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知夏的工作很忙,忙到兩個姐姐出嫁都沒時間迴來,忙到他一直都沒迴去看一眼陳亦寒。


    但是陳亦寒總能收到他帶迴來的吃的用的。


    許是為了避免落人口舌,蕭慶生和王佩蘭也有一份,但是細心程度並沒有陳亦寒的好。


    陳亦寒坐在院子裏,看著不遠處他精心培育的蔬菜苗,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


    這段時間他總借著各種名義去蕭慶生的家裏轉悠一圈,時不時的幫兩位老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王佩蘭總是說他是客人,不能讓客人幹活。


    陳亦寒便會用相同的理由迴答道,“我住在蕭哥那裏,雖然交了房租但心裏還總覺得差點什麽,您就當我閑的慌,來幫您幹點活。”


    王佩蘭總是笑著誇他懂禮貌明事理。


    隻有陳亦寒知道自己這麽做是為了給自己減少點愧疚感。


    畢竟蕭哥是他們唯一的兒子,身上擔負著傳宗接代的責任。


    直到蕭知夏二姐出嫁的那天晚上,蕭慶生喝多了酒,拉著他就要認幹兒子。


    嘴裏還嘟囔著,“我是嫁了兩個女兒,但我還有兩個兒子啊!”


    看著蕭慶生的樣子,陳亦寒差點以為自己露餡了,就聽見王佩蘭說道,“你叔他喝多了,孩子你別往心裏去啊。”


    昏暗燭火下,陳亦寒依稀從王佩蘭的眼裏看到抹哀怨和心疼,可惜下一秒全部消失殆盡。


    後來王佩蘭和蕭慶每次在麵對他的時候總有種在彌補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在陳亦寒看來,他和兩位老人之間的相處非常的融洽,能撐得上一個忘年交!


    隻是……


    “蕭哥都走了好幾個月了,怎麽還不迴來啊。”


    當初那批下鄉的知青們除了陳亦寒和幾位已經在向陽大隊結婚的知青外,剩下的都陸續迴到了城裏。


    包括趙文竹。


    趙文竹在離開向陽大隊的前一天找到了陳亦寒。


    一進門,趙文竹就被院子裏的各種蔬菜晃了眼,冷嘲熱諷道,“沒想到你竟然會成為這裏的一員。”


    陳亦寒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站起身與她對視。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瘦小的小屁孩了,挺直的身體已經證實了自己長大了。


    “相比較之前的資本家後代的身份,很明顯成為一位普通的農民,這個身份會更好吧?”


    在蕭知夏的熏陶下,陳亦寒可以很平靜的說出資本家這個詞匯,並且內心毫無波瀾。


    “我想你肯定很疑惑當年我為什麽要那麽對待你吧?”


    趙文竹絲毫不客氣的走到菜地裏摘了一根黃瓜就吃了起來。


    對於當年的事情,陳亦寒已經不在乎了。


    “我記得我們兩個人的父親關係十分要好,在那樣的事情發生後,你們家不僅閉門不見而且還反咬一口。”


    對於趙文竹家反水的行為,陳亦寒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很明顯,在那樣的情況下明哲保身才是最要緊的。


    趙文竹冷笑一聲,“如果當初我們對你過多幫助的話,我也不會得到什麽好下場。”


    陳亦寒一雙眼睛清澈見底,反倒是他麵前的趙文竹,雙眼渾濁,早就被這世界迷花了眼睛。


    “但這並不是你當年誣蔑蕭哥的理由。”


    憶起往事,陳亦寒的表情冰冷的如同數九寒冬的天氣一般。


    被他的目光盯著,趙文竹竟有種被野獸盯上的錯覺,一些被她遺忘的記憶突然浮現。


    “當年半夜套麻袋揍我的人是你!陳亦寒!”


    那是趙文竹最不想提及的記憶。


    那天她當眾承認了自己汙蔑蕭知夏的事情後並沒有得到什麽懲罰。


    但當她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突然背後一個麻袋套住了她。


    緊接著就是如狂風暴雨一般的毆打。


    等她從麻袋裏逃出來時,卻怎麽也找不到毆打她的人。


    她找到大隊長想要報案,可是大隊長因為她汙蔑蕭知夏這件事並不相信她說的話。


    在這無依無靠的地方,她隻能在黑夜中抱著自己如幼獸般舔舐著身上的傷口。


    麵對趙文竹的質問,陳亦寒表現得非常平靜。


    他慢條斯理的挽起自己的袖子,輕蔑的看著微微顫抖的趙文竹。


    “看樣子,你是忘記了當初的痛苦了。”


    此時的陳亦寒算是卸下了自己的全部偽裝,他不是眾人眼中那乖巧聽話的樣子,而是一個對生死毫無在意的人。


    之所以一直保持著這個狀態,僅僅隻是因為蕭知夏喜歡。


    趙文竹轉身就要跑,卻被陳亦寒一把抓住了她梳在腦後的馬尾辮給拖了迴去。


    “求求你放過我,我錯了,我再也不會了。”


    趙文竹低聲求饒著,她不想再承受一邊當年的痛苦了,真的太痛了。


    陳亦寒薅著她頭發的動作沒有變輕,他蹲下身湊到趙文竹的耳邊輕聲說著。


    “你在主動找上我的時候就應該猜到會有這樣一個後果。”


    他的聲音很輕,但在趙文竹的腦袋裏卻如同惡魔般的低語。


    她不再掙紮了。


    她選擇了一個大部分人都在農田裏幹活的時候來找陳亦寒,於是她的求救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迴應。


    院子裏的兩個人不知道的是,蕭家門外,有一個風塵仆仆的人目睹了事件的全部經過。


    -


    挑了一個無人的時候,陳亦寒把被毆打了一頓的趙文竹拖迴了知青點任由她自生自滅。


    因為她當年誣蔑蕭知夏的行為,向陽大隊裏的人對她都避之不及,生怕下一個被汙蔑的人是自己。


    所以在看到她渾身都是傷時,也沒有人過多在意。


    路過蕭家的黃豆地,陳亦寒揪了一把還未成熟的黃豆準備迴家做毛豆吃。


    卻在走到家門口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蕭哥?”陳亦寒不敢置信的喊著,生怕自己認錯了人。


    蕭知夏迴過頭來,張開雙臂,笑著問他,“好久不見,不給個抱抱嗎?”


    手裏裝著毛豆的籃子被陳亦寒隨手丟在地上,他連跑幾步,直接撲進了蕭知夏的懷抱中。


    兩個人在分開半年的時間後,終於再次相見。


    所有的思念與未說出口的話都藏在這個擁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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