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署衙,值房中。


    曹通還在翻看資料,是涉及今年和外邦的邦交,以及對讀書人的考核選拔,還有禮部自身的官員調整情況。


    諸多事情,都要曹通負責。


    曹通的年紀不小了,雖然精神還不錯,卻精力有限了,畢竟上了年紀。曹通都已經數次向趙善請辭,希望能夠告老還鄉,繼續隱居鄉野傳道授業。


    可是,都被趙善拒絕了。


    趙善的理由也很簡單,就是天下未定,還需要曹通坐鎮朝中,穩定朝廷的一切。趙善說禮部非常關鍵,必須要曹通這樣的老人才能穩定局麵。


    其他人,趙善不放心。


    無奈下,曹通也就隻能拖著倦怠的身軀,繼續留在朝中任職。


    曹通說要辭官,可是一日在朝中,他一天就不曾懈怠,每一天都是兢兢業業,不曾有任何的放鬆。而且,曹通也協助著諸葛尚做事,確保諸葛尚一切順利,確保朝中少一些內鬥內耗。


    在曹通翻看資料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侍從進入道:“尚書大人,魏綰求見。”


    “請進來!”


    曹通捋著胡須點頭。


    在侍從去通知後,不一會兒的功夫,魏綰大步走了進來。


    魏綰神色謙卑,行禮道:“魏綰,見過尚書。”


    曹通擺手道:“坐吧。”


    魏綰恭恭敬敬的坐下,一時間,反而是有些遲疑,似乎是不怎麽好說辭官的事情。因為他在國子監期間,深受曹通的器重,不管對不對,隻要是他稟報上去的事情,曹通都全力支持。


    這樣的支持,堪稱是知遇之恩。


    也恰是如此,魏綰才闖蕩出了赫赫名聲,才有了現在的國子監名聲。


    曹通察言觀色,一眼看出了魏綰的情緒,開口道:“怎麽了?莫非是遇到了什麽難事嗎?亦或者是讓國子監士子去倭國,這事情推進不順利嗎?”


    外麵的消息,曹通暫時不知道,不清楚整個國子監,都已經被魏綰煽動了起來。


    一個個都要去倭國。


    魏綰深吸口氣,鄭重道:“曹公,在下要讓您失望了,我想要辭官,我想要去倭國做事。”


    曹通愣了下。


    旋即,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開懷。


    魏綰更是錯愕道:“您老笑什麽呢?我撂挑子了,您反而是發笑。”


    曹通解釋道:“就算你魏綰不辭官,老夫也希望你要辭官了。倭國需要人才,老夫認為你很不錯,打算舉薦你去倭國任職。”


    魏綰心中也是激動了起來,沒想到是想到一塊兒了,他高聲道:“曹公,我鼓動士子們去,我怎麽能不去呢?唯有我去了,才是踐行我的理念。”


    話鋒一轉,魏綰說道:“這些年跟在曹公的身邊,學到了很多,更仰賴您老的扶持,綰感激不盡。隻是,我必須要離開國子監了。”


    曹通問道:“這麽說,你安排國子監去倭國的事情,順利完成了嗎?”


    “完成了!”


    魏綰毫不猶豫迴答。


    曹通滿意的點了點頭,沉聲道:“既然完成了,那就隨我走一趟,我們去見諸葛丞相。現在的時間尚早,諸葛丞相應該還在署衙辦公。”


    魏綰點了點頭,跟著曹通一起離開了禮部,徑直朝丞相署衙去。


    兩人聯袂來到了丞相署衙。


    署衙值房中。


    諸葛尚還在埋頭處理政務,因為要護送無數的士子去倭國,這就非常的麻煩,牽涉了方方麵麵。安排人去倭國,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有太多方方麵麵要考慮的。


    諸葛尚得知曹通來了,擱下手中的毛筆,親自來到了門口迎接,笑說道:“這麽晚了,曹公還不迴去休息啊?您老可要保重身體,不要太疲憊了。”


    曹通笑吟吟道:“老夫身體好的很,沒什麽事兒。倒是丞相你,負責整個大乾的運轉,幹係重大,一定要保護好身體,不要過於疲憊。”


    諸葛尚說道:“曹公的話,在下謹記。”


    他側身擺手,領著曹通、魏綰進入,安排人拿來了坐席,讓曹通和魏綰都一起坐下,緩緩道:“曹公這麽晚了,來我這裏有什麽事嗎?”


