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子聿沒有看輕墨離,墨離也斷然不敢看低子聿,對上子聿手下的虎賁軍,一上來就使出了壓箱底的伏衣陣,足以說明墨離對此次對決的重視和對虎賁軍實力的肯定。


    沒有震天的吶喊聲,也沒有無數刀劍碰撞擦出的火花和尖銳,無聲的兩軍對決,其暗藏的激芒鋒銳,更加人心驚。


    墨離與子聿各自策馬立於兩側,以手勢無聲發號施令,伏衣陣一開,迅速在偌大的校場之上占據了方圓五十裏的地方,休、生、傷、杜、景、死、驚,八門齊開,變化萬端,在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擺出了以深紫色為首的伏鷹、伏虎、伏獅、伏豹四個陣內陣,連貫起來可以是一個變幻無窮的九宮陣,分開來更可各自為陣,即便八門之中生門被破,也絲毫不會影響到其他陣型的施展。


    十萬虎賁軍安靜無聲地看著眼前這從未見過的陣式,麵上沒露出絲毫退卻,目光卻不由自主看向他們的統領。子聿麵無表情地端坐在馬上,鋒銳的眸子靜靜端詳三千紫衣騎,看了良久,沒有看出破綻在哪裏。


    無論從哪一麵攻擊破陣,都免不了傷亡無數,這是伏衣陣的可怕之處,而一旦進入陣中被包圍,則必死無疑。


    思忖半晌,子聿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除了人數的優勢,虎賁軍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輕鬆破陣。


    而若想憑人多取勝,縱然虎賁軍為精中之精,若想贏,自己付出的代價也必將驚人。


    南風南雲二人跟在蒼昊身邊太久,似乎不知不覺中某些地方也隨了主人的性子,不論在什麽時候,幾乎都很少有什麽事讓他們緊張或者不安,即使大軍壓境,也照樣可以麵不改色。


    「子統領似乎被難住了。」手下沒停,間或的地抬頭望校場上一瞥,恰到好處的按摩力道是多少年伺候蒼昊積累下來的經驗,貼身服侍時偶爾與主人談論上幾句有關幾位公子的事情,也不會再覺得拘謹或者惶恐。


    蒼昊淡淡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若一直找不到破綻……」是不是就這麽一直僵持下去


    未完的疑問隨著子聿下令進攻的話音落下而卡在喉嚨裏,南風靜靜看了一眼,隨即低下頭,專心服侍著主人。


    子聿帶兵的方式就如同他的性格一樣,沉穩而鋒銳,技巧永遠是次要,足夠強硬的實力才是根本,手下的虎賁軍雖然曾經跟著慕容霆時間最為長久,但子聿接手僅一個月以來,軍中將士已然徹底地被這位年輕的統領懾服,子聿治軍嚴酷,馭人首先馭己。短短一個月時間,虎賁軍已然脫胎換骨了一次。


    十萬大軍不帶一絲懼色,即使麵對毫無破綻的陣法,即使衝上前去就意味著死亡,也沒有一人退縮,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


    無聲的殺伐對決正式拉開,三千紫衣騎迅速移動身形,變換陣式,所有虎賁軍不待靠近敵人身側,就被莫名奇妙地困入了詭異的陣法中間。


    木劍被染了極易脫落的黑汁,被劍身劃過,衣服上或者裸露的脖頸臉部皮膚上,都會留下黑漆漆的汁色,不管有無傷及要害,都代表失去了再拚殺的機會,需即刻退出戰場。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較量,這個規矩顯然也不是很合道理,因為戰場上,真正兩軍廝殺時,敵我雙方都不可能做到一劍一命,即便隻剩最後一口氣,也會力拚到底。


    但沒有人敢出聲抗議,公平不公平,輸贏的規則標準是什麽,唯有蒼昊有資格評判。


    紫衣騎陣法變化繁多,人被困在陣內,隻覺四處昏黑如晦,陰氣森森,霧氣沉沉,似乎漫天的狂風暴雨澆灌而下,處在黑暗之中,看不見一條人影,覷不到一絲光亮,觸目所及,隻有無邊的黑暗,和完全不得其門而出的惶然。


    困在陣中的已經必死無疑,尚在陣外的,紫衣騎哪一個人都可以以一抵五,隻在眨眼之間,十萬虎賁軍已去其二。


    沒有漫天的箭矢飛舞,隻有最原始而古老的實力對戰。靠的是膽量、是勇氣、是實力、是無數的死亡所消耗的敵人體力而帶來最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慘勝。


    當然,最終慘勝的是誰,目前還不得而知,慘勝也是勝,但蒼昊要的,絕對不會隻是單純的「勝負」二字。


    視線最後在紫衣騎沒有出現一絲混亂的陣型上掃過,蒼昊眸底閃過幽深的寒涼之色,須臾,輕輕闔上眼,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去了。


