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買完了東西,還道:」聽聞洛陽城裏護國寺甚靈,我過兩日還想去護國寺拜拜呢,隻姑娘知不知這護國寺遠不遠?「寒向藍立刻便道,」也不算遠的,家裏舅舅還是護國寺道靜大師治好的。「二人一遞一答,出了胭脂鋪子才分開了,釧兒便覺得許是自己多想了。


    她眼睛尖,臨別之時還扭頭瞧了眼那年輕公子,見他跟長隨還是騎馬來的,便知對方高不可攀。隻這一路迴去,寒向藍便不曾再多說什麽,兀自捏著那盒玉容膏,麵帶微紅,似乎心情極為不錯。


    釧兒迴去還跟孫氏提起此事,孫氏倒不將這話放在心上,年輕姑娘遇上富貴男子,不過是擦肩而過,她未出嫁以前也在街上遇見過那等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君,遠遠瞧一眼隻覺心旌搖動,隻睡裏夢裏卻也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嫁不了這樣男子的。


    不過是少女時候了無痕跡的夢而已,做過就忘了。


    到得正日子,劉氏與孫氏的娘家人都來賀喜。又有街坊四鄰,寒家同族同宗,寒取做小生意結交的朋友,林林總總擠滿了寒家的院子,前後院各擺了好幾桌才坐了下來。


    寒向藍打扮了出來見客,來的女眷皆誇她生的好。


    劉氏的親娘與嫂子在月房裏坐了會子,還道:」你家小姑子打扮的這麽漂亮,可是今兒有人上門來相?「」不知道啊。「劉氏養胎坐月子,外間事許久不知,隻囑咐她親娘嫂子,」一會兒舅舅家表妹來了,嫂嫂可要引了她過來。表妹手頭散漫,到時候可決不會短了孩子見麵禮。「她娘家才給孩子打了銀鎖銀項圈,也算是厚禮了,可若是夏芍藥出手,恐怕就是實打實的金子打的了。


    劉氏的嫂子略有些吃味的笑道:」是是是!誰不知道妹妹婆家有個有錢的舅舅,你那表妹穿金戴銀,家裏成日價吃喝不完的山珍海味,她手指頭漏一點可都不少了。我一會就去外麵瞧瞧,說不定她這會兒已經來了,定是去了你婆婆房裏。「不獨劉氏娘家人如此想,孫太太來了先跟夏南星打過了招唿,又去了自己女兒小跨院略坐了坐,便記掛著夏家來人,」再過兩三個月,這季的芍藥根可是又要賣了,你那舅舅家今兒要來人的罷?「孫氏心道:這可不一定!


    上次婆婆帶著夏家族人去舅舅家鬧,可沒落得了好,迴來的時候那形容瞧著是哭過,後來聽得就連護國寺的夏南天都迴來了,那必然鬧的不輕。


    她心裏還想著修補兩家的關係,又怕孫太太壞事,便勸她:」若是一會表妹來了,娘可千萬別提生意的事兒。最近婆婆跟舅舅家正大鬧了一場,也不知道合好了沒有。若娘貿然提起來,讓表妹不高興可就不好了。「孫太太便好奇:」你婆婆娘家富的流油,有這樣兄弟侄女,又沒嫂子護著攔著,她上趕著去鬧騰什麽啊?「孫幼竹撫額,」還不就是舅舅家招進門的表妹夫,婆婆說外間傳言難聽,表妹夫人品不好,便想上門去指手劃腳呢,還帶了同族的去。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我恍惚聽著舅舅為這事兒動了肝火,如今都不迴護國寺了,在家裏呆著呢。「孫太太瞠目:」侄女婿如何,輪得到她管教?再不堪也有夏老爺管著,萬一讓侄女記恨上了,以後不跟夏家來往了,哪咱們家……「原以為跟夏家做了轉折親,到時候夏芍藥在外應酬的時候帶著孫幼竹與生意場上那些女眷走動走動,等結交起來了,還怕沒有生意可做?


    跟夏家來往的可都是洛陽城數得著的人家,就連官府的宴席夏南天也是常去的。


    如今倒好,這條路生生讓夏南星給掐斷了。


    孫太太肚裏都要拱著一團火了,」你那婆婆也是個蠢的。「孫氏便苦笑:」婆婆就不說了,更好笑的是我那小姑子,前兒還說,表妹夫名聲那麽壞,能不能單請了表妹跟舅舅來吃酒?「夏南天既然願意迴護這女婿,哪怕外界如何傳言,夏景行便是夏家人,隻單請了他們父女,像什麽樣子?