    曹通開門見山道:“老夫這一次來找丞相,是為了魏綰的事情。”


    諸葛尚疑惑道:“魏綰怎麽了?”


    曹通說道:“魏綰能力出眾,留在國子監屈才了。現如今倭國成為了大乾的一部分,要安排人負責治理。老夫建議,安排魏綰去倭國任職,擔任治理地方的刺史。”


    魏綰臉上神情也很錯愕。


    沒想到,曹通要舉薦他去擔任刺史,這是超出魏綰預料的事情。


    魏綰連忙道:“曹公,我……”


    曹通伸手製止了魏綰說話,轉而看向諸葛尚,繼續道:“丞相,去倭國擔任刺史,如果是調任六部尚書,恐怕不合適,人家也不一定樂意去。”


    “從地方上調任州刺史,也是一樣的道理。”


    “在地方上好好的,一切都上了正軌,規規矩矩的。可是去了倭國,一切都要重來,而且官職也一樣,沒有任何的提升,恐怕也很難。”


    “朝中六部大員不行,地方上的州刺史也不行。”


    “那就隻能抽調地方上的太守,或者是朝中各部的侍郎,亦或是如國子祭酒魏綰這樣的人。”


    “魏綰是陛下一手提拔起來的。”


    “其能力,不需要我多說,料想你也是知道了,畢竟魏綰在國子監的所作所為,都是有目共睹,都是見到了的。”


    “老夫相信,魏綰不會辜負我們的希望,更不會辜負陛下的厚望。”


    曹通眼神肅然,進一步道:“老夫一把年紀了,按理說很多事情應該避嫌,不應該去瞎摻和。可是舉賢不避親,更何況魏綰和老夫,也沒有什麽親戚關係。”


    “他去,老夫認為最合適。”


    “唯有他有這樣的能力,懂得世情,也長袖善舞。除此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國子監的無數士子去了倭國做事,需要一個懂得國子監士子,需要一個能和國子監士子溝通的人。”


    “碰巧,魏綰也合適。”


    曹通聲音雖然平緩,卻不容置疑,開口道:“魏綰在國子監期間,就能讓所有的國子監生滿意,得到所有人的尊重。這個前提下,隻有他最合適。”


    諸葛尚輕笑了起來,他沒有立刻表態,反而是看向了魏綰,開口道:“魏綰,你怎麽看呢?”


    魏綰正色道:“諸葛丞相,在下本就有辭官去倭國的打算,這事情和曹公也說了。至於朝廷安排什麽官職,要怎麽安排,我一切聽從朝廷的安排,服從命令就是。”


    “哈哈哈……”


    諸葛尚聽到後大笑了起來。


    他忍不住搖頭,感慨道:“曹公,您看看,魏綰還真是滑頭啊。”


    曹通說道:“丞相,去倭國主政的人,必須有幾個基本的條件。第一,不能是愣頭青,不能是書呆子,一味的想當然。”


    “第二,還得是長袖善舞,能籠絡各方的人物,能協調各方利益。”


    “第三,又要有赤子之心,能為大乾崛起而不懈奮鬥。”


    “第四,更要有治理地方的能力。”


    曹通眼神粲然,再無渾濁,開口道:“實際上還有其他方麵的要求,總體下來,老夫認為委婉最合適。丞相說魏綰滑頭,現在倭國就需要這樣的滑頭。”


    “說得好!”


