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昊不語,視線在剩下的禮部、工部、刑部三人身上掃視了一圈,卻不在續問,負手轉身之際,笑容已斂,淡然道:「都已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那麽,朕想知道,質疑朕的決定,卻是誰給你們的權力」


    子聿和頤修應召行至大殿門口時,恰好聽到了這句聽來極為平淡的問話,不由同時心裏一凜,頤修更是在心底暗自叫糟,恨不得立即衝上去把那六個惹事的傢夥暴打一頓。


    前天因擅作主張,幾人同時被罰,而事前明知會被懲罰,卻依舊那樣做,公開在殿外跪求,目的就是為了讓所有不知死活的人都看到,並且堵住這些傢夥的嘴,少不長眼地去惹主子生氣,結果,全白費了是不是


    想起主子那教人痛不欲生的懲治手段,頤修到現在還心有餘悸,進了殿門,卻突然產生了轉身欲逃的衝動。


    「當年頤修認朕為主時,尚且知道先不動聲色地觀察三天敵情,你們得他教導這些年,怎麽就沒學到一星半點」


    頤修眨眨眼,頗為哀怨地想著,觀察三天敵情,還不是被主人天人之姿的外表迷惑,不但堅決不從,還隨口調戲了主人幾句,結果被教訓得慘不忍睹。


    蒼昊眼神瞥過來,一眼看見頤修和子聿,淡淡一挑眉,子聿走到殿前,屈膝而跪,「主人。」


    頤修慢吞吞地走到子聿身側,並肩跪了,帶著些委屈,「主人明察,這幾個傢夥惹得主人不快,屬下即刻帶下去好好教訓,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蒼昊冷哼一聲:「若再有下一次,隻怕要讓他們替你收屍了。」


    六人不敢轉頭,卻在心裏暗暗擔憂,想起方才皇上說的四十刑杖,不知道會不會把好好的一個公子打殘了


    蒼昊語氣的突變,卻讓頤修悄悄舒了口氣,他低著頭,極為乖巧道:「屬下知錯,請主人賜罰。」


    「好說。」蒼昊似是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悠然道:「朕的六部尚書剛剛為你賺得了刑杖四十,加上殿前無禮,行事衝動,你覺得該罰多少」


    四十刑杖頤修脊背一抽,抬起頭,小聲問道:「主人打算讓禁衛軍執杖」


    蒼昊搖頭,笑得好不溫柔:「紫衣騎初來乍到,不如就當做送你的見麵禮如何」


    頤修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微顫,再也說不出話來。


    若說之前還心存僥倖,此時卻是已然知道,主子是真正動怒了。


    讓紫衣騎動手,四十杖不會要了他的命,卻能碎了他全身的骨頭,更徨論,那恐怖的數字還要無上限地往上疊加,頤修苦笑,這幾個傢夥,今天算是害死他了。


    子聿同樣知道,主人真正生了氣,那後果,他們沒有人承擔得起,此時求情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會愈發加重處罰,隻是,他輕輕垂下眼,淡漠的眸底思緒複雜,主人,竟真的狠得下心麽


    頤修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嗓音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沉悶,以無比恭謹的姿勢道:「屬下隨主人處置了,罰多少都認。」


    蒼昊俯視著他,輕聲笑道:「覺著心裏委屈」


    「屬下不敢。」


    「不敢,看來是真委屈了。」蒼昊笑笑,看著噤聲不語的六個年輕男子,淡淡道:「你們六人,先退下吧。」


    「皇上,臣還有一個問題……」禮部尚書宇文抬起頭,視線甫觸及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清冷鳳眸,便感受到一股來自心底的不可抑製的沉沉顫意,雙眼微垂,力持鎮定道:「禮部請奏,皇上登基大典何時舉行」


    蒼昊望著他,淡淡點頭:「雖然朕壓根沒打算舉行什麽大典,不過看在宇文卿奮力思考的份上,勉強也可以算是一個問題,減去刑杖十下,退下吧。」


    事情發展到如此境地,眾人顯然沒有預料到。聖心難測,聖命不可違,他們今日真正見識到了一個亙古以來從未在史書上出現過的王者,無需雷霆大怒,亦無需刻意製造帝王威嚴,寥寥數語,已叫他們畏懼如斯,那不是至尊身份和權勢帶來的懼怕,而是一種發自心底最深處的敬畏,在這樣的敬畏麵前,似乎一切都變得渺小,甚至最初來到九華殿麵君的目的,也已顯得無關緊要。


    六人之中最小的封源,被頤修看中進而入宮伴在身邊時,才十歲,十一年手把手的悉心教導,對頤修一直存著如師如父一般的孺慕之情,此時想到自己六人的衝動,居然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雖聖駕之前不敢再放肆,心裏卻忍不住極端難受,在領命退下之際,眼神不由瞥向跪在另外一旁沉默不語的頤修,眼底是濃濃的擔憂。


    六個衝動惹禍的傢夥退出了殿外,大殿之內頓時更顯沉悶,子聿和頤修二人各自垂首不語,完全是一副任由主上發落的恭敬姿態。


    「起來吧。」


    嗯頤修以為自己聽錯,不由抬起頭,看向自己家主子,對上蒼昊一雙清清冷冷的鳳眸,和眸底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潤,微微一怔。


    見二人身體未動,蒼昊淡淡挑眉,「本王的話,你們聽不明白」


    就是聽得太明白了,頤修暗想,隻是有些不敢置信。


    默默站起身,頤修尚不敢隨意開口,隻是靜靜站著,子聿一向話也不多,此時不知主人是何意,更不敢企圖探知,是以也保持沉默。


    蒼昊緩緩走到二人麵前,伸手擒住頤修右腕,指尖搭上他的脈門,稍稍沉吟了一下,微嘆道:「本王知道,這些年確是委屈你了,待在深宮,不但失了自由,身體還要受毒素侵蝕,難得你沒有一句怨言,本王心裏,卻總是覺得有所虧欠的。」


    頤修臉色微變,一向於人前展露的俊朗笑意已消失不見,他看著自家主人絕世出塵的姿容,輕輕垂首,道:「主子言重了,屬下雖處在深宮,但宮裏並沒有人能控製屬下的自由,宮裏宮外頤修來去自如。至於慕容清那老妖婆時常下在湯藥裏的毒,有碧月配製的解藥,並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麽損傷。」說到這裏,似乎是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微微勾了勾嘴角,低聲道:「況且,主子必然知道,頤修做什麽都是心甘情願的,若教主人心存虧欠,頤修百死莫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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