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迪明站在家門前,呆在那兒——


    宅門前的一對石獅子不見了。家門前那棵奇特的古樹,雖然樹心已完全枯死,但樹木卻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呈現勃勃生機。與此同時,枯死的樹心還形成一個巨洞,能同時容納十幾個成年人,此樹樹幹巨大,需7個成年人才能合抱。估計這棵樹已有800多年的樹齡。雖然這棵樹心枯死,隻有樹皮連著根,但村民們並未將其砍伐,讓樹自由生長。每年春季,大樹都發出新枝芽,到夏季便枝繁葉茂。鬱鬱蔥蔥。能遮陰三分地,夏天樹下特別涼快。是村上人避暑乘涼的好地方。


    在大門口,聚著一群人,二個近百歲的老太太坐在正中,前麵站著三個兒童,另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抱著一個嬰兒坐在二人右邊,後麵站著的是兩男兩女四個五十左右的中年人,最後一排站的是八個二十到三十幾的青年人。五世同堂一家子,祥迪明已猜出這就是自己的一大家子人,前麵的是二位老母親及妻子,後麵是自己的兒女,兒媳及女婿,最後一排是孫輩,最前麵的小孩就是自己的重孫。


    雖然已經五十年過去了,二位母親已經形容枯槁,但還是神采奕奕。妻子不再是當年那個年輕漂亮的樣子,但還是風韻猶存,仙風道骨。祥迪明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們。他大膽地撲上前親切地喊:二位偉大的母親,兒子不孝,常年不迴,今天迴來了。


    小姐姐,潘偉芬,我的賢妻!你既要照顧老人還要帶小孩,你受苦了。


    兩位母親聽後立馬淚如雨下,站了出來迴應:“兒子,您迴來啦!翹首以盼終於把你盼迴來啦!”妻子也抱著孩子站了出來應:“弟弟,祥迪明,夫君,你迴來啦!”有人接過了孩子,祥迪明撲上前去,把兩位母親及妻子緊緊地抱在懷裏,四人緊緊擁抱。兩位母親拍著祥迪明的肩說: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很久都說不出話,後麵站著的人也齊喊著,爸爸,爺爺!太公!眼眶微紅上前抱住了祥迪明。


    片刻後才鬆開。祥迪明不明白地問:難道你們知道今天我會迴來,齊在家門口等?


    潘偉珍答:以前我們是天天晚飯前在這裏翹首以盼你迴來,後來改為一星期一次,可如今人多了,還各分東西,就改為陰曆每月十五,特別是中秋節月亮最圓的日子,更是一個也不缺,在家門口翹首以盼,這已成了不成文的規矩,雷打不動,今年配合形勢,從十五等到今天,總算把你盼迴來啦!真叫望眼欲穿。


    看到一家團聚,祥迪明不禁老淚縱橫。他向家人匯報了這幾十年自己的遭遇,三位老人聽後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皆有。小輩們聽後對這位長者肅然起敬,並鼓掌。祥迪明喜不自勝說:二位媽媽,迴來的路上我一直擔心見不到你們了呢?


    兒子胡祥偉說:二位老人已百歲了,他們一直翹首以盼你迴來,她們每天都到村口喊:“兒啊,你在哪裏?媽媽想你了,你迴來吧。”她們期望老天可以將自己的聲音傳遞給兒子。一天天地盼望又一天天失望,沒有消息,既讓人崩潰,又讓人心存希望。二位母親每天生活在期待與失望交織的痛苦中,眼淚總是止不住地流,甚至流出了血,最後眼睛都哭瞎了。可即便哭瞎了雙眼,她們依然堅持每天到村口喊著兒子的名字。她希望某一天,兒子會突然出現在村口,再叫一聲“媽媽”。這村口的唿喚與等待,持續了近40年。


    方桂仙說:我已幾次經過鬼門關,可老頭子守在鬼門關門口,吼:你怎麽來了,我托你辦的事還沒完成,快滾迴去!辦完事咱們再相聚。接著我覺著有人對我踢了二腳,我滾了個骨碌就醒了!


    方桂仙接著說:孫子孫女都要問我,我們為什麽會有二個爸爸?我如實告訴他們:一個爸爸是為保護你們媽媽而被日本鬼子槍殺,另一個爸爸是為第一個爸爸及爺爺報仇而去奮勇殺敵,二個爸爸都是英雄。後來二個孩子長大了,又問我,奶奶,我祥爸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啊?我胸有成竹地說:當然是好人哪?孩子卻擔心說:外麵在傳,我爸爸參加了國民黨的軍隊是壞人。但我深信你一定是好人,但有嘴說不明,我一定要見到你問個一清二楚,才能理實氣壯地向孩子們講述,同時進陰曹地府後理直氣壯地向雲康及他父親以及列祖列宗匯報,我才會瞑目,因此我頑強地活下來了。


    許蘭娟說:信念的力量,信念支撐生命,用信念支撐起生命的大廈,意氣,生命的支撐,你一直是我的牽掛,你不迴來我一直有一種念想,幾次我已經踏上了黃泉路,生命中有了你支撐的力量,我才有了勇氣迎戰一切病痛與磨難!


    接著她還談了一件苦衷:孫兒孫女小時都問我,許奶奶,祥爸呢,我總是說,你們祥爸到很遠的地方去辦事。孩子追問:那要到何時才能迴?我隻得迴答,總有一天會迴來的。可是等他們自己當了爸爸媽媽還不見你迴來。我心裏有一種隱痛,如今已是第五代人了,重重孫還在問我,祖奶,公公怎麽還不迴家?我心疼啊,我無言對答,隻好找話搪塞,在小輩心目中我就是一個說謊騙人的老太,我不能背著這個惡名進陰曹地府,我會死不瞑目,我隻有把你交給他們,我才會心安理得,這信念支撐著我活下去,幾次到了鬼門關我都挺過來了。信念的力量是那麽的強大啊!讓我十分驚訝。


    方桂仙附和:是啊!有的時候自己並不確認自己真的已經沒有希望了,那麽你就默默地對自己說:“有希望!”有了這個信念,就有可能戰勝困難,獲得成功。見你-麵你是我生命的支撐。既然你迴來了,我們得急著為你們辦事。


    潘偉珍說:這幾十年我一直戴著寡婦的帽子受人欺淩,冷嘲熱諷,我的眼淚早已打濕了幾個枕頭,如今你迴來了,咱們就抓緊時間光明正大,轟轟烈烈辦婚禮吧,我要讓人們瞧瞧,我是有丈夫的,他是個抗日及去台潛伏僥幸活下來的大英雄,讓我揚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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