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序等在瑤山腳下,山上是大片豔色絕絕的桃花,花瓣飄落在地上,有的落入泥土中成了養料,有的被愛花之人撿起欣賞。


    紀寧櫟走在南行前麵,不時地蹲下身,撿地麵剛落的桃花。


    衣擺下沾了水汽和濕泥,鞋底也漸漸變得沉重,南行攔住他又準備蹲下的動作,語氣微微僵硬,“別撿了,地上很髒,想要花這樹上還有很多。”


    紀寧櫟把撿起的花抱在懷裏,目光轉來轉去,像生怕被人搶了去,反駁說道:“地上髒,花卻是剛落的,和樹上的沒有區別!”


    南行歎了口氣:“那我讓人把這些花帶迴府中,做成插花,放在你的房間,行嗎?”


    紀寧櫟悠悠欣喜地看著他:“好啊好啊,那記得讓他們弄個好看點的花瓶。”


    南行接過他懷裏的一大捧桃花,枝丫上帶的露水瞬間在他衣服上留下濕痕,南行卻並未在意,轉身去找了隨行的下人囑咐。


    紀寧櫟在原地等他,看南行朝他笑了一聲,故意把目光轉向樹上的桃花,花芯微黃,花瓣是淺粉色。


    南行繼續朝他走過去,忽而聽到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南行!我在這兒!”


    南行腳步遲疑地頓住,有些不想停下,鍾序卻已然跑到他跟前,擋住了後麵等待自己的少年。


    南行心情微妙,鍾序的話像空中隨風飄落的樹葉,靜謐無聲,未在他心中留下一絲波瀾。


    鍾序說了半天的話,卻不見有人迴應,看著南行時,他的目光雖然注視著前方,但並未落在\\u0027\\u0027自己身上,鍾序忽而轉身,身後少年一手拉著高處的花枝,仰起臉輕嗅,畫麵極其美好。


    鍾序背對著南行的那張臉變化豐富,時而怒意衝天,時而陰險狡詐,最後通通掩藏在一張虛偽的笑容之下。


    鍾序轉過身,往南行的方向走近,南行下意識想退後一步,又忽然停住。


    鍾序說:“南行,你心腸可真好,居然還帶了他來!”


    南行聽出他話裏的不高興,也清楚鍾序對少年的貶低。


    南行有些不悅,說道:“身份不分貴賤,不應該被區別對待。”


    鍾序掛在臉上的笑瞬間垮了,“南秀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你和他身份懸殊太大,如果接觸太多,容易壞了你的名聲。”


    南行說:“這些我並不在乎,誌同道合最重要。”


    鍾序顯然不認同他的觀點,還在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麽,結果南行毫無留戀的從他身邊經過,一點兒眼神都沒分給他。


    等鍾序迴過神,隻看得見一個越走越遠的背影。


    “報告宿主,檢測到男主好感度降低,當前氣運竊取度80。”


    假鍾序將地上的桃花花枝用腳踩進泥裏,終於下定決心。


    他本來是一個快穿者,編號001,負責竊取世界主角的氣運度,隻有獲得一百的好感度,才能完成最後的氣運竊取。


    本來這個世界做的好好的,沒想到主角突然性情大變一般,對他的態度從熱切到冷淡。


    現在好感度和竊取度都降低了,隻要那個妓子還在,他的任務遲早會失敗。


    001決定,用係統獎勵換來的陣法,直接竊取主角的氣運,他懶得和一個男人虛與委蛇,還要看兩個男人秀恩愛,簡直渾身難受。


    “陣法準備好了?”001聲音毫無情感。


    係統說:“已經準備好了。”


    001看著這片種滿桃花的山峰,心想,死在這樣的地方,也算是他的仁慈了。


    紀寧櫟早就自己爬到了山上,累的滿頭是汗,卻還有絲絲的冷,讓他不禁抱住自己的雙臂,顫抖了幾下。


    鼻子裏癢癢的,他沒忍住打了個噴嚏,緊接著一件厚衣服被搭在他的肩上。


    “怎麽不等我?”南行摸了下少年冷汗淋漓的額頭。


    紀寧櫟推開他的手,沒好氣的說:“一個人賞花挺好的,至少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南行眸光垂落,並未說話,牽起他的手,往山腰走去。


    那裏有一座建了百年的寺廟,從前香火鼎盛,如今卻荒涼了。


    二人踏進寺廟的正門,紀寧櫟看著破敗不堪的院內,忽然,從腦海中湧上一股惆悵感。


    南行望著他淺淺的眸光,像是突然間變得深邃起來,也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紀寧櫟看見院中有一個荒廢的香爐,香爐上還有未燃盡的香,孤零零地插在香灰裏,等待風化。


    他突然很想上一支香,似乎他曾經也這麽做過,為了給離家的父親求得順遂,為臥病在床的母親求病痛全消,為遠征北境的哥哥們求得平安,為心悅的戀人求仕途通暢,唯獨沒有給自己求過……


    他突然想起來了一些早已忘卻的往事,這些如同蜜糖般讓人心喜的記憶突然湧進少年的腦海中。


    紀寧櫟捂著頭,臉色變得很難看,南行過來扶著他,焦急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少年突然覺得頭重腳輕起來,自己好像一朵隨時都會飄走的蒲公英,有種不真實的存在感。


    紀寧櫟恍恍惚惚地看著南行,他說:“南秀才,仗打得太久了,我好怕自己以後都見不到你,也怕時間太長你把我忘了,喜歡上別人,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歡上別人?等我迴來。”


    少年說話的哭音很重,“我不喜歡打仗的,但是不打仗死的人更多,我不怕死,但想在死前再見你一麵。”


    南行再不能克製自己,緊緊抱住他找了這麽久的戀人,全身都在不停顫抖。


    南行忍住骨頭裏即將迸發的巨大欣喜,唿吸聲不斷加重,他說:“鍾序,我一直在等你,直到現在,我也不會喜歡別人,隻有你。”


    少年聽到他的迴答,把頭靠在男人的鎖骨上,輕輕抽泣:“那你怎麽到冥界去了?”


    南行感受到皮膚上的濕濡,把人抱得更緊,慢慢講述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曆。


    少年從那次出征後,再未歸來,告慰鍾家的聖旨送到鍾府的那一刻,南行也不敢相信少年就那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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