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為此一直鬱鬱寡歡,隻她生性溫順,夏南天又不曾在外尋花問柳,隻一門心思種花,到處求名品。直到夏芍藥生下來,夏家的芍藥花品種已達上百種,夏家在洛陽城裏漸漸出名,前來買花的人絡繹不絕,就連老宅子也一直在修繕,成了如今的四進大宅子。


    而夏南天這病,還是夏芍藥出生那一年,他聽得杭州一名商人講起,杭州淩家有芍藥名品胭脂點玉,便帶了銀兩前去求花,迴來的路上坐船,夜遇暴雨狂風,整船人都被倒進了運河裏。


    夏南天將求來的芍藥花枝綁在了背上,抱著塊浮木在運河裏漂了數日才被人打撈了起來,被官府送迴洛陽的時候,臥床數月才得起身。


    唐氏彼時大著肚子,每次夏南星前去,都要捧著肚子垂淚:「若是你哥哥有個三長兩短,可讓我跟肚裏的孩子怎麽活啊?」


    夏寒星那時候心中隻覺唐氏軟弱,若是她自己,住著這樣大宅子,家裏金銀花用不盡,花圃日入鬥金,唿奴喚婢,又有什麽過不下去的?


    她未出嫁前,與嫂子關係也還不錯,隻出嫁之後數年,眼瞧著娘家變化日新月異,被金銀刺著了眼睛,心裏難免不痛快。若是晚幾年出嫁,以夏家如今的財力,哪得她就嫁了寒家呢?


    還不得緊著洛陽城的富戶挑。


    過得數月夏芍藥出生,夏南天欣喜若狂。他平生摯愛芍藥花,便索性給女兒起名芍藥,還一早念叨:「將來閨女出嫁,我必得將所有芍藥花都給陪嫁一份,才不枉了閨女這名字。」


    夏南星愈發覺得兄長這人帶著些癡氣。陪送寶石香料,金銀首飾,綾羅綢緞也就罷了,將夏家名品芍藥全陪送一份,簡直不可理喻。


    由是她便想起當年自己出嫁,父母早亡,兄長也將家中各種芍藥品種陪嫁了一份給她。嫁妝抬進夏家院裏,瞧著倒是花團錦簇,隻第二日婆母便陰陽怪氣道:「這花兒好看是好看,隻不抵吃不抵喝,過幾日就枯死了,這嫁妝倒是討巧。」


    夏南星正是新婦麵嫩,當時心裏慪了個半死,埋怨兄長蠢笨,若是將這些花兒換做金銀首飾,難道還能讓婆婆小瞧了不成?


    她自己不好種花,寒家人對此也不上心,沒過三年,這些花兒俱都枯死。


    好好一樁親事,倒讓夏南星心裏起了疙瘩,成親一年內都不太愛迴娘家。


    夏南天原還想著,給妹妹陪送了各種芍藥花,起先寒取陪著媳婦迴娘家,便要拉了妹夫大談芍藥花經,見寒取頗為不耐煩,還好幾次在唐氏麵前心疼那些芍藥花:「……我當時還挑了最好的來給妹妹做嫁妝,草木有情,要用心侍弄才能長的好。妹夫這樣不喜歡,妹妹又不會打理,要不要咱們送個小廝過去幫他們打理?」


    唐氏隻覺丈夫這癡氣讓人既心疼又好笑,「你自己拿花兒當命,別個難道也會拿花當命不成?當初早說了應該折成銀子賠送,你送些花兒過去,你當寶貝的,人家也不一定當寶貝呢。」


    小姑子心裏不樂意,唐氏未必沒瞧出來,隻丈夫是個強頭,說也說不通的,唐氏便隻裝作不知。


    等夏家芍藥花品種漸豐,聲名在外,這時候寒家人才覺出了芍藥花竟是搖錢花,但有稀罕名品,卻是能賣得高價的。


    這時候寒取與夏南星再上門去求芍藥花名品,夏南天早看清了他們並不愛這芍藥花,便推脫了。


    「這花兒要小心侍候,你們要了去也養不活,何苦費這功夫折騰這花兒?」


    倒是又在夏南星心裏種了個疙瘩,隻覺得兄長自己發著財,卻不願意拉扯她家一把,倒又將兄長埋怨上了。


    如今倒好,夏南天重病在身,又招了婿迴來。都說女生外向,夏芍藥若是與寒向榮成親,自然是向著寒家的。可與別人成了親,心還不知道拐到哪去呢。


    若是兄長一時不在了,她以後上門還能沾到什麽啊?


    想到此,夏南星心中不由著慌,吩咐婆子:「快去夏家問問,舅老爺的病看的如何了?」


    夏南星派人往夏家接連跑了三日,夏家門子都迴說老爺與姑娘姑爺還未從報國寺迴來。


    而夏家族裏聽說夏南天不行了,也是接連三日派人來問,待聽得人還沒迴來,夏老三便道:「說不得果然是不行了。」已經在考慮夏南天的喪事上,新女婿才進門,夏芍藥還是個小姑娘,倒可以趁機為族裏牟些利來。


    報國寺裏,夏芍藥幾乎在佛前跪了三日,好幾次都是夏景行強拖了迴來,逼著她吃兩口,硬壓了她睡一會,一轉眼她就又往佛前去了,日夜焚香,長跪不起。


    他自己生來漠然,迴想起來,似乎還真沒對誰有過這種依戀之情,看著她這樣起先倒是詫異,陪著她來寺裏,不過略盡禮數責任,真若是夏南天去了,也不會悲傷。


    隻到了後來,見她才三日光景,人便形銷骨立,眼窩深陷,下巴尖尖,隻一雙眸子越發的大了,這才憐惜起夏芍藥來,倒盼著夏南天能盡快的清醒過來。


    不然夏芍藥就算是鐵打的身子,恐怕也熬不過去。


    第四日上頭,夏南天總算醒了過來,還喝了幾口熱水。


    道靜法師將他身上紮著的金針都收了起來,這才讓小沙彌打開禪房的門,前去請夏家人來。


    「若是貧僧救不了施主,恐怕施主家人就要將寺裏的青磚地都在跪出個坑來。」


    夏南天被小沙彌扶著喂了兩口水,原來懵懂著,聽得道靜法師說話,這才徹底清醒了,明白自己是在報國寺裏。


    「大師又救了我一命!」他當年在運河之上漂流數日,臥床不起,最後也是求到了道靜法師門下,才能夠重新走動的。


    夏景行就在院裏等消息,小沙彌報了信來,他卻扭頭就往前殿去了,倒讓小沙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進了禪房便道:「奇也怪哉!外麵那位夏施主聽了夏老施主清醒,竟然二話不說扭頭走了,也不進來瞧一眼。」


    道靜法師便道:「他往哪裏去了,你可想過?」


    小沙彌這才恍然大悟,感情夏景行是往前院去給妻子報信去了。他跟師弟一起出去報信,那位夏施主可是不放心女施主?


    過不多時,夏景行便扶了夏芍藥從前殿而來。夏芍藥這幾日跪的腿都沒了知覺,恨不得割肉剜心供在佛前,隻求救夏南天一命。


    聽得夏南天醒來,頓時淚流滿麵,重重朝著菩薩磕了三個響頭,待要起身,腿卻僵硬的起不來,還是夏景行與丫環一邊一個,將她扶了起來。


    再要邁步,雙腿渾似別人的,倒不聽使喚。還是夏景行將她抱到了正殿外麵,尋得一處台階,將她放下,大掌在她膝蓋上揉搓活血片刻,這才能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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