    諸葛尚點了點頭,大袖一拂道:“魏綰的事情就這麽定下了,定為海州刺史。倭國更名為海州,魏綰就是第一任刺史,為大乾海州鑄造未來。”


    曹通催促道:“魏綰,還不答應下來。”


    魏綰表態道:“丞相大恩,魏綰感激不盡,一定會全力以赴,不辜負丞相的栽培。”


    諸葛尚不急不緩的道:“你要記住一件事,這一次栽培你的,不是本相,而是陛下。如果沒有陛下拿下倭國,也就沒有你去任職的事情。”


    “如果沒有現在的大乾,你也不可能有任職的機會。”


    “這一切,都是陛下塑造的。”


    “要感激的人,應該是陛下。”


    諸葛尚鄭重道:“你去了倭國後,正好陛下應該也還在,好好做事,也多了解陛下對倭國的安排,按照陛下的擘畫來推進。”


    魏綰恭敬道:“在下明白。”


    諸葛尚沉聲道:“魏綰,你既然擔任第一任的海州刺史,接下來,你去安排調集士人的事情。因為時間緊迫,就不等太多的人。”


    “第一批人,先安排過去。”


    “後續,本相會陸續的安排更多人去倭國,讓你能安排。”


    “所以目前,隻給三天的準備時間。三天過後,在洛陽城的東城外,所有要去倭國的人集合,本相親自訓話。一番訓話後,你作為帶隊的人,帶著所有人一路往東,進入了荊州後,沿著水路往東去。”


    “在荊州、揚州的安排,本相會提前打招唿安排。”


    諸葛尚鄭重道:“總之一句話,這些人我交給你了。現在,你必須要給我好好的安排好所有人,讓他們在倭國能夠不墜我大乾的風采。”


    魏綰意氣風發,鬥誌昂揚道:“請丞相放心,魏綰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諸葛尚擺了擺手,魏綰轉身退下。


    值房中,隻剩下了諸葛尚和曹通兩個人。


    諸葛尚開口道:“曹公,還有一件事,那就是等魏綰去了倭國後,陛下就該帶著倭國天皇安倍雲霄等人返迴了。禮部方麵,要準備好迎接的事情。”


    曹通笑道:“丞相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諸葛尚點了點頭,再無擔心。


    曹通也沒有逗留多長的時間,起身就告辭離開了,諸葛尚又處理了諸多的事情,才拖著疲憊的身軀迴家。他剛到了家中,卻見妻子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枯坐著生悶氣。


    諸葛尚滿臉疑惑,問道:“這是怎麽了?”


    諸葛尚妻子哼了聲,沉聲道:“你問你兒子。”


    諸葛尚更是一頭霧水,吩咐人去把兒子諸葛昀喊來。現在的諸葛昀,已經不是十來歲的小孩子,他都快十五歲,因為一直在國子監讀書,見多識廣,心智頗為成熟。


    諸葛尚盯著諸葛昀,開口道:“昀兒,怎麽惹你娘生氣了?”


    諸葛昀解釋道:“父親,我說要去倭國做事,娘親聽了後就不高興了,一個勁兒的垂淚,說我不管她的死活了,說我翅膀硬了,不讓我去倭國。”


    說到這裏,諸葛昀高聲道:“如今國子監的所有人都要去,我聽說還有國子監的老師也要去,連魏先生也去,我為什麽不能去呢?”


    諸葛尚妻子抹著淚,說道:“好端端的在洛陽,你非要去倭國那麽遠的地方,這不是不管娘親是什麽?”


    諸葛昀一臉無奈。


    沒辦法,誰讓娘親舍不得他呢?


    誰讓他沒出過遠門呢?


    諸葛昀知道解釋不清楚,看向了諸葛尚,鄭重道:“父親總是教導兒子,讓我要以天下為己任,要為大乾崛起而奮鬥。”


    “母親也教導兒子,持身要正,怎麽現在,人家能去倭國,我就不能去呢?”