    南風似是感受到了他的不悅,不動聲色的視線在校場上兩軍穿梭廝殺中細細看了一陣,大概能猜出主人的不悅是為哪般,卻始終沒有再說話,再一次安靜地垂下視線,服侍在蒼昊身側。


    南雲自校場另外一邊遠遠的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封再熟悉不過的淡紫色密封的書信,南風微微揚起唇。


    主人果然所料不差,舒河的戰報,果然很快來了。


    兩份捷報之間相差不過兩三個時辰,這個舒河,實在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走到近前,瞥見蒼昊闔目似在休憩,南雲身形頓住,在原地安靜地屈身而跪,卻沒有立即開口。


    校場上的對決還在繼續,南雲偏頭看了看,虎賁軍被斬殺出局的已經超過三成,剩下的情勢似乎也不太妙,隻要紫衣騎的體力能堅持半個時辰,虎賁軍隻怕要全軍覆沒。


    南雲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蹙,以虎賁軍的實力,不可能如此不濟,足足十萬精兵,紫衣騎縱然陣法玄妙難破,武功亦是可以以一敵五六,但畢竟不是天兵天將。這樣的結果,顯然已超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無聲地與南風視線對上,兩人皆沒有說話,但眼底所透露出來的想法卻顯然是一致的。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上次在涼亭中,蒼昊與謝長亭的對話。主人說:「本王的要求不高,能把傷亡控製在一半之下,就算子聿沒有失職。」


    謝長亭笑言:「主人的要求已經夠高了,若連殲滅敵人半數都做不到,三千紫衣騎,包括墨離與長亭在內,每人都將領到五十脊杖的責罰。」


    迴想起當初兩人的對話,南風南雲同感心驚,紫衣騎從來沒有真正歸誰統轄,曾經舒桐和墨離都負責訓練,後由謝長亭帶了短短數日,但以謝長亭的本事,幾日時間已足夠他深刻了解到紫衣騎的實力,他說三千紫衣騎滅不了十萬虎賁軍,便算不得全勝。


    三千紫衣騎,滅不了十萬虎賁軍,謝長亭說的這句話,蒼昊顯然也認同。第一,紫衣騎尚未臨過戰場,第二,即便陣法難破,但麵對十萬本身實力亦不容小覷的精兵,即便隻是揮劍砍殺,也足以殺到手軟體力不濟。


    一萬紫衣騎若上了戰場,麵對敵軍二十萬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因為有取勝的把握。而三千紫衣騎,麵對十萬虎賁軍,真正按道理來講,輸不至於,卻也是不可能全勝的。


    若事前墨離自信三千紫衣騎能全滅虎賁軍,蒼昊必定會讓他好好吃一吃自負的苦頭,但現在,事實卻已擺在眼前。


    墨離沒有誇口,子聿也沒有退卻,擺在眼前的事實卻是……


    南雲又一次偏過頭看向校場之上,卻突然一愣,虎賁軍隻剩下不到半數,子聿依舊麵無表情,隻是眸底卻急速閃過一道光亮,似乎突然間毛塞頓開,有命令自他嘴裏發出,因為隔得太遠,無法聽到,但虎賁軍前鋒、左右翼卻急速改變隊形,以圓形包抄的姿勢分散看來,這樣一來,等於幾乎有近兩萬人在與紫衣騎作正麵攻擊。


    以一可以敵五敵六,但紫衣騎畢竟不是蘇末,可以一招之下取性命數條,單就自身武功較量,人少必定是吃虧的,子聿下令分散了隊形,便不會輕易地被困入陣中,並且能夠纏住對手至少一盞茶的時間。


    前鋒、左右翼一分散,後翼立即補上,並在子聿的指示下合五千人之力專攻紫衣騎東麵由八十一組成伏虎陣,那裏,也是伏衣陣整體生門所在。


    「舒河的戰報」清雅略顯低沉的嗓音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味道,拉迴了南雲盯著校場上的視線,迴過神,蒼昊神情慵懶,遙遙望著遠處的戰況。


    南雲恭敬地呈遞上手裏的信封,「是,一天裏寫了兩封,由不同的信使快馬呈上,皆是捷報,『青魘』百餘人全滅,舒河廢了賀青的武功,現已攻下南越皇宮,控製了所有皇室之人。」


    蒼昊接過刻意被染成了淡紫色的信封,嘴角微微上揚,淡淡道:「傳信之人在哪兒」


    「在外麵候著。」


    蒼昊緩緩道:「傳本王令諭,南越皇室所有人全歸舒河處置,宮中所收集到的金銀財物也全部歸他分配,手下將士不妨好好犒賞一下,縱情兩三日也無不可。」


    南雲愣了一下,抬眼道:「主人,舒公子本就桀驁,此刻剛剛奪下南越,正是意氣風發之時,主人的命令一下,會不會讓他……」更加恃寵而驕


    南雲話沒說完便停了下來,但蒼昊顯然明了他的意思,不由輕笑:「無妨,你照辦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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