼林漠。


    林漠……


    噗……


    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林漠也覺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主要是他們都知道葉清冉那是假的,所以也都沒把那個放在心上,就這麽隨口問出來了。


    幾人正要再打趣幾句,忽然樓下傳來嗩呐吹彈的喜樂聲,眾人被吸引了視線朝窗邊望去,安俊離窗最近便起身探頭向外一看:“喲喝,這排麵兒看著不小啊。”


    林漠一聽也起身來到窗邊壓在安俊身上往外伸頭一看,隻見一群人抬著嫁妝排隊從沁香園樓下經過,浩浩蕩蕩的一眼望不到邊。


    前麵楊家宗族裏楊少塵一個族弟替楊少塵去張府迎的親,本來代兄迎娶這事兒楊少定合適,可他現在是個帶罪之身,等養好傷就得離開皇都。


    再說了前段時間在皇都鬧出那麽大的事兒,壽康侯為他陪了一大筆錢和良田出去,現在他在府中都得夾著尾巴做人呢,壽康侯可不敢把他給放出來,免得引起眾怒再把親事給搞砸了,那他真的是哭都沒地兒哭去。


    “不是說楊家沒給夠聘禮嗎?安國公對他女兒出手挺大方啊,這麽多東西,別是把他兒子成親的東西給挪過來充臉麵了吧?”


    錢靖看了眼後麵望不到頭兒的嫁妝隊伍,嘖嘖,這都快趕上傳說中當年他娘出嫁的排場了。


    “嘁,怎麽可能,安國公又不是腦袋有坑,他怎麽可能為了這麽個女兒下這麽大血本兒。”安俊覺得不大可能。


    “要不我還讓林風去打開聘禮箱子看看?別還和上次一樣,張家也搞些石頭充嫁妝……”林漠一臉的躍躍欲試,越想越有可能。


    眾人……


    “行了,不是要去楊家看熱鬧嗎?這會兒過去正好。”顧錦行開口,總得讓張若雪當個名正言順的衝喜新娘子順利嫁過去啊,不然自家媳婦兒當初受的譏諷豈不是白擔了?


    劉瀚看顧錦行起身向外走去,“你幹嘛去?”


    “普天同慶馬上要開始了,陛下讓我同禮部一起著手準備,時辰不早了我到禮部走一趟。”說完也不再理會眾人,打開房門下樓了。


    林漠錢靖他們一看顧錦行走了,幾個一合計便也跟著下樓,他們還得去楊家看看熱鬧呢。


    葉清冉與馮馨兒在逐月閣院子裏的秋千上坐著聊天兒,葉清冉這個月子坐的無聊極了,就因為這麽個月子她錯過了皇都多少好戲啊。


    不能出門她也不想往春暉院去,她隻要一看到長公主心疼自己的眼神就覺得愧疚不已,顧錦行同她講過,長公主私下一直催著二人要個孩子,可她卻一次也沒有在葉清冉麵前說過,想來是怕她有壓力吧。


    正因如此這時間越長她就越沒有勇氣去與長公主說明真相,她不敢想像長公主要是知道後會對自己有多失望。


    顧錦行倒是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她將自己的擔憂同他講了,誰知竟然給這廝找了一個絕佳的耕耘理由,美其名曰早點懷上孩子,她也好對祖母有個交代,交代交代,交代他妹啊……


    “我真的要謝謝你隔三差五地過來陪我解悶兒呢,不然我在府中又不出去,整個人都快廢了。”葉清冉端起一旁的水果遞給馮馨兒。


    “這有什麽,左右我在府中無事兒,今日楊家娶親,我爹爹無事會過去賀喜,他去了我就能偷個清閑,我在皇都也是無聊的很,隻要你不嫌我煩就行。”馮馨兒伸手拿了個蘋果咬了起來。


    “你這說的什麽話,我怎麽會嫌你煩呢,我巴不得你天天來呢。”馮馨兒也知道葉清冉在府中困的不舒服,便撿著近幾日皇都出的新鮮事兒講給葉清冉聽,二人有說有笑。


    “世子,您迴來了?”二人正聊的起勁兒,聽到下人的聲音葉清冉看向門口,顧錦行身長如竹的清貴身影映入眼簾。


    顧錦行踏入逐月閣院子看到葉清冉,便朝著二人走了過來,到了跟前先朝著馮馨兒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唿,又轉頭看向葉清冉“這麽冷的天兒,也不多穿些,待在院子裏不怕著涼?”


