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末和蒼昊並肩走進來,眸光慵懶掃視一圈,蘇末淡淡道:「可真夠亂的。」


    隻見屋子裏幾個男人除了南雲和楚寒,全部裸露上半身。十四和舒河各自占據了屋內唯二的兩張臥榻,毫無形象地伏趴在榻上,見蘇末進來,慌慌張張起身,卻因太過大力扯動背上的傷痛得呲牙咧嘴,麵容扭曲。屋內正中央圓桌上擺放幾個小碗,裏麵是水晶狀的透明藥膏,正散發淡淡的清涼味,挺直脊背坐在四周座椅上的墨離、月蕭、舒桐三人也是瞬間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起離自己最近的衣服披在身上,遮住自己半裸的身軀,匆匆忙忙更顯得衣衫不整。


    「身材都挺不錯的,很養眼。」蘇末淡然的語氣似調侃。


    眾人仿若未聞,齊聲單膝跪下:「見過主人,見過末主子。」


    蒼昊不發一語,嘴角噙著興味的笑意,在靠近窗邊的座椅上坐下。


    「唔,都起了吧。」


    瞥見眾人各異的神色,蘇末懶媚一笑:「都是大男人,避諱什麽,還怕身體被誰看去了不成。」


    眾人不語,臉色卻五顏六色,精彩絕倫,十四抬頭看她一眼,臉色更顯古怪。


    蘇末挑眉:「有話就說。」


    十四吞吞吐吐:「嫂嫂,你……你是個女人。」女人不該矜持點嗎


    「那又怎樣」蘇末斜睨著他,「我也從來沒說我是男人哪。」


    十四一噎,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舒桐,演技不錯啊。」冷不防冒出這樣一句懶洋洋的話,頓時叫所有人變了臉色。


    舒桐臉色刷白,不發一語跪了下來:「屬下知罪。」


    「南雲,你也不錯啊。」蘇末斜睨著已經退到牆角的南雲,「在我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耍花樣,嗯」


    可憐的南雲何其無辜,完全是奉命行事,但偷偷瞥了一眼自家主人,笑意盎然,心情似乎很不錯,卻完全沒有要為自己說話的意思,心裏暗嘆一聲,乖乖上前跪下:「屬下知罪。」


    想到她在外麵不知聽了多久,眾人皆是神色一緊,便欲請罪,蘇末淡淡道:「行了都免了吧,別說我是個喜歡虐待人的主子,這次的事就到此為止了。」揮揮手,「你們兩個也起來吧。」


    「謝末主子。」


    待眾人站起身,卻是冷冷道:「蘇末向來不是個心慈手軟之輩,再有下次,也別來什麽求情求饒那一套了,我沒那麽多耐心去表現什麽仁慈大度,自我了斷恐怕倒是件幸福的事了。」


    沒人敢吭聲。


    「好了,你們該幹嘛幹嘛吧,南雲,陪我出去走走。」


    「是。」


    目送兩人身影消失在門口,蒼昊轉過眼,漫不經心地把眾人一一掃視了個遍,才淡然道:「還有什麽怨言嗎」


    怨言誰還敢有


    眾人垂首不答,隻有月蕭上前躬身,溫聲道:「屬下等對末主子心服口服,不敢再有怨言。」


    蒼昊輕哼一聲:「是不敢,還有沒有」


    月蕭低聲道:「沒有,也不敢有。」


    「楚寒。」


    「在。」


    「他們傷勢怎樣」


    楚寒恭敬稟道:「幸好都是練武之人,雖傷得不輕,不過並無大礙,沒傷著骨頭,隻是需要每日換藥,好好調養,三日之內最好不要動武。」


    三十脊杖,若放在普通人身上,足以去掉半條命。


    「墨離。」


    墨離上前一步,恭聲道:「在。」


    蒼昊遞給他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這裏是琅州以及周邊地區的詳細資料和地形圖,三日之內把它全部記到腦子裏,三日後快馬加鞭趕路,下月十五之前,你有足夠的時間趕到那裏安排好一切。」


