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沒想到原本給姚仙仙一個措手不及,南平郡主聽得兒子身邊留這等人,或打或賣,恐不會留。哪知道等她行過禮迴過話,倒有了這番體麵,心下暗恨不已:行院裏出來的,可連郡主娘娘也教她哄騙了去!「大齊與遼國的戰事如今外麵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晉王是一早就跟著聖駕迴朝的,比之寧景世兄妹二人要早上半月有餘。隻戰事卻與南平郡主無關。


    兒子女兒都迴來之後,她便開始籌備兒女的婚事,先派人前往江南閆家提親,再坐在家裏等崔家人上門來提親。


    洛陽城裏,戰事起來的消息一經傳開,普通百姓倒沒什麽感覺,大家當奇談一般在街頭巷尾茶莊酒樓議論幾迴:」這遼國是昏了頭了罷?以前被咱們大齊打迴去,鬼縮了多少年,怎的又想起打仗來了?「有那行商的四處行走,消息靈通,」聽說以前遼國是各部分散的,被咱們打齊打完了之後,各部互相不服。這幾年聽說出了個王,倒將各部都收攏到了一起,可不想著再打一迴嘛。「這些蠻夷部族對我們垂涎已久,積攢點兵力就想著打仗,承平日久,大齊百姓對戰爭早沒什麽切身的體會。


    隻這消息傳到夏家,卻又是另外一番境況。


    起先夏芍藥還在努力適應丈夫不在身邊的日子,想的厲害就將他畫的小像拿出來瞧一瞧,自己照著萱紙臨摹,出來的便是個墨團團,勉強辨出來個人影,眼睛鼻子嘴巴都健在,隻夏景行的俊朗是半點也瞧不出來了。


    她對著畫像嘀咕:「怎的比馬房裏的馬三還要醜?」自己倒笑了,又覺落寞,便停了筆不再畫。


    夏家馬廄裏的夥計馬三生著一張長臉,院裏仆人都笑他跟馬待的時間久了,跟馬倒越來越像兄弟了。又是齙牙,算是夏家仆人裏出了名的醜。


    夏景行出門這些日子,她幾乎隔日就要寫封信,或天氣或家裏瑣事,最近肚裏倒似揣著條吐泡泡的小魚,有時候能感覺得到輕輕的胎動,倒好似輕輕吐了幾個泡泡一般,感覺很是神奇,她便將這些都寫進了信裏,四五日寄一迴。


    這次又積攢了三日的信,便連同這幅醜像跟寫好的信一起封好,準備等下迴送信的來了一起寄給他。


    聽得果真大齊跟遼國打了起來,她便求了夏南天往護國寺去,準備往佛前去跪拜,好為夏景行求平安。


    她如今肚子已經顯懷,夏南天原本不太同意,但拗不過她,隻好陪著女兒往護國寺去住兩天,也好安安她的心。


    夏芍藥倒也不是一味不聽勸的,去了護國寺就還住在夏南天以前住過的小院裏,每日寺中僧人上完了早課,她便去正殿裏磕三個頭,上一柱香就出來了,也不久跪。


    吃完了齋菜便在寺裏閑逛,權當消散來了。


    或許她是並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自夏南天大病過一場之後 ,也算是經過生死曆練了,倒比夏南天意料之中的堅強許多,每日三餐照食,閑來也會讀書,有時候學會去聽護國寺主持講法。


    她這般安然保胎,夏南天的心便漸漸放到了肚裏,有時候半月能收到夏景行一封信,有時候四五日就能收到。


    夏景行寫信也是斷斷續續的,有時候或一副山水白描,燕雲十六州的粗獷闊朗,天高雲淡,邊關城池的險峻,或大齊將士守城的一個側影,幾筆勾勒十分傳神。


    有時候便是滿篇的叮囑,夏芍藥讀完了便嫌棄一句:」大男人倒婆婆媽媽的!「小心將信紙折好,裝到匣子裏去了,想他想的厲害了,便拿出一封來瞧瞧。


    他最近的一封信裏,便畫著幾口大鍋,一堆人在搶菜,有個人坐在粗木條凳上扒飯,碗裏白米飯上幾片菜葉子,旁邊注釋:思卿如思肉!


    夏芍藥瞧的笑出聲來,急催了夏南天迴去,倒將夏南天給嚇一跳,還當夏景行發生了什麽意外,待聽得閨女是要迴府去給女婿做肉脯,隻能歎氣:「你就折騰你爹爹這把老骨頭吧,說話留一半,想嚇死我啊?!」


    別了道靜法師,父女倆往家趕。


    等迴了家,夏芍藥便要進廚房,被四個丫環死命攔住了,素娥勸她:「我帶著她們去做,保管做的好吃,等做好了姑娘再嚐。」


    夏芍藥隻得熄了下廚的心,又讓人將最近給夏景行準備的靴子冬衣都置辦起來,好一起送到幽州去,想了想又吩咐丁香,「讓人去外麵成衣店裏,照著趙六哥的尺寸也給準備了冬衣棉靴,他也沒什麽親人,隻挑好的買了來。」


    丁香便從帳房支了銀子,將這事兒交給了保興。


    保興是個老實頭,吩咐的活兒從來不會偷懶,又有上麵交下來的大致尺寸,果真跑了五六家成衣鋪子,隻挑了最好的買了來,跟夏景行的放到了一起。


    等這批肉脯衣裳送到了幽州,已近年關,大齊與遼國大大小小已經打了十來場仗,夏景行胡子拉茬,不修邊幅,臉也黑了許多,先打開包袱扒著信讀一遍,再去啃肉幹,最後才有空給趙六送東西過去。


    趙六再想不到夏府裏還能給自己準備一份兒,先將棉衣套在身上,脫了腳上的靴子,夏景行忙往旁邊挪了挪,「好臭!」他卻不覺得,將夏家送來的厚毛皮靴子套到了腳上,走動兩下麵上便盛滿了笑意,還擠眉弄眼問夏景行,」你瞧瞧夏帳房還知道我腳的尺碼哩!「夏景行涼涼道:」那是爹爹吩咐,下麵丫頭置辦的。我媳婦兒都快生了,操心我一個都操心不完,哪有空管你?」


    趙六仍舊一臉喜意,「反正是有人給我置辦,以前我出門,死了都沒人知道的。這下等咱們迴去,幹兒子恐怕就落了地吧?也不知道是先叫爹還是先叫幹爹?「夏景行給氣樂了,」自然是先叫娘!「怎麽可能輪到叫」幹爹「?


    夏芍藥的產期在年後二月,瞧著陣勢,恐怕他是無論如何也迴不去了。原本擔著心,跟遼人打起來倒也沒什麽,隻閑下來就覺得日子難捱,牽心掛肺日夜不寧,有時候跟趙六胡扯幾句打混過去,時間倒還過的快些。


    夏景行這裏打仗之餘扳著指頭算日子,臨近年底,天寒地凍,到處結冰,遼人也停了攻勢,大齊軍倒是安安穩穩過了個年。


    年後才進入二月,兩方倒又擺開陣勢打了起來。


    二月中,夏芍藥在經過一天一夜的疼痛之後,終於生下來個白胖小子。


    夏景行努力的辨認紙上那個分不清手跟腳丫子的墨團團,默默的流下了冷汗,再一次跪拜在了妻子的畫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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