    “我再穿就要胖成豬了,天天在屋子裏我都呆煩了,再說了錦世子你是不是眼神兒不好,這旁邊不是有生的火爐嘛。”葉清冉白了顧錦行一眼。


    馮馨兒和幾個丫頭聽到葉清冉懟顧錦行都低下頭掩嘴偷笑。


    “你這會兒怎麽迴來了?不是說今日要忙?”


    “剛與林漠錢靖他們在沁香園喝茶,他們要去楊家看熱鬧,我等下要去禮部一趟,迴來取些東西就走。”


    一旁的馮馨兒聽到林漠的名字,眼神閃了閃也未作聲,秀麗的臉龐平靜的看不出心中所想,隻是纖細的手指微不可見的動了動,又裝作一副無事的樣子端起了旁邊的熱茶低頭飲了一口。


    “哦,那你過去吧,別來打擾我們。”葉清冉聽後直接開口趕顧錦行。


    這個小沒良心的,顧錦行無奈的搖頭笑了笑,虧他還想著接下來這段日子自己忙的很,過來讓她多看自己幾眼呢,可馮馨兒在一旁他也不好多說,便意味深長的掃了葉清冉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


    葉清冉……


    壽康侯府


    壽康侯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兩頂花轎同時到了楊家門口,柳媛明麵上外人稱是二夫人,實際上也就是個貴妾。


    本來是不用人過去迎親的,可因衝喜之事,柳家還算配合,所以壽康侯也樂意給柳家個麵子,也同樣派了族中的一個子弟過去替楊少塵迎娶,柳媛坐在轎中,一身紅色嫁衣泰然自若,耳邊百姓低聲討論的聲音傳了過來“這楊世子是不是命裏有這一劫啊,不管怎麽樣反正是逃不過衝喜這一關。”


    “可不就是說嘛,那當初葉家小姐衝喜,兩府隻是定親了人便好了,親事沒成人家轉身嫁到了慶國公府,楊世子這次生病到成親都沒有辦法好起來,這是不是就說明這二位的福氣不如錦世子妃啊。”市井百姓往往會結合著玄學聯想。


    “噓,你小點兒聲吧,大喜的日子講這些晦氣的話,小心被楊家的人聽到了。”


    “不說了不說了,我們就安靜看熱鬧看熱鬧。”許是也覺得自己說的過火了,便立馬打住。


    張若雪坐在轎中,手中的手絹被氣的狠狠扯變了形,剛轎外百姓議論的聲音她也聽到了,她越來越後悔,如今自己在皇都的名聲也沒了,還這麽狼狽的嫁過來。


    楊少塵生死未卜,她真的是心有不甘,更讓她難堪的是楊家後來連聘禮也沒有再提,出嫁的日子又緊迫,母親隻得將自己的嫁妝添補了一部分進來,剩下的居然也學著楊家放了些石頭,這才使自己的嫁妝看起來豐厚排場。


    這一路上天知道她有多緊張,沒有一刻不在祈禱一定要順順利利的到楊家,千萬別再橫生什麽枝節,生怕再如楊家當初下聘一般,直到此時她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吉時已到,迎新娘下轎。”壽康侯府大門口司禮高聲唱道。


    待新郎射了轎門後,花轎兩旁的喜娘便掀開轎簾將新娘子迎了下來。兩個新娘都頂著紅蓋頭,大紅嫁衣的是張若雪,略淡於大紅色嫁衣的是柳媛。


    兩位新郎手牽著喜帶將兩人引到喜堂後便退了下來,今天這個日子迎親可以,拜堂就不合適了,張若雪與柳媛頭上紅蓋頭擋著看不到堂中情形,隻能根據傳到耳中的聲音判斷喜堂上的人很多。