    墨離伸手接過,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恭敬領命:「是。」


    「那我也要多待三日。」在蒼昊麵前,敢如此放肆的,隻有恣意張揚的舒河,「主人,我都很久沒見您了,來之前我把棉州那邊事情都安排好了,一個月之內,保證不會有任何事發生。」


    「嗯」


    「真的,我原本是想,好不容易見到主子一次,打算在這邊多住一段時間的,誰知道主子又要啟程去琅州……」話到這裏,隻剩咕噥在喉間「……讓墨冰塊相隨……」


    蒼昊終於抬頭睨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微笑:「你有意見」


    舒河脖子一縮,垮下肩膀:「沒有。」


    鳳眸微斂,「南越三皇子賀翎最近有什麽動靜」


    「老皇帝身體不行了,賀翎在查太子去向,一段時間內將要忙著全力對付太子,沒有功夫再想其他的事情。」


    「皇帝身體不行了」十四訝異,「沒道理啊,他今年還不到五十歲,而且每年服用大量的珍貴補品,每一副都夠尋常百姓家兩三年的生活開銷了。」


    楚寒接口道:「補藥服用不當,亦是毒藥。更遑論若是有心人所為,防不勝防。」說到此處,才想起一事,躬身道:「主子,這裏也沒我什麽事,我先下去給他們煎藥了。」


    蒼昊點頭。


    「若消息是真的,太子怎麽敢在這個敏感的時候離宮」舒桐微微皺眉,「他就不怕三皇子突然發動宮變」到時候,可就一切都晚了。


    「賀翎還沒那個膽量。」掌控蒼昊手下各國生意往來的月蕭,自然對各國皇室的情況同樣了若執掌,「首先,南越國一大半兵權控製在薛淺手裏,而薛淺是太子的舅舅,隻要太子不死,即使他當了皇帝,那個位子也是坐不安穩;其次,太子本身並不是愚蠢之人,他既然敢在皇帝病危之際離開,並且帶走了大半薛家軍,必然留了後手,三皇子若敢冒然犯險,就是自己給了太子滅他的機會。」


    「不錯。」舒河點頭,「我們安插在南越皇室的密探傳出消息,皇帝身邊有一支極為神秘的死衛,名魘,人數隻有百人,個個武功深不可測,隻忠於皇帝一人,魘的現任首領便是南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二皇子赫青,所以這支死衛又叫青魘,此人一生鑽研武學,視權勢錢財美女如死物,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出絲毫弱點,隻要有他在,任何人想打皇位的主意,都得惦掂自己的斤兩。」


    「所以當務之急,那三皇子必定要先想辦法削去太子的勢力。」


    「可是以他一人之力,談何容易那薛家軍可不是吃素的。」


    月蕭溫然一笑:「你們別忘了,他的夫人是誰。」


    十四恍然:「朝廷兵力不足,就聯合江湖勢力。這三皇子,也確然不是省油的燈。」


    墨離冷冷皺眉:「江湖勢力再強,也不足以與朝廷軍隊抗衡。」


    「不錯。」月蕭點頭微笑,「所以他必然還要藉助其他的勢力。」


    舒河突然想起蒼昊幾日前給自己派去的高手,前後一聯想,便已明白:「這麽說來,兩國的皇子殿下是通過龍鳳幫互相勾結,且達成某種協議了。」劍眉微揚,隨即嗤哼一聲:「目前鎮守邊關的大將可不正是安王殿下的親表兄嗎,如此一來,狼狽為奸倒也方便的很。」


    蒼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椅背,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神色慵懶愜意,沒有絲毫不耐煩。


