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是專程在這裏等他們……鸞梓陽暗想,這女子倒還不是個小氣之人。


    碧月與齊朗顯然也意外,他們以為蘇末至少要問一問謝長亭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碧月道:「末主子不是在等謝丞相,那是在等那個紅衣女子」


    碧月顯然沒忘記方才在酒樓裏,那個女子說過了今天要跟他們一道離開的事。


    蘇末淡淡點頭。


    鸞梓陽卻道:「不必等了,她已經離開了。」


    蘇末意外地挑眉:「離開了」


    「她托我帶句話給你。」鸞梓陽點頭,「她說謝謝你今晚陪她飲酒,以後有機會再相見。」


    蘇末道:「她為什麽離開」


    「她獨自在酒樓裏坐了一個月,為的是等情郎。」鸞梓陽撇了撇嘴,本不想解釋——


    誰叫這個女子這麽沒用,大哥卻還在她麵前為了一點破事請罪,雖說她似乎表現得很大度,但皇兄在她麵前降了身份卻是事實。尤其是,就因為她在離開酒樓說是那幾句話,才害他挨了這麽一身傷。


    她才是罪魁禍首。


    尤其是,鸞梓陽抬眼看了看,三人坐在涼亭之中,他與大哥站在涼亭之外的台階之下,雖台階不是很高,但僅從這位置上來看,也明顯有了高低之分。


    哼,真想把這三人一腳踹到天邊去。


    不過,那女子離開時皇兄也看見了,他不開口解釋,皇兄定然也會說,他倒寧願自己委屈一些。


    這麽想著,他幹脆說的更詳細了些:「那個紅衣女子武功很高,性子很冷,殺人比吃飯還簡單,隻是行事低調,江湖上聽過她的人不多,虎城的人卻沒人不怕她。三年前她與一個神秘男子私定終生,卻在之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獨自一人屠了虎城姓梁的一家滿門九十六口,虎城一夜震動——隻因那梁家當初是虎城一霸,行事兇殘,無惡不沾,幾乎沒人敢惹。」


    西域民風本就彪悍,虎城是西域彪悍民風的最佳寫照,而那梁家,能在虎城都沒人敢招惹,可見其勢力有多雄厚。


    這樣的勢力,一般情況下,家族成員不說個個都是難惹的高手,起碼有一半以上都是有真本事的,否則也不可能在虎城橫行無阻。


    紅衣女子能一夜之間屠盡這樣的家族,且不說她是不是真的僅僅憑藉自己高深的武功,獨自一人做下如此驚天大案,隻這份膽量和勇氣,就足以說明她不是一個普通人。


    心性,也絕不會柔軟善良之輩。


    聽他一番簡單的解釋,再想到酒樓裏那紅衣女子說的話,蘇末心底已經大概有數,必定是男人見心愛的女子居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修羅,心生震怒或者恐懼,然後兩人分道揚鑣,隻是因為愛在心裏,便以誓約為定,若女子以後不再殺人,然後就怎樣怎樣……此番雲雲。


    畢竟不是人人都能對自己心愛的人居然會殺人這事從容以對,那與她私定終生的男子情緒出現反常才正常,若對此視而不見,隻當作不知,隻怕才更加可怕。


    鸞梓陽見她一副若有所思之後瞭然的神情,不由嗤了一聲:「別自以為聰明,你以為什麽事都是你想像的那樣」


    鄙夷不屑的口吻,讓齊朗瞬間發飆,冷怒地罵道:「哪裏來的小癟三,你活膩味了!對少主說話客氣點!」


    若不是蘇末冷冷睇了他一眼,隻怕馬上衝上去宰了這個傢夥都有可能。


    小癟三……是什麽意思鸞梓陽皺眉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幹脆懶得再去想,隻當齊朗是在虛張聲勢,淡嗤了一聲,卻沒再說話。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又是哪樣」蘇末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你又怎麽知道我心裏是怎樣以為的」


    「你管我是怎麽知道的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了。」鸞梓陽哼了一聲,雖語氣不善,卻到底也沒再口出惡言,畢竟自家皇兄就站在一旁,他當真是活膩味了才敢對此女再三出言不遜。


    「那女子的情郎來找她,她也就跟著走了」蘇末淡淡道。


    不管誓約是多久,那男人讓一個女子癡癡等待,直到最後一刻才來,若女子就這麽一聲不吭地跟著他走了,未免太沒骨氣。


    「自然不是。」鸞梓陽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他們約了個地方比武,若女子贏了從此分道揚鑣,若男子贏了,女子便下嫁,從此相夫教子不問世事。」


    話說完,他抬起眼,冷冷道:「天已經這麽晚了,你們都不休息,候在這裏隻為打聽人家的兒女私情無聊不無聊」


    「一點也不無聊。」蘇末淡淡迴了一句,「比起你一番自作聰明的試探,落得被教訓得悽慘的下場,本姑娘覺得聊些兒女情長反而有趣些。」


    「你——」鸞梓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恨恨地瞪著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女人,隻覺得有一股想要立刻馬上掐死她的衝動。


    娘的!被教訓得悽慘,是拜誰所賜她還好意思在這裏幸災樂禍。


    若不是他不想跟女流之輩計較,今晚就該直接在酒樓裏給她些更深刻的教訓,讓她好好嚐嚐九宮陣法的厲害!