    壽康侯與王氏也強作一臉喜氣的坐在正桌兩側等著拜堂,林漠錢靖幾人也都擠在喜堂內看熱鬧,一臉的興奮。


    壽康侯府成親,他們這些皇都子弟家中都會來人賀喜,今日他們幾人的老爹都過來了,所以他們跟著湊熱鬧也不會顯得突兀,。


    “開始拜堂。”楊家的管家抱著一隻脖子上掛著紅綢的大公雞走了上來,楊少塵起不來床,所以拜堂便找了隻強勁兇猛的大公雞,也是想討個好彩頭,希望自家兒子如這隻大公雞一樣,過了今日身體能夠徹底好起來。


    “一拜天地。”


    “二拜高——”


    “咯咯咯咯……”


    “啊……”忽然喜堂內一陣騷亂,那隻被綁住雙腳的公雞,不知怎的腿上拴著的紅繩居然斷開了,然後管家一個不察,喜公雞撲騰著它那雙大翅膀從管家手中掙脫騰空飛起。


    眾人嚇了一跳忙四下逃竄,場麵立刻失控了起來,壽康侯也嚇住了迴過神後忙喚下人將公雞給捉住,公雞受了驚嚇滿堂亂竄,兩個新娘也被嚇的不輕,顧不得堂未拜完掀起了蓋頭也往一邊躲閃。一時間整個喜堂內亂作一團雞毛滿天飛。


    一柱香後,那隻公雞終於被抓住了,亂哄哄的喜堂也被楊家下人給收拾好了,沒辦法堂還沒拜完呢,自家世子爺還得靠這個續命呢,眾人再次迴到喜堂內。


    張若雪與柳媛這才知道自己要與一隻公雞拜堂,一時間羞憤不已,可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能怎麽辦,進了楊家的門,楊家是不會允許她們耍性子的,隻能重新被喜娘給蓋上紅蓋頭,憋屈的繼續進行未完成的流程。


    等流程完畢後,眾人被楊家下人給引著去坐席,林漠幾個各自與自家父親打了個招唿便都結伴離開了,等出了壽康侯府的大門幾人再也忍不住了,都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他們說是來看熱鬧的就是看熱鬧的,沒有熱鬧那就創造熱鬧,林漠幾人過來楊府後在前院閑逛,無意中看到楊家的兩個人抱著一隻大公雞說等下拜堂用的。


    林漠眼珠一轉,便把林家的暗衛林風喚出來,讓他瞅機會在捆綁公雞的紅繩上做手腳,林風無語的看著林漠,他一個暗衛職責是保護自家世子爺安危,可這一次次的幹的這叫什麽事兒啊,上次給人家聘禮打翻露出了一堆石頭,楊家丟了個大臉,這次又打上了人家拜堂喜公雞的主意,他能怎麽辦呢隻能聽自家世子爺的了。


    張若雪與柳媛與公雞拜完堂後便被下人領進了後院,張若雪被領到了落風閣,這是楊少塵的主院,柳媛則被送進了晴雨閣,張若雪進入房間後便一把將頭上的蓋頭扯了下來,哼,連個新郎都沒有,她還能指望一隻公雞過來給自己掀蓋頭嗎?


    紅杏忙上前攙持著自家小姐,她還懷著身子呢,來時夫人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操心自家小姐的身子,肚裏的孩子萬萬不能有閃失。


    張若雪被紅杏攙扶著走向內室,整個主院被布置的十分喜慶,臥房更是一片喜色,桌子上一雙宛如嬰兒手臂般粗的龍鳳紅燭搖曳著昏黃的燭光。


    一床大紅鋪蓋的床上,楊少塵一身紅衣躺在床上,整個人一動不動,若不是看到胸口微弱的起伏,她還以為人已經過去了呢,張若雪看著眼前熟悉的男人,想起了二人在一起的美好,心中那股怨氣暫時被壓了下去。


    再怎麽樣怨恨他,二人也是有幾分感情在的,張若雪坐在床邊又想起今日所受的委屈,整個人再也抑製不住悲傷,趴在楊少塵的身上放聲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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