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沉默之後,蒼昊低低笑出聲:「末兒,本王聽了這番話,嗯,無疑是很感動,但著實辛苦你了,浪費了這麽多口水,渴不渴需要先起身去喝杯茶麽」


    蘇末不語,麵無表情地盯著他看。


    蒼昊挑了挑眉,「難得見你這麽一副嚴肅的表情,本王真有些無法適應。」


    「顧左右而言他也同樣不符合你的性子,蒼昊。」蘇末淡淡道,「所以,現在可以迴答本姑娘的問題了。」


    蒼昊漫不經心地笑道:「你問了什麽問題」


    蘇末冷冷道:「你心裏明白我想知道的是什麽。」


    「好吧,雖然剛才那一番話全是你在說,本王在聽。不過……」蒼昊輕輕一記低笑,「末兒,本王從來沒曾想過要瞞你什麽,無憑無據,你就平白生出這麽多想法來,然後再來找本王威脅警告一番,本王倒是好奇,你為何突然之間生出這麽多……嗯,奇怪的擔憂」


    「蒼昊,這個想法一點也不奇怪。」蘇末淡淡道,「若說隻是一種預感,你大概會嗤之以鼻。但是蒼昊,正常人的身體與大腦是有極限的,天賦異稟的確存在,就如謝長亭那般。但是若再誇張一些,就有些讓人無法承受了,凡人不管如何偉大,如何高深莫測,終究也隻是凡人。」


    「你身上的一切,武功,內力,輕功,智謀,甚至一切其他人慾仰望都不可及的東西,在在深得教人無法窺視其中奧妙。」


    「蒼昊,不要以為我是在眼酸嫉妒,我此刻隻想問你一句,你的身體,究竟有沒有存在著什麽……人力無法控製的問題」


    清清冷冷的一番話話說完,蘇末身子絲毫未動,側躺自在蒼昊身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蒼昊幽深的鳳眸,等著看他的反應。


    雖然知道,若蒼昊不想,她根本不可能從他眼神之中窺探處出一星半點可能泄露內心想法的情緒,她卻仍是固執地盯著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蒼昊看著蘇末,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思緒。


    兩人此時的姿勢無比溫馨曖昧,就如之後的那種單純美好的肌膚相擁,會讓人心裏覺得無比滿足。甚至於,這兩人的髮絲還是糾纏在一切的,更顯出幾分柔情脈脈的感覺。


    然而觀二人神色,一個高深莫測,一個莫測高深,仿佛在比賽耐力一般,各自沉穩如鬆。


    時間在靜謐之中一點點流逝,良久良久,久到蘇末心裏漸漸泛起涼意,久到蘇末不由自主生出濃濃不安……


    終於,蒼昊輕輕勾起唇角,「末兒,你想得太多了。」


    蘇末不說話,逕自盯著他看。


    「本王可以給末兒一個承諾。」蒼昊對她懷疑的眸光感動萬般無奈,嗓音清淺而帶著溫暖的安撫意味道,「在末兒不會恨本王恨到夜半刺殺時,本王保證,至少四十年之內陪伴身側——嗯,以活著的方式,末兒覺得如何」


    蘇末依舊沒說話,麵無表情地看了他半晌,終於身子動了動,傾身覆上他的唇,在他柔軟清涼的唇上細細地品嚐摩挲,輾轉流連,輕柔吸允……直到兩人氣息交融,口水也交融,蘇末才意猶未盡地微微抬起頭,柔聲道:「蒼昊,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蒼昊道,「但本王話還沒說完——你的擔憂並非全無道理,一個人身體的負荷過重,一旦超越了自身所能承受的極限,或多或少產生一些不利的影響,本王亦然。」


    蘇末神經驀然一緊。


    蒼昊笑道:「末兒無需太過擔憂,本王的身體不存在什麽大問題,不大不小的問題或許會有一些,卻也不是現在。至於什麽時候問題會出來,本王此刻,卻是沒辦法給末兒一個明確的答案。」


    蘇末聞言,望著蒼昊,再度陷入沉默,眉宇間擔憂凝重的氣息愈甚。


    「此前本王曾帶末兒去過一次昊天殿,末兒大概還沒忘記」


    「嗯,自然是記得的。」蘇末淡淡應了一句。


    蒼昊道:「昊天殿裏有一座千年玄冰打造的冰室,末兒卻不曾見過。」


    「千年玄冰」蘇末若有所思,「作用是什麽」


    「本王年幼時會待在其間修習內力,可事半功倍。」蒼昊道,「尋常人承受不了其間寒氣,本王因自小經過特殊的藥浴浸泡,所以身體的承受能力強些,內力修習到臻境時,本王才十一歲,其後時間不久便離開昊天殿,卻了南越。」


