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冬,天降大雪,


    路上幾乎沒有行人,


    隻有一間當鋪內還亮著微光。


    裏麵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緊縮著身子坐在一個炭爐旁。


    從其微微發抖的肩膀可以看出來,屋裏也不是那麽的暖和,


    好在炭爐上燒著個破舊的白瓷缸,水開了之後熱氣蒸騰,給屋內帶來了一絲暖意,


    白瓷缸內茶葉和紅棗正上下翻滾著,仔細看還有幾粒鮮紅飽滿的枸杞,


    這年月能喝的上小罐茶,也算是殷實的人家了,


    男子用自製的鐵夾子將白瓷缸提了起來,


    把旁邊的茶杯倒滿後,又將白瓷缸續上水繼續放在炭爐上燒著,


    這才愜意的端起茶杯來“滋溜”一聲!


    喝了一小口。


    可能茶水溫度有點高,燙的眉毛不自覺的挑了挑,


    但還是讓茶在嘴裏來迴滾動了好一會兒,


    直到滿口腔都沾滿了茶葉的濃香後,這才依依不舍的“咕咚!”咽了下去,


    吧咂著嘴迴味了一會後,


    晃著腦袋讚了一句“好茶!”


    伸手從旁邊桌上拿起了半卷書,捧著看了起來。


    可能是壁櫥上掛著的煤油燈實在是太暗了,


    男人皺了皺眉頭,起身打開燈罩把燈芯挑亮後,剛要坐下,


    突然間大門被人推了開來,


    一陣寒風夾雜著風雪順著門縫飄了進來。


    “這天氣大半夜的怎麽還有人上門?”


    男人疑惑間朝著門口看去,頓時愣在了原地。


    隻見一個全身被雪覆蓋的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來人很有禮貌的在門口跺了跺腳,身體微微一晃,身上覆蓋的雪花瞬間脫離了他的身體,飄落了一地。


    然後這才邁步朝屋裏走去,


    直到來人走到近前,通過昏暗的煤油燈光,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


    隻見來人在如此惡劣的風雪天,竟然沒戴帽子,身上也隻穿了一件灰綠色的單衣,


    滿頭的黑發夾雜著不少雪花,兩道劍眉之上,已經被雪融化後凍出了冰碴,


    看著麵前之人雖然長得英氣逼人,但是麵色卻是疲憊不堪。


    男人連忙上去將其迎了進來,


    “這位朋友快進來暖和暖和,這鬼天氣你也出門,是有啥事嗎?”


    “你是這家的掌櫃的?”來人聲音兒異常的沙啞。


    “不錯,在下白斐,正是這九州當鋪的掌櫃,敢問這位朋友深夜前來有何要事?”


    男人雙手抱拳很是正式的介紹了下自己。


    “當東西!”來人言簡意賅。


    “請問是什麽寶貝?”叫白斐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略顯臃腫的腰部,疑惑的問道,


    聽到這句話之後,來人兩眼抬了起來,直勾勾地盯著白斐,


    良久之後,才出言問道:“我能相信你嗎?”


    白斐被這話問的愣住了,幹了這麽多年當鋪掌櫃的,還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問題,


    琢磨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明白過來是什麽意思,索性也不想了,


    磊落的說道:“別的不敢說,我這當鋪童叟無欺!拿貨給價,絕無拖欠!”


    “好一個童叟無欺!那你看這個能當多少錢?”


    隻見來人撩開上衣,露出了懷裏抱著的一個包裹,輕柔地放到了櫃台之上。


    白斐看到包裹的時候眉頭已經皺了起來,直覺告訴他這事不簡單,


    盯著來人看了一會兒之後,


    這才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將包裹掀開了一個角,


    隻見其中赫然是一個剛滿百天的嬰兒,閉著雙眼睡得正香!


    “這是?”白斐一臉的驚訝看向來人,


    “這是……”來人沉默了一下,


    從嘴裏艱難的擠出來四個字“我的孩子!”


    白斐見狀將包裹輕輕的合上後,斟酌道:“遇到難處了?”


    來人麵色複雜地點了點頭。


    白斐長歎了口氣,如今這年月,這樣的情況他遇到的不是一次兩次了。


    然後從兜裏掏出了一塊銀元放在了桌子上


    “兄弟,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麽難處,但是日子總得往後過下去,


    不要嫌少,拿著給孩子買點兒乳粉吃吧。”


    來人死死盯著櫃台上的那塊銀元,苦澀的一笑,搖了搖頭,


    然後看著白斐說道:“我知道有點兒強人所難,但是萬般無奈隻得找到你九州當鋪。”


    白斐見狀眉頭微皺也不說話,隻是靜待其下文,


    對方伸出了三根手指頭“我需要三根小黃魚!不知掌櫃的能否割愛?”