    孫太太這下更是被驚呆了,」這……怎麽請啊?「難道派了婆子去說,你家女婿名聲太壞了,別踏進我家的門?


    孫幼竹心裏的鄙夷這下就更藏不住 ,」娘你是不知道,我婆婆竟然覺得小姑子這話說的有理呢,說是小姑子未嫁,若是讓來吃酒的親戚朋友瞧見了,壞了小姑子的名聲可不劃算。「夏南星還想著,上次自娘家哭著跑走了,輸人不輸陣,這次是自己家裏做東道,若是向兄長表明不願意讓侄女婿上門,可不扳迴一局?


    哥哥跟侄女是血親,可侄女婿就是外人了,為個外人還要折了她家的名聲,不值。


    孫太太這下都坐不住 ,」那今兒你舅舅家豈不不來了?「孫氏便笑:」最後還是我給勸住了,說男人跟女眷們隔著道院牆呢,隻讓家裏的婆子守好二門,別讓表妹夫進後院來就行。但若是請客的時候讓表妹知道咱們家不願意表妹夫登門,豈不得罪人?」


    孫氏一顆心這才放迴了肚裏。她來的早,估摸著這會子人也來的差不多了,便跟女兒出了小跨院,往正房去了。到得夏南星房裏,已坐了六七個婦人,隻聽得其中一個婦人直恨不得踮起腳尖去瞅,一遍遍問夏南星:」聽說夏家表妹今兒要來,怎的這會子了還不見影子?「這是劉氏的嫂子,口裏叫的倒親熱,渾似夏芍藥便是她家表妹一般。


    孫氏坐了下來,便見寒家母女倆都麵有焦色,夏南星還撐著,隻道:」許是道上耽擱了,一會定然就過來了。「她派去的婆子說沒見到夏芍藥及夏南天,隻夏芍藥房裏的大丫頭傳的話,還給她抓了把大錢呢。


    態度這樣好,沒道理不來啊。


    寒向藍身上穿著新衣,抹了玉容膏,點了口脂,隻頭上金雀釵還是舊年從夏芍藥那順來的,隻拿到首飾店裏重新炸了下,專等著今兒夏芍藥來呢。


    結果,等房裏洗完了三,外麵擺上了宴,還不見夏芍藥來,夏南星派了丫頭往前院悄悄去問問,兄長可來。丫頭子去瞧過了,小聲來稟:」舅老爺並不曾來哩。「」那可送了禮來?「


    丫頭子隻能再往前院去,到了知客那裏走一遭,問明了再來稟:「禮也不曾來!」


    夏南星頭都大了,再有孫太太與劉氏的娘家嫂子接二連三的追問,方勉強笑道:「家裏事忙,哥哥跟侄女都沒得空,送了禮來呢。」


    劉氏的嫂子對夏家送的禮十分感興趣,小戶人家也沒什麽規矩,當下便道:「舅爺的禮定然不輕,不如抬了來讓咱們開開眼,看看給哥兒送了什麽禮。」


    桌上不少人都應和,夏南天一張老臉都快沒地兒擱了,肚裏將兄長侄女罵了千百迴,不給她撐麵子,這會兒她都快下不了台了,又不能露出形跡來,撐著一張僵硬的笑臉好不容易將人打發走了,也顧不得院裏狼藉,由得孫氏出麵帶著人去收拾,自己個兒躺到房裏,拿帕子蓋了臉,隻覺得從今往後都沒臉見人了。


    兩個兒媳婦的娘家人都來的齊全,還送了禮,獨獨她的娘家人一個銅錢都不曾送了過來。」一毛不撥,愈富愈摳!「


    夏南星狠狠捶床,完了拿帕子擦臉,隻覺得帕子都濕了,竟然教兄長跟侄女兒給氣出了眼淚。


    寒向藍則比她更為失望,打扮的這般隆重,原還想著在夏芍藥麵前露迴臉,哪知道影子都沒見。


    第二日劉氏來請安,陪著笑臉道:「昨兒聽得我娘家嫂子說舅舅家送了重禮來,好歹是給哥兒的,娘也讓我見識見識。舅舅會不會給哥兒打了個金項圈?」


    這意思便是討要夏家給孩子洗三的禮了。


    她安份這許久,如今有了兒子,腰杆子也硬氣了,為夏家傳宗接代,可是大功臣了,再在婆婆麵前說話,便不似以前那般陪盡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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