    蘇末微微沉思,須臾,淡淡道:「我曾聽玄裳匯報,前段時間鳳衣樓的楚非與清揚入宮,得知你體溫生涼,要求赫連戰進宮診脈。」


    「確有其事。」蒼昊漫不經心地笑笑,「那末兒也應該知道,赫連並未診出什麽異常來。」


    「但他卻說了一句話。」蘇末淡然道,「於你的內力來說,診出的脈象與常人無異,這本身就是不正常。」


    「嗯」蒼昊輕輕挑了下眉梢,「他的匯報倒是事無巨細。」


    「他隻是如實告知了南宮玄裳診脈的結果,以及他自己的直覺而已,並未有添油加醋的嫌疑。」蘇末道,「此事事關重大,南宮玄裳不會有膽量隱瞞我一絲一毫。」


    說到這裏,蘇末頓了頓,凝視著蒼昊此刻如玉溫潤的麵容,「你剛才提到昊天殿的冰室,那麽我是否可以猜測,你身體寒涼的原因,便是因為去了冰室,並且帶出了尚未消融的寒氣」


    蒼昊低笑:「末兒玲瓏心思,一猜就透。」


    蘇末淡淡道:「如此我卻是更想知道,你去冰室是因為什麽以你現在的武功修為,完全無需再藉助千年玄冰加深內力了,對麽」


    「也沒錯。」鳳眸輕垂,蒼昊指尖輕撚兩人髮絲交接處那縷罕見的栗色,如畫的眉目呈現出恬淡與沉靜的氣息,「隻是最近本王察覺到,自身內力有漸漸流失的跡象。」


    「內力流失」蘇末低喃。


    蒼昊輕應了一聲:「嗯。」


    蘇末突然沉默下來,不知在想些什麽。


    蒼昊逕自把玩著那縷栗色柔軟的秀髮,也不說話。


    兩人心中各有所思,倒是難得享受這片刻的靜謐。


    良久,蘇末清淺的嗓音才又開口打破沉寂,「內力流失,大概會到什麽程度」


    「這個本王卻是說不準。」蒼昊漫不經心地道,「極有可能是內力盡失,武功盡廢。」


    內力盡失,武功盡廢……


    蘇末心裏一緊,萬般說不出的複雜滋味瞬間浮上心頭,縈繞在心間。


    練武之人視內力武功猶如生命,古代江湖中人有時為了一本武功秘籍,或者一種增強內力的捷徑而甘願付出任何代價的比比皆是。


    而古代的武功也與現代不同,高深的武功建立在深厚的內力基礎之上,若內力盡失,則再精妙的招式,又有何用


    「蒼昊……」蘇末低聲開口,百般滋味湧上心頭,酸澀,心痛,彷徨,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安慰麽蒼昊不會需要,他的自負,註定了他即便是一無所有,也絕不需要接受別人帶著同情意味的安慰言詞。


    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事實上,目前的確什麽事都還沒發生,一切都還隻是處在猜測的階段——但,蒼昊的預料,從來不是憑空臆測,九成九已經成為了事實,隻是時間遲早的問題而已。


    蒼昊輕輕睨了她一眼,低笑道:「末兒,這種沮喪的情緒非常不適合出現在你的臉上。」


    蘇末靜靜看著他,良久才略顯遲疑地道:「蒼昊,你……現在心裏是什麽感覺」


    不安蘇末暗想,蒼昊從來隻會帶給別人不安,他自己還是算了吧。


    惶恐想都不用想,隻怕他這一生,都沒機會體會過這種情緒。


    難過這個……或許有可能會,畢竟一身武功與內力來之不易,若就這麽沒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是一件能輕鬆接受的事情。


    而蒼昊,即便並不能以尋常人的心態來看待,但他早已經習慣了在任何時候輕鬆掌控一切,也習慣了在任何方麵站在頂峰,若預料成真,隻怕心裏的巨大落差……


    「本王無甚感覺。」蒼昊淺淺一笑,「末兒其實也不必太在意,順其自然就好,本王不喜歡強求。」


    「你是不喜歡強求,因為你最擅長創造奇蹟。」蘇末深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唿吸,力持平穩地笑道,「蒼昊,不用擔心,也不必太在意,隻要有我蘇末在的一天,即便你武功盡失,我也定會拚盡全力護你周全。」


    這句話,說得多有氣勢……蒼昊難得愣了一下,須臾,低低笑出聲,笑得胸膛震動,顯然此時的心情是極度愉悅。


    「末兒……」笑意泛濫成災,染上如畫的眉目,脫俗的容顏更顯勾魂懾魄,蒼昊無法抑製地讓洶湧的笑意從胸腔裏一陣陣流露出來,瞬間柔化了蘇末淡然的麵容,緊繃的情緒——


    一瞬間,直柔進了心底。


    「好。」蒼昊嗓音清雅,卻卻隱含情意濃濃,「此生能得末兒相護,本王為之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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