    「長亭。」蘇末淡然的眸光轉向謝長亭,不理會被氣得七竅生煙的某人。


    方才在酒樓裏倒是會演戲,一副與謝長亭如出一轍的從容淡定的姿態,仿若老僧入定一般,從頭到尾不曾變過半分臉色,此時卻是原形畢露了


    謝長亭淡淡一笑:「末主子有事但請吩咐。」


    「也沒什麽可吩咐的。」蘇末微微一笑,清冷的眉目融化在朦朧月色中,襯著脫俗清麗的容顏,頓時魅惑頓生,好不迷人,「隻是碧月剛剛接到一個消息……此次蒼昊來納伊,領十萬虎賁軍的將軍是十四,而蒼昊身邊,還有兩個你意想不到的人也跟著來了。」


    意想不到之人……謝長亭微微斂了眸子,其中一個,他已然斷定了是誰,隻是另外一個……讓蘇末以這般語氣說出來的,想必不是一般人,最起碼不是身在帝都的墨離或者子聿,甚至頤修。


    「皇兄。」鸞梓陽小聲開口,「我近日得到了一份密報,成功攻占了南越的紅衣戰將舒河,據說於十幾日前隻身一人離開了南越,走的方向正是蒼月。」


    謝長亭平和淡然的眸光一凝,緩緩抬眼看著碧月:「舒河為什麽會突然離開南越」


    九國皇室之間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鳳衣樓探子的視線,如今在南越光芒耀眼的舒河,抬手舉足更是牽動了各國朝堂與當權者的神經,他隨意的一個任性的舉動,都可能造成不可顧估計的後果。


    而對他的動向,鳳衣樓不可能不知曉。


    身為鳳衣樓樓主的碧月,更不可能對舒河為何擅自離開南越一點也不知情。


    自然,風衣樓屬江湖勢力,除了直接聽命於主人,身為樓主,碧月也隻需事事向蘇末匯報即可。至於其他人,他大可不必理會,即便謝長亭現在已經是蒼月的丞相,是主人信任之人,碧月也沒有義務事事告知於他。


    當然,那也是因為他之前沒有問,如今他主動問起,碧月卻隻得簡單把已經告訴給蘇末知道的事情再複述一遍。


    謝長亭聽完,沉思了片刻,卻是意外的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表情淡然地點了點頭。


    至於新晉的狀元郎甫一麵聖就被賜下了半個月廷杖責罰,並且帶傷侍駕一事,謝長亭雖看起來依舊沒什麽表情變化,蘇末卻敏銳地察覺到這傢夥似乎在一剎那間悄悄鬆了口氣,眸底幾許少見的寒涼之色也悄無聲息地融化了些許。


    因為什麽……蒼昊罰了那個新晉狀元,反而意味著事情並不嚴重,所以他才鬆了口氣蘇末懶懶猜想著長亭的心思。


    謝長亭溫聲道:「若末主子沒什麽其他的事,長亭想先去休息一下。」


    蘇末淡淡一笑:「請隨意,瑣碎小事自行安排即可,無需徵得我的同意。」


    謝長亭也是淡淡一笑,旋身往院後走去。


    一聲不吭跟在皇兄身後離開的鸞梓陽,看著已經十一年沒好好相處過的皇兄高挑穩健的背影,思緒忍不住有些飄遠——


    十五年前驚才絕艷的皇兄,僅十二歲之齡就以一篇治國論震驚了朝野,就此被立為儲君,朝野上下,皇族兄弟無一不服。


    十一年前身無一物,獨自縱橫於江湖,遊走於九國之間,不到一年便在江湖上綻放了光芒,江湖上青年英豪,少女柔情,目光無一不是集聚在他身上,彼時,他也才年僅十六歲。


    世事難料。


    誰能想到,十一年幾乎杳無音訊,隻有一年幾次沒有署名的密折掌控著東璃朝堂的動向,每次三言兩語的指示,讓東璃遠離九國紛亂,集中所有精力壯大朝廷軍隊的力量……


    再見麵時,當初鋒芒奪目的皇兄,如今竟是斂盡了風華,變得如此甘於沉寂,隻心中那抹執念,愈發強烈,強烈得教所有東璃皇室的人深感不安卻又偏偏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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