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貴妃於煙霞宮悄無聲息甍逝,彼時,二皇子安王殿下尚沉醉在龍鳳幫幫主的溫柔鄉裏,毫無所知,直到禁軍統領子聿奉皇後懿旨,率數千精兵包圍了安王府,正在床上商討如何能讓慕容霆率慕容家軍主動離開帝都的安王殿下,似乎才突然間如夢初醒。


    鐵桶似的包圍之下,縱然安王和龍鳳幫幫主有三頭六臂,亦已然註定無法逃出生天。


    皇後的旨意是安王意圖謀反,立殺無赦,子統領以無確鑿證據為由,暫時將其收監,關押天牢,待收集到確鑿無誤的證據之後,再行判決。


    皇後大怒,斥子統領抗命不遵,子聿淡言,唯國法為尊。


    而同一時間內,慕容塵已奉父命,快騎前往邊關滄州,身邊隻帶著貼身侍衛丁忠四人,和數名武功不錯的府中下人。


    彼時,蒼昊等人已抵達了離帝都僅有數百裏地的汾河縣鳳衣樓的一處分舵,消息傳來時,恰是傍晚時分,天色將黑未黑,南風南雲剛伺候蒼昊沐浴完,洗去了縱馬奔波了一天的滿身風塵,應謝長亭之邀在偏廳裏對弈。


    遠在棉州的舒河同時傳來了消息,在琅州栽了跟頭狼狽迴到南越的太子和薛淺,毫無意外地遭到了皇帝夾雜著濃濃怒氣的一番痛斥,在三皇子幾番明嘲暗諷之下,於第二日一早,校場點兵十萬,正式對蒼月宣戰。


    四麵八方,紙上寥寥數語,無法言盡暗地裏的暗潮洶湧,風聲鶴唳。


    同時與兩個強國對戰,蒼月的形勢很不好,至少表麵上看來,人力,物力,財力,皆將是一個莫大的負擔。


    蘇末懶懶地靠躺在鋪著純白貂皮寬大舒適的紅木雕花大椅內,很悠哉地觀看蒼昊與謝長亭二人博弈,一聲懶懶的召喚,月蕭從容站在她身後,靈巧的雙手恰到好處地按摩著蘇末肩頸,很快消除了因長久窩在馬車裏而引起的不適。


    蘇末慵懶地半眯著星眸,揮退了前來稟報消息的鳳衣樓下屬,帶著倦意的嗓音淺淺地泄露出幾分不滿:「本姑娘真是很難想像,如此自大而愚蠢的女人,是如何在那至高之位上唿風喚雨二十餘年而沒被啃得屍骨無存,難不成,宮裏的那些人,愚蠢的程度實際上比之猶過而無不及」


    掌權二十餘載,對代表著九五至尊的最高信物傳國玉璽何時丟失一無所知,對於自己要對付的人,一點底細都沒摸清楚,就敢貿然出手,最可笑的,甚至到了此時尚沒搞清楚究竟誰才是真正威脅到她而應該被對付的人。


    月蕭難得地在蘇末話音落下之時沉默著沒敢接話,蘇末口中所說的宮裏的那些人,不知道都包括了誰……這番話,除了蘇末,隻怕沒有第二個人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講出來,月蕭不敢接話,站在一旁的墨離一如既往地奉行沉默是金的至理名言,連眉頭都不曾動過半分。


    一路上,暗中伺機而動的耗子無數,卻似完全摸不著頭腦的丈二和尚,空有一身殺氣,彼此擦肩而過卻絲毫未曾察覺到到蛛絲馬跡,能訓練出這樣一批遲鈍的殺手,說是愚蠢,倒也名副其實。


    對於頭腦手段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的對手,蘇末壓根懶得浪費心思去想,她覺得有多餘的精力,不如拿來觀賞蒼昊和謝長亭對弈。


    是的,觀賞。


    對下棋一竅不通的蘇末,真正意義上更多的其實是在享受那種心無雜念、寧靜無聲的心境,尤其當蒼昊的對手是謝長亭時,蘇末更是有足夠高昂的興致,即使被月蕭舒服的十指按得快要昏昏欲睡,她依然可以保持一半的清醒來作無聲的關注。


    半個時辰前,謝長亭安置好了紫衣騎,信步走到偏廳,恰好見到蒼昊沐浴完走出來,在蘇末看來,長亭的神色一如往常的溫雅平和,蒼昊卻似乎看出了什麽,淡淡問了他一句:「有事」


    長亭微微垂首,嗓音同樣波瀾不驚,卻似乎又隱隱多了些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長亭,很久沒與主子一起弈棋了。」


    蒼昊倒是沒半分覺得意外,負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老規矩」


    謝長亭聞言微微斂眸,道:「長亭不敢再不自量力挑戰主子,隻是有些手癢,單純地想與主子弈一局,若輸了,還請主子恩典,免了長亭刑責。」


    蘇末想起蒼昊曾經提到過的,老規矩意味著輸了就是一百鞭子,當然,前提條件是建立在長亭主動挑釁之上,如今的謝長亭,早已磨掉了少年時的叛逆孤傲,「挑釁」二字怎麽也不可能再用迴到他身上。


    況且,她敢拿項上人頭擔保,謝長亭這番話聽起來似是服軟求饒,實際上卻是代表了徹底與過去告別,今後的謝長亭,叛逆不再,孤傲不再,任性自虐亦同樣不再,刑責自然也將與他絕緣。


    而蒼昊,必然也是樂於看到他這樣的轉變,若謝長亭當真在他說出老規矩時無畏地應下,隻怕卻是真真要死到臨頭了。


    於是,理所當然地就有了此時此刻這個稍顯奇怪的氛圍----蒼昊與謝長亭對弈,蘇末懶怠地眯眼欲睡,月蕭盡責地伺候著蘇末,心思大概還能分出一半來關注著棋局,而墨離,卻隻是沉默地站在一旁。


    沒有任務在身,亦無需操練士兵,這幾日墨離難得空閑下來,似尚有些難以習慣,以他的忠心,在蒼昊還沒有休息的情況下,他自然是不可能先去休息。若此時跟來的是十四或是舒河,或許早已請示了一聲出門去溜達尋樂子去了,而墨離的性格,使得他隻能默默站在一旁,盡責地充當了護衛的角色。


    天色暗沉,廳外夜幕完全覆蓋了最後一點昏暗的光亮,一名年輕精壯的男子進得偏廳,在數米遠處跪下,先是請了個安,然後才道:「屬下已命人備好了膳食,主人是現在用膳,還是稍待片刻」


    蒼昊與長亭對弈剛剛半個時辰,一局還沒完,心知長亭還沒過足癮,聞言淡淡道:「你們先去用膳,本王和長亭待會兒。」


    蘇末勾了後唇角,稍稍坐起了身子,他不去,墨離會先去才出了鬼。


    似乎正應了她心裏的想法,蒼昊偏首看了幾人一眼,淡然道:「這裏不需要你們伺候,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這句話顯然是對墨離和月蕭說的,蘇末低低笑出了聲,懶懶站起來,舒展了一下四肢,淡淡道:「走吧,吃完晚飯,你們兩個陪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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