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著邊際的想法從林深的腦海裏冒出來,如果換作是過去,他或許會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並且因為沒有憑據而將這種猜測暫時拋於腦後。


    但現在不一樣,他既然這麽想,就一定是某種直覺給他的提示。


    或許,岑老師說的所謂老天爺真的不是他的憑空想象。


    不然這樣一個瘦弱佝僂的老人,為什麽支撐著這個地方活了那麽久,對方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呢?


    林深此刻既沒有過度害怕,也沒有因為驚慌而發出叫聲,但對方卻還是能伸手進來抓住他,試圖在他身上留下更為明顯的痕跡。


    那很大程度說明,三句話的警告或許並不能完全保證一個人的安全,隻是最低限度地保護一個人不會像孫良那樣,一眨眼就死掉。


    那麽對方這樣日複一日地試圖摧毀岑老師,一個普通人真能撐到這一天嗎?


    就是在這一刻,林深突然覺得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老天爺”,說不定真的是存在的。


    像梁齊宇之前跟他說的那樣,也許鬼神許願的背後本身就沒有一個具體的存在,是許許多多無法具象化的東西融合成的某種概念。


    那麽多一個老天爺,又未嚐不可呢?


    它們沒有實際的手和腳,沒有梁齊宇比喻的那樣真實存在的觸手,所以隻能通過其他的方式去影響和改變。


    更像是某種意誌、規則這類抽象的東西的集合體。


    那麽自己,是不是又是目前未知的,某一方作為接觸現實世界的代表呢?


    手腕上的疼痛打斷了林深的思路。


    或許是不滿於林深幾乎沒有情感波動的表現,那隻手的力量加強了,眼中不滿的情緒也仿佛要從眼眶裏溢出來。


    看到這一幕,林深突然笑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就是覺得對方因為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突然惱羞成怒,細想起來好像有些有趣。


    他是真沒想到,嘴角會直接不受控製地就彎了彎。


    放在對方眼中,就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果不其然,在他笑完的下一秒,巨大的拉扯感從左手上傳來,像是要將他整個人從上鋪給拽下去一樣。


    縈繞在四周的寒氣也隨之暴漲,波及到其他還沒有醒過來的人。


    林深耳邊依稀聽到誰不安的嚅囁聲,於是下意識地翻轉手掌,反倒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那一刻他幾乎沒有多想,隻是不希望對方突然因為其他人的動靜,而改變目標。


    他確保不了,別人在朦朧中睜開眼,看到床邊趴著個東西在靜靜觀察自己,能像他一樣安靜得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


    而幾乎是同時,田鬆傑悄無聲息地已經站在了對方的後麵,兩隻泛著紅光的眼睛裏透露出來的是不悅的氣息。


    他先抬起眼看向林深,像是在用眼神詢問林深的情況。


    林深輕輕搖了搖頭,示意田鬆傑不要輕舉妄動。


    那張年輕的臉上閃過一瞬的不理解,但是盯著林深的眼睛看了幾秒之後,還是點了點頭垂下眼眸再次無聲地退開了。


    “你是……遠書嗎?”


    林深張開了嘴,抓緊對方的手臂,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的聲音很小,生怕驚動了睡在下方的孟嚴。


    盡管他也不確定,按照孟嚴那種性格的人,現在這種時刻說不定已經醒了,隻是為了安全還在觀察情況。


    但他還是在略作思考之後,把這句話問出了口。


    然而黑暗之中的那隻眼睛隻是依舊帶著不滿地嚐試拖拽林深,冰涼的指尖好像有些許刺破他的皮膚,傳來輕微的痛感。


    林深沒有在意,反倒是眨眨眼開始思考起別的事情。


    不是也就算了,這反應明顯像是根本沒聽過“遠書”這個名字。


    但如果老人的筆記一切屬實,事情的源頭真的是從遠書的狀態變得奇怪開始的話,之後開始悄然出現然後在不同人身上不斷擴散出去的雙瞳與之相關,不太可能不知道這樣一個名字。


    不論怎麽說,多多少少也該是有一點反應的。


    那麽這就衍生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像岑老師說的那樣,為什麽有的人染上雙瞳死去之後處理起來還算簡單方便,而有的人沒能成功,現在還被放置在那些櫃子裏?


    這些人之間,有什麽不同嗎?


    思及此處的時候,林深感覺到了手腕上傳來的疼痛變強了。


    不過也許是低溫的關係,這種疼痛換做平時應該要更加明顯一些。


    他的耳邊聽到了笑聲,當中帶著某種迫不及待的情緒,仿佛餓了許久的野獸看到了新鮮的血肉,下一秒就要張開巨口將他吞噬殆盡。


    然而對方想象的事情並沒有能如願發生,就在伸出另一隻手探入被子裏,要抓住林深的手腕時,林深感覺到左手手臂裏像是有什麽更加冰涼的東西順著血管流竄而出。


    嘩啦啦——


    熟悉的響聲,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接著看到的是鐵鏈順著對方的手臂飛旋纏繞,在脖子上繞了兩圈之後,直接緊緊勒住了那個隻有一顆眼球的腦袋。


    原本就已經變形和斷裂的骨骼發出擠壓、摩擦的聲音,喉嚨裏應該發出的聲響則是被鐵鏈死死箍住,遏製在了那具身體之中。


    眼熟又感覺有些陌生的花苞順著鐵鏈的縫隙無聲冒出來。


    啪。


    林深恍然間像是聽到了花苞綻開的聲音,盈盈幽藍的光芒從花蕊中冒出來,不過並不足以照亮這個漆黑的房間。


    這一刻開始,一切都不受林深的控製。


    他隻能看著那些花苞充滿生命力地逐漸覆蓋床邊黑影的全身,耳邊隻有花瓣展開的細微聲響。


    這樣的過程僅僅持續了兩三秒,小小的蓮花逐漸凋落粉碎,化為點點目不可見的稀碎粉末消失無蹤,而鐵鏈無聲往迴一縮。


    原本還扒在床邊的黑影,就這麽消失了。


    林深立刻把左手從被子裏抽出來,看到手腕上的黑色手印還在,但但剛才造成疼痛的傷口像完全沒有出現過。


    緊接著,聽到的是什麽東西軟趴趴落地的聲音。


    林深再抬眼,看到孟嚴從黑暗中站了起來,代替那個身影拄在自己床沿邊上。


    他的手裏,捏著一小塊泛白的東西,薄薄的,像是漏了氣的迷你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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