    微微示意,月蕭恭敬遞上一杯香茗,蒼昊接過,掀開杯蓋輕抿一口,淡淡茶香瞬間在口中溢開,蒼昊微微揚唇淡笑:「都說完了」


    「呃……還沒有。」舒河偷偷覷著他神色,「主人,還有一個消息。」


    蒼昊唇邊笑意加深,鳳眸底處幽光一轉,如妖孽臨世,魅惑頓生,卻也叫人瞬間忐忑心驚,遍體生寒。


    慵懶磁性的嗓音柔到了極致:「墨離,把他拉出去,再打三十軍棍。」


    墨離恭敬領命:「是。」


    「啊!不要——」舒河慘叫,「主子我錯了,墨冰塊你放開我!主子,我傷得很重啊!再來三十軍棍可就沒命了,主子,您居然真的捨得我死……」


    十四幸災樂禍地笑開,舒桐撫額輕嘆,月蕭抿嘴輕笑,墨離眉頭緊皺,嘴角微微抽動,卻還是在蒼昊示意下放開了他。


    「真出息。」冷冷的譏諷。


    舒河狠狠瞪了他一眼,卻真不敢當著蒼昊的麵迴嘴,隻得先暫時咽下這口氣。


    「主人,瀾國打算送長公主去黔國和親。」


    眾人皆一愣。


    黔國雖小,卻是飼養戰馬的寶地,與四國皆有生意往來,這些年與之相鄰的幾個國家均虎視眈眈,欲吞了這塊肥肉,卻也礙於其他我強國而沒敢冒然動手,如今,這和親


    目的,也太昭然若揭了吧。


    月蕭溫文而笑:「這真要和親,不如直接嫁了主子,和親黔國又有何用」


    早在七年前,黔國已經名存實亡了,隻是世人不知而已。


    「九哥有了蘇末,才不稀罕什麽長公主三公主呢。」


    舒河道:「主人之前沒認識蘇末……呃,末主子,不也同樣不稀罕。」


    十四點頭:「現在更不稀罕了。」


    這兩個活寶,在主人麵前就不能少說兩句廢話。


    舒桐真被氣得無語了。


    「舒河,三日後趕迴綿州,將士日夜操練,不得懈怠。至多兩月,必會派上用場。」


    三日後。舒河嘴角一揚,欣然領命:「是。」


    「月蕭,這幾日霽月山莊的事安排一下,三日後隨本王一起去琅州。」


    「是。」


    「十四,從雪月閣挑選一批好手,三月底之前抵達南越通往琅州的雲連山,必要時助他們一臂之力。」


    他們指的是誰,雖未嚴明,十四也心知肚明,亦是肅然領命。


    吩咐完該吩咐的,討論到這裏也該結束了,蒼昊放下杯子站起身,「沒事了就各自迴去休息吧。「


    「主子。」舒河喊了一聲,見蒼昊挑眉看過來,卻是抿抿唇,突然屈膝跪下,墨色的瞳眸低垂,不見了恣意張揚,反倒顯露出幾分拘謹的恭敬和幾分難得的愧疚,「舒河今日不自量力,不但給主子丟臉,還教主子費心了。」


    蒼昊聞言垂眸望著他低垂的腦袋,淡淡道:「你這是在請罰」


    舒河微微一震,身子竟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頭垂得更低了些,「是。」


    早在舒河跪下時便後退半步躬身站立的幾人,聞言亦是噤聲,若說對著蘇末還敢求兩句情,此時麵對蒼昊卻是一字不敢吭,更別說「以一條手臂保舒河一命」這樣的話了,隻是靜靜地垂眼望著地麵。


    蒼昊屈起手指敲了一下他的頭頂:「難得丟一次臉對你來說也不一定是壞事,況且都是自己人,既然末兒已經罰過了並且也不再追究,本王便也沒理由再罰你,起來吧。」


    雖然力道並不輕,敲得頭頂隱隱作痛,舒河卻因為他這個習慣性的帶著點疼寵意味的動作而放下心來,這顯然已經說明蒼昊並沒有把今天發生的事放在心上,也是直到此時,眾人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無需蒼昊特意提點,幾人也知道,此類事情不管搬出的理由是輕狂還是無知,總之發生一次得到了教訓也就夠了,若真的還有下一次,隻怕真如蘇末所說的,能夠自我了斷確是一件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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