    “難不成,我比人家更精貴,就不能去倭國嗎?”


    “如果是這樣,父親還怎麽立身處世,還怎麽讓文武百官信服呢?莫非有好處的時候,諸葛家人就可以不要麵皮湊上去。有難題的時候,就要龜縮起來嗎?”


    諸葛昀擲地有聲道:“這樣的人生,不是兒子願意做的。”


    諸葛尚的妻子氣得更是渾身顫抖,她想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麽?


    兒子大了。


    翅膀也硬了,不願意再聽家裏人的話了。


    諸葛尚看到妻子的模樣,輕拍妻子的後背安撫,看向了意氣奮發的兒子,微笑道:“昀兒,你要去倭國,父親不反對你,支持你去。”


    “你說得很對,別人都去得,難道我諸葛家的男兒去不得嗎?”


    “你有大誌向大抱負,父親很欣慰。”


    “你要踐行自己的理念,要走自己的路,父親也全力支持你。”


    諸葛尚鄭重道:“唯獨一件事,你要答應我。”


    諸葛昀心中大喜,連忙道:“父親請說。”


    諸葛尚說道:“去了倭國,要能放得下身段,要能放得下架子,不能高高在上,要深入地方,要能和下麵的人搞好關係。如果連基本的關係,你都處不好,就更別說再往上了。”


    諸葛昀拱手道:“父親,我答應你。”


    “去吧。”


    諸葛尚擺了擺手。


    諸葛昀再度向父母行了一禮,才轉身離開了。


    諸葛尚看著生氣的妻子,安慰道:“孩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就讓他去闖。你保護著,始終不可能保護他一輩子。我諸葛家的男兒,都是搏擊蒼穹的雄鷹,不是躲在老母雞翅膀下的小雛。”


    “我,我……”


    諸葛尚妻子遲疑了片刻,嘴中無奈歎息。


    諸葛尚笑道:“夫人不必憂心,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切順其自然吧。說不定昀兒下一次迴來,你都要當祖母了,就有事情做了。”


    諸葛尚妻子一停,忍不住輕笑起來。


    夫妻倆說著私密話,聊著諸葛昀的未來,顯得非常輕鬆。


    轉眼三天過去,朝廷安排士人去倭國的消息早已經發酵了,有無數的士人雲集而來。隻不過,主力以年輕的士人為主,中年人不算多。


    許多人,不願意去吃苦。


    許多人,覺得去了倭國不一定有未來。


    唯有心懷熱血的人,來到了東城外,而且各家族的子弟都到了,諸葛家、戚家、杜家、沈家、曹家、衛家等當朝重臣的家族子弟,紛紛都來了。


    魏綰也是早早就來了。


    這一次去倭國,他不僅要維持,還要組織起這些人,讓這些人更加有序。好在魏綰熟悉國子監的人,知道哪些人有能力,未來的安排不會太難。


    在所有人等待中,諸葛尚來了。


    諸葛尚來到了聚集的隊伍中央,高聲道:“諸位,你們都是即將跟著去倭國的人。對於此事,本相很欣慰,因為大乾有這麽多的熱血青年。”


    “我相信,陛下也會欣慰。”


    “此次去東瀛,以魏綰為主,一切聽從魏綰的安排。”


    “除此外,魏綰也擔任了州刺史,要治理倭國這個區域,所以必須要聽從魏綰的安排。”


    諸葛尚高聲道:“你們此去,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放手去做,大膽去幹,出了事情有本相為你們撐腰,有大乾為你們撐腰。”


    “出發!”


    諸葛尚直接下了命令。


    魏綰向諸葛尚行了一禮,也讓所有人向諸葛尚行了一禮,更裝了一點故鄉的土,就下令起程。


    所有人浩浩蕩蕩的往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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