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風和氣爽。


    十月的聖院最是好看,丹楓葉落,白雲飛鳥,聖院裏青春少年,書生意氣。


    蘇浩卻舍了這美景,一個人來到了聖院圖書館。


    作為一葉城最大的圖書館,這裏左圖右史,汗牛充棟,其藏書可以說是浩如煙海。


    蘇浩來到這裏不是為了看書,而是為了尋找答案,一個關於自身修煉,且十分重要的答案。


    叢書如海,他像一葉扁舟,在書海裏尋覓。


    想到修煉,蘇浩心中不由得苦笑,自他穿越異界,並且在祖祠開環之後,他就注定了沒有辦法正常修煉。


    那種如桎梏一般,半步不前的感覺,已經讓他焦灼了整整三年。


    堂兄姐弟哪一個不是凝環修煉,一日快上一日,有甚者幾欲追上三環之境界,唯有他,幾乎要泯然眾人了。


    靠著藥物生生拔起來的幾分環力,蘇浩內視丹田,隻見一片混沌充斥在他的心頭,好像黑幔一樣籠罩了天空,暗無天日。


    “這該死的混沌!”


    蘇浩第二次看到自己的環形,那片混沌,還是忍不住罵上兩句。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


    可惜這茫茫異界到底缺了幾分才氣,書如繁花,卻沒有幾朵能惹人濺淚。


    “恩師說我雖不在四界屬性之列,若想繼續修行,或可沿聖儒之道,在這茫茫書海中尋找答案,可是,我已經在此尋找了兩年有餘,至今仍一無所獲!”


    蘇浩的眼前不由浮現兩年前的那一日,偶遇恩師並獲其指點的經過,場景曆曆在目。


    然其恩師隻與其匆匆一麵,蘇浩再欲求指點,卻已經找不到他老人家的蹤跡了。


    所謂的四界屬性則為聖、武、魔、妖四種世界屬性,十環入修途,百環成領,千環化域,環至九千九,自成一世界,在此異界,修煉的最終目的似乎就是締造乾坤。


    世界是修行追逐的本源,而環則是構成世界的基礎元素,別人的環形,無論是刀劍雨露,亦或妖禽星雲,皆有形,且能分屬四界,自然能夠正常修煉。


    唯有他,一片混沌,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凝聚環力!


    罷了!


    蘇浩翻開手中書卷,此卷名為《踉蹌行》,作者古墨,書言之背井離鄉,瑀瑀獨行的修煉生涯。


    蘇浩翻了半天,心止如水。


    雖然《踉蹌行》幫助了許多聖世界屬性的修煉者,對他卻沒有半分用處。


    想那前世李太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寥寥十字勝此百言,為何我卻不能借詩仙之意,聚環力而吸收,難道我真的無法修煉?


    蘇浩心中又開始鬱結,遂放下了書卷,站起身來,走到了窗前。


    外麵時光依舊好,隻是後人空傷懷。


    蘇浩的心裏突然想起了古墨的另一首詩,隱約間心田一顫,這一顫,頓時讓他激動不已。


    可以那種感覺轉瞬即逝,再無絲毫感覺,更別提凝聚環力吸收了。


    蘇浩深吸一口氣,又轉身來到了層層書架前。


    他的目光快速地掃過這些書,最終停在了一個角落裏。


    聖院的圖書館,他幾乎每天都來,此處的萬千藏書他也瀏覽了大半有餘,唯獨這個角落,他一直不曾在意。


    從角落裏抽出了一本書,破爛纖薄,仿佛一個丟棄的爛冊子,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蘇浩用衣袖拂去書頁上的塵土,陽光透過天台照在泛黃的書頁上,顯得更加陳舊了。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


    蘇浩的麵色鎮定,然內心已經如翻江倒海一般,看著書頁上的文字,他不敢相信。


    這本破爛不堪的殘卷竟然是孔聖人的《論語·述而》。


    蘇浩忍不住打開了書卷——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果然是前世孔聖人的《論語》大作!


    這裏怎麽會有孔聖人的作品,難道孔聖人也在這異界出現過不成?


    蘇浩的心感到無比震撼,又無比的疑惑。


    聖人若天然,無私覆,若地然,無私載也!


    幸得孔聖人,雖為殘卷,蘇浩還是如饑似渴地翻閱起來。


    不知不覺,蘇浩周圍的空氣竟然泛起一層波紋,波紋震蕩之時,竟罕見地凝聚了幾分環力。


    這些環力透過皮膚浸入了蘇浩的體內,直接來到了心田混沌之中。


    環力碎掉,化成一排排的黑色蠅頭小字,漂浮在混沌裏。


    環力至,桎梏開,蘇浩正欣喜時,突然一陣恐慌籠罩了他的心頭。


    為了能夠修煉,蘇浩服用了不少藥材,那些藥材雖不是特別名貴,卻也都是滋補之物,此時沒有了桎梏,所有的藥力幾乎一湧而上。


    僅憑這幾年積攢的藥力,恐怕唯一的結果就是爆體而亡。


    蘇浩頓時駭然!