    “小黃魚?還是三根!”


    白斐聽到後滿臉的不可置信,反應過來後,臉色刷的一下漲的通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見對方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白斐喘了口粗氣後,又急敗壞的指著來人喊道:


    “說得輕巧!你可知現在這年月,三根小黃魚能幹什麽?”


    不待對方迴應,而是自問自答道:


    “能買到足夠三四百人從年頭吃到年尾的糧食,


    還能在黑市上換來裝備一個連隊的武器。”


    最後朝著來人喊了句“老兄,我這是當鋪,不是銀行!”


    看到白斐如此激動。


    來人也是一臉的愧色,


    不過片刻後眼神堅毅了起來,


    也不說話,目光一凝,抬頭朝著當鋪牆上四角,貼著的金黃色的符咒“看”了過去。


    讓白斐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當鋪內貼著由先輩高人所畫之祈福、降鬼、斬妖、鎮宅的四張金箔製成的符咒,


    竟然莫名自燃了起來。


    一陣火光之後竟然一點兒灰燼也沒有留下。


    黃紙也就罷了,連金箔也能燒?真是難以置信!


    很明顯來人有著極其高明的瞳術,


    看到這一幕後,白斐緊緊的盯著來人的眼睛,


    竟然隱約感覺自己全身毛孔一陣的緊縮,


    如臨深淵!


    這種感覺使得白斐的內心一瞬間恢複了平靜。


    來人看到白斐的反應後,這才開口解釋


    “我有件大事需要去做,因為保密條例我不能跟你說,


    但是你放心,絕對是利國利民的壯舉!”


    說到這裏滿懷深情的看了一眼櫃台上的包裹


    “而我這孩子,命苦!出生後母親就不在了,


    而我又不相信那幫人,


    他們……隻會覬覦我孩子的眼睛!


    此前聽說過你們當鋪的事跡,我佩服的緊,所以今天才求到了你們當鋪。”


    來人講到這裏後,臉上露出了一絲傲然之色


    “我的名字你不必知道,你也不用心疼牆上貼的那幾張樣子貨,


    我可以很負責的跟你說,


    我的孩子天生重瞳,瞳力遠勝於我!


    有他在,你這當鋪的實力會遠超從前。


    不過……施展重瞳需要的能量太大,在他沒有足夠實力之前,萬萬不可使用,


    所以為了避免其早夭,已經被我用家傳秘術封印了,


    直到其二十四歲之後,封印就會逐漸失效。


    希望將他交到你的手裏,能夠培養成才,


    窮可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切記!千萬不要讓他走上邪道,


    否則…他憑著天生之重瞳,足可以禍亂人間,屆時當無人能製!”


    說完後來人朝著白斐深深拜了下去……


    白斐從來人的氣質判斷出來,此人應該是行伍出身,


    又見其氣度不凡,並且身懷異術,


    聯想到近期國家與某個鄰國在交界摩擦不斷……


    於是咬了咬牙說了聲“稍等!”


    便鑽進的內室。


    沒一會就又從內室走了出來。


    而手上則多了一個纏繞著麻繩的牛皮黃紙,


    將牛皮紙放在櫃台上,解開麻繩打開牛皮紙後,


    三根兒黃燦燦的金條漏了出來。


    來人看到金條之後,眼裏雖沒有一絲貪婪之色,


    卻是毫不客氣的抓到了手裏,塞在了衣兜之內。


    嘴上誠懇的道了一聲謝後,毫不猶豫的轉過身往門外走去……


    白斐此時在其身後喊的一聲


    “孩子可曾有姓名?”


    來人止步站在當場思慮了良久,嘴唇一陣的顫抖,


    幾次張開隨即又合住了,一行清淚無聲的掉落在了地上,


    深吸了口氣後平複了下心情,


    “錢貨既然兩清,孩子就是你的私人物品,


    叫什麽阿貓阿狗、任打任罵、隨你處置。”


    說罷毫不遲疑的推開大門,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白斐等來人走後,呆立了一會兒,隨後一拍大腿,臉上露出了一副肉疼之色。


    嘴裏嘟囔著“哎呀,我也是缺心眼,一衝動把壓箱底的錢都給人了,


    唉!這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呀?”


    可能是拍大腿的聲音太大了,吵醒了包裹裏熟睡的嬰兒,


    咧著嘴哇哇的哭了起來,


    白斐連忙上前將包裹的嬰兒輕柔的抱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懷著疑惑將包裹下麵一角打開一看,


    隻見一個小雀雀出現在了白斐的眼前,


    顫動了幾下後,


    突然一股水柱噴了出來,


    白斐躲避不及被噴了滿頭滿臉。


    隻見他咧嘴哈哈大笑了起來,也不惱怒,


    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後,輕手在嬰兒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臭小子,這就是你給師父的見麵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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