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兒,你這是做什麽?」


    「原來是三叔公來了,我還當是誰跑來我家胡說八道,正想讓人給打出去呢。」夏芍藥皮笑肉不笑的上前去,假意賠禮:「晚輩不知是三叔公,還請三叔公見諒!」


    夏老三扯了扯嘴角,也知道夏南天這個女兒是自小寵到大的,不說她性格張揚,就說她做生意的手腕也不能讓人小瞧的,這半年來將夏家花圃打理的井井有條,半點不見敗落。


    自夏南天病倒之後,他來了多少迴,也沒見她掉過一滴淚,都是笑盈盈待客,禮數周到,但油鹽不進。每迴他提起要為她過繼個弟弟,都被她擋了迴去。


    聽說夏南天病的越來越重,都起不了身了,再不過繼可就晚了。夏老三這才急急忙忙又帶了人過來,想著這次無論如何也要與夏芍藥講清楚。


    「大姐兒,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這事兒我也與你講不著。還是要見你爹爹,與他講講清楚。他總不能百年之後,連個摔靈盆的人都沒有吧?」


    夏芍藥聽到「摔靈盆」三個字,心肝髒脾全擰在了一處,如炙烈火,小臉兒頓時煞白,麵上卻強撐著笑意,緩緩道:「三叔公您說,我聽著呢。不過這事兒我爹爹管不著,他病的很重,起不了身,隻能我來做決定。」心中恨不得撕爛夏老三那張嘴。


    若不是她家有萬貫家產,能引的族長夏老三一趟趟往家跑,就為了過繼?


    坐在夏老三下首的漢子還是初次見夏芍藥,聽了這話頓時朝她露出個巴結討好的笑來,還搓著手道:「大侄女啊,我家平哥兒以後就是你親弟弟!」又推那少年:「快去見過你姐姐。以後她就是你嫡親的姐姐。」


    那少年還在扭捏,夏芍藥已抬手阻止:「慢著,我家堂兄弟倒有不少,但嫡親弟弟卻沒有的,叔父可別瞎說!家裏的事情真是勞三叔公操碎了心,不過對不住,我家不過繼,卻是要招婿入門。」


    她一個未嫁的女兒家,原本是不好將親事講出來的,但今日卻顧不得臉麵,隻恨不能將夏老三以及這帶著兒子想要覬覦她家家產的族叔給趕出去,隻能將招贅之事講了出來。


    夏老三原還想著,趁著夏南天未咽氣,盡早過繼個兒子,到時候這萬貫家產可不就由族裏說了算?


    哪料到夏芍藥卻打著招贅的主意,死活攔著不肯讓他見夏南天一麵。


    過繼這事兒,他們這邊萬分情願,若是夏南天不在人世,倒是可以強行過繼,不必非得聽從夏芍藥的話。但夏南天尚在人世,這事兒就得夏南天點頭同意了才算。


    那中年漢子聽得夏芍藥的話,頓時收起那巴結討好的笑,還一副為了她好的口吻責備起她來:「大侄女,你這就是想岔了。我家平哥兒過繼了給你家,將來是替你家頂門立戶的,就算是你嫁了出去,那也有個娘家兄弟撐腰呢。至於招贅,但凡有誌氣的男子,倒有幾個願意倒插門的?」心裏卻明白,就憑夏家家財,隻要這消息放出去,恐怕有大把家無恆產的男子前來排隊。


    他這番話,不過是欺夏芍藥年幼,想著她不懂世情,這才嚇唬她的。


    幾個正僵峙著,互不相讓。夏老三非要擰著見夏南天,夏芍藥卻堅決不同意這些人前去驚擾了夏南天養病,忽有靜心齋的婆子過來,道:「我家老爺請三老太爺過去說話。」


    夏老三頓時喜笑顏開,還數落夏芍藥:「你這丫頭年紀小不懂事,你爹爹卻是頂頂精明的一個人,就算是病著也是通情達理的,定然知道三叔公一番苦心。」又讓那跟來的中年男子與十來歲的少年在堂上等著:「等我與老四說清楚,迴頭咱們就把這事兒給辦了。」喜孜孜跟著婆子往靜心齋過去了。


    夏芍藥不放心,生怕三叔公將夏南天給氣出個好歹來,便一路相跟著也一同去了靜心齋。


    華元親自打起簾子來,夏老三人還未進去,先聞到了一股藥味兒,頓時掩了掩鼻子,這會兒倒怕過了病氣。


    聽說夏南天病的古怪,請了多少大夫都沒治好,他這會兒倒有點後悔不應該鬧著非要見夏南天,隻在窗戶外麵說幾句話不得了?