    他連忙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目光再次轉向了孔聖人的《論語·述而》。


    既然這本殘卷能夠幫他打破桎梏,重新修煉,就一定能幫他度過眼前的危機。


    此時的蘇浩,實在是後悔一直吃那些補元養精的藥材。


    體內的翻湧之力越來越大,血管和經脈都開始不由控製地鼓脹起來,那種撕扯一般的痛楚陣陣襲來,蘇浩的額頭已經布滿了豆大的汗珠。


    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複也……


    蘇浩承肉之烈痛,咬著牙,認真地去品讀《述而》中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越來越多的環力被其吸收,越來越多的蠅頭小字在那混沌之中漂浮著。


    ……


    痛到深處,幾乎沒有了感覺。


    蘇浩的衣衫早已經濕透,皮膚也變得臃腫不堪,他的思維已經變得空白,唯有孔聖人,垂眉長須,身著長袖粗杉,溫良恭儉讓,仿若站在了他的跟前,教誨於他。


    突然,那些蠅頭小字會聚在一起,竟化成了一本書,懸浮在混沌之中,時隱時現。


    書厚三寸,封麵是《論語》兩個大字,落款:孔聖人。


    書卷初成,那些充斥在經脈和血管中的藥力頓時被被書卷吸收殆盡,化作絲絲環力。


    “唿——”


    蘇浩長舒一口氣,渾身濕黏,心中卻一陣舒暢。


    這次真是運氣使然,不僅解決了自己無法凝聚環力修煉的問題,而且還成功把積留在體內的藥力吸收了。


    雖然沒有寫環成功,至少有了繼續修煉的可能。


    “蘇浩哥哥,你在這裏嗎?”外麵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蘇浩忙收起殘卷,又胡亂整理了一下濕漉漉的衣衫,轉身向外頭迎去。


    隻聽那如百靈一般的聲音,他就知道,定是自己的妹妹蘇離來了。


    蘇離是他二叔家的女兒,最為古怪,也最有才氣,環形是一隻青色毛筆,如今憑借自己的努力,已然寫環成功,進階一環境界。


    蘇浩雖身為嫡係長子,然因為無法修煉,在家中並無實際的威望,眾人雖不好當麵嘲諷,暗中的鄙夷之言多少也傳到他的耳中。


    除了父母,唯有自己的這個堂妹最是關切自己,當然,他對蘇離也從來都是寵溺有加。


    “啊,蘇浩哥哥,你,你怎麽濕漉漉的,你掉進水池子裏啦?”蘇離眨動著雙眸,不可思議地看著蘇浩。


    “這丫頭,什麽掉池子了,隻是剛才修煉出了一身虛汗,才弄濕了衣衫。”


    “哦,蘇浩哥哥,你修煉的怎麽樣了?”


    “今日偶有收獲,似乎能夠正常修煉了,你不待在家裏,怎麽跑聖院來了?”


    一聽這話,蘇離頓時小臉變黑,寫滿了的不情願。


    “父親非要讓我嫁給陳家少爺,我才不願意呢!我又不認識他,為什麽要嫁給他!”


    蘇浩一聽,頓時明白了緣由。


    蘇離口中的陳家少爺名叫陳奕辰,是陳家的二少爺,蘇浩對他並不怎麽熟悉。


    據說,這位陳二少爺雖生性紈絝,又不勤修煉,仗著陳家財大氣粗,再加上自己又不算差的雲鷹環形,竟然修煉到了二環境界。


    與陳家結姻這件事還要從去年說起。


    去年一次廟會,陳奕辰在街上偶然遇到了正在逛廟會的蘇離,被蘇離的精怪可愛所吸引,迴到家遂央其父母去蘇家提親。


    陳家對這個陳奕辰又是百般寵溺,自然答應了他的央求。


    最後,也不知道陳家提出了什麽條件,他的二叔竟爽快無比地應承了這門婚事。


    “不嫁就不嫁,我迴去求父親與二叔說一說,你大伯的話他總是要聽一聽吧!”


    蘇浩其實也不知如何跟父親開口,父親雖為族長,可是這件事畢竟是二叔家事,即便是父親也不好插手。


    不過,他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妹妹受到任何欺負。


    “不管他啦,到時候逼得我急了,我就離家出去,哼,讓他們找不到我,誰愛嫁誰嫁去!”


    蘇離揚起了自己的小臉,那如畫一般的麵容十分惹人憐愛。


    蘇浩一聽,頗為無奈地笑了笑,心中想起混沌中的《論語》殘卷,不禁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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