    但仆人將簾子都打起來了,倒不好再退縮,隻能大步跨了進去,希望早點說完早點離開。


    夏南天這會兒才喝了藥,又經夏芍藥開解,這會兒稍微好點了,半倚著枕頭靠在被垛上。


    「侄子起不了身,就不與三叔公行禮了。」


    夏老三來,隻為了夏南天一句話,哪還會跟他計較這個?


    「老四你病著,我原是不欲打攪你的,隻是你家這個丫頭固執的厲害,怎麽都說不通。我選了你九弟的平哥兒給你過繼,那孩子十歲了,又孝順又懂事,既不要你操心,再長得兩三年,他反能替你解憂了。咱們選個好日子,就將這事兒給辦了吧?」


    「咳咳……多謝三叔公還想著侄子。侄子這一病,倒將兄弟們都疏遠了,九弟家的孩子我倒是見過,過得兩三年也可替九弟解憂了,我就不剜九弟的心頭肉了,免得讓他覺得這兒子白養了。至於過繼一事,三叔公往後倒不必再提起,我家閨女也到了成親的年紀,等改日我替她招個上門女婿,生了孩子可不還得姓夏?到時候還要請三叔公來吃喜酒呢!我身子乏,就不多留三叔公了!」說了這一長串的話,他也累了,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夏老三見他這模樣,分明是決無更改的意思,心裏頓時冒出火來,暗道:你不就攔著不讓過繼嗎?等你過世了,難道到時候還能攔住過繼這事兒不成?


    他瞧著夏南天麵色青白,倒像活不過多少日子了,也懶的同他爭執,免得將他給氣出個好歹來,到時候可就說不清楚了。


    總歸還有得日子等。


    族裏的三叔公帶人來鬧過之後,夏南天的身子愈發沉重了,夏芍藥日夜不離的守了三日,他才漸漸輕快了些。見女兒熬的眼底滿是紅血絲,夏南天心疼不已,催促她快去歇息。


    夏芍藥哪裏敢輕忽,又在側守了兩日,見夏南天的病情果沒再惡化,這才信了他輕快些的話,又忙將之前喝著藥的大夫請來看了,再開了一副方子,抓了幾副藥,這才將心略放了放,迴思萱堂泡了個澡,好生休息了一晚。


    等她醒了,素娥便捧了個盒子上來,吞吞吐吐道:「這是……表少爺前日送來的,老爺正病著,奴婢便沒敢遞上去。」


    她雖不知就裏,卻也猜得出夏家與寒家的親事出了變故,夏南天又病的極重,便不敢送到靜心齋去。


    夏芍藥接過來打開,卻是枝金釵,釵頭蝴蝶栩栩如生,拿起來看時,蝴蝶觸角顫顫微微,想是花了一筆不小的銀子,唇角頓時忍不住勾起一個譏誚的笑意來,「這真是二表哥送來的?」她倒是不願意將人往壞處想,可事情的發展卻由不得她不多想。


    素娥在她麵前從不說謊,見到這枝金釵也覺蹊蹺,「送釵的是二表少爺身邊的小廝青硯,一再叮囑定要送到小姐手裏的。奴婢還抓了把大錢給他買糖吃,他歡歡喜喜去了,與以往並無不同。」


    青硯以往也常替寒向榮跑腿,給夏芍藥送些小東西。因兩人從小在一處長大,兩家又有意親上加親,因此夏南天也不禁女兒與寒向榮私下送些東西。況寒向榮以往送也隻是送些市井間的小玩意兒,卻從不曾送過釵環首飾。


    夏芍藥也不跟素娥多說,隻吩咐她派人去寒家約寒向榮,臨了又將那金釵原樣裝迴去,遞給素娥:「將這首飾與那箱子表哥送的東西裝在一起,明日午時去明月樓見麵。」


    卻說寒家自夏南星迴去之後,寒取便詳細詢問了夏南天的態度。


    夏南星事無巨細交待清楚了,「……瞧著芍藥對二郎倒上心,就算是大哥不同意,肯定拗不過芍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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