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即將落山之前,鍾離難的頭發終於燙好了。


    他被趙鐵國帶去內間洗掉頭上的藥水,再重新吹幹,一來一迴又耗費不少時間。


    其實不光他累,肖瑤在旁邊等人也很累。剛開始,她還在沙發區正襟危坐等人,然後越來越往下出溜,到後麵直接葛優躺,開始懶懶散散的玩手機。


    她終於理解為什麽大商場的“老公寄存處”總有那麽多男人了,因為等待真的是一件既漫長又無聊的事情。


    前台小妹見她等人無聊,主動湊過來問她要不要做美甲,很多美發店都兼顧美甲和美睫業務。


    肖瑤心動了,看看自己光禿禿的指甲,問她:“是免費的嗎?”


    前台小妹:“當然不是。”


    肖瑤:“不是免費的不做。”


    拜托,她今天帶人來剪頭發,是指望賺錢的,她才舍不得倒貼錢呢!在發下次工資之前,這段時間的生活費都靠那兩把油光水亮的頭發了。


    司徒明遠的頭發處理起來很簡單,前後用不到四十分鍾。他提前做完頭發,也陪肖瑤一起等鍾離難。


    肖瑤有手機可以消磨時間,司徒明遠沒有手機,隻能老實坐著。


    他身材高大,坐下時,像一座山,肖瑤餘光見他坐下來,隱約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熱氣。


    她側目看向司徒明遠,一時間晃了神,大腦一片空白。


    青年感受到了她的視線,也垂眸迴望。


    “怎麽了?是等著太無聊了嗎?”他見她久久不說話,輕聲詢問。


    肖瑤老臉一紅,沒好意思承認:司徒明遠剪了短發後實在太英俊,她一時間看入了神。


    之前司徒明遠長頭發時,即使穿上現代人的短褲t恤,他依舊帶著強烈的違和感,和現實世界格格不入。但是現在,他剪短了頭發,衣服也看不出丁點差距,他穩重地坐在沙發上,已經完全融入了這裏。


    雖然她也畫過短發的【司徒明遠】,但終歸是不一樣的。


    “司徒,你看起來……就像這個世界的人。”肖瑤喃喃道。


    眼前的人,鮮活,友善,溫柔;他會做好吃的飯菜,會關心她上班辛苦不辛苦,會為了幫她賺錢主動賣頭發……


    她不止是他筆下的【司徒明遠】,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會笑,也會溫柔支持她的男人。


    聽到她的話,司徒明遠短暫愣了幾秒,臉上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肖瑤的頭頂,笑著說:“是啊,我能融入這裏,都要謝謝你。”


    他的手掌厚實又溫熱,掌心還有幾個繭子,那是長年練劍留下的痕跡。


    肖瑤:“謝我?”


    “是啊,謝謝你收留我們,給了我們容身之地,教我這個世界的知識……其實我第一次上街時,就注意到這裏的人都是短頭發,但我一直沒有勇氣踏出這一步。這次是你的鼓勵,讓我可以剪斷這些陳年往事。”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一個全新的人了。”他從肖瑤頭頂收迴手,溫聲道,“能成為一個全新的‘司徒明遠’,這感覺,還挺不錯的。”


    肖瑤迴望著麵前高大英俊的青年,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悵然:他們剪斷了頭發,也剪斷了和遊戲世界的最後一點相似之處;但換個角度,這何嚐不是剪斷了他們和她的最後一點連接呢?


    從現在開始,他們才是和她一樣平等的人了。


    難道——這就是那些老母親看到孩子成年後去外地上大學,才有的心酸嗎?


    就在肖瑤仔細品味這種陌生情緒時,他們等待的人終於從內間走出來了。


    “鐺鐺鐺鐺鐺——”隻見趙鐵國一馬當先,手裏扯著一塊毛巾,遮擋在另一人麵前。


    被他遮住的人自然是鍾離難。


    鍾離難被他又剪又卷又燙又洗又吹了這麽久,耐心早就耗盡。偏偏走出內間時,趙鐵國還故意拿一塊破毛巾擋在他臉前,說要給另外兩人一個大驚喜。


    鍾離難根本懶得同他玩這種無聊的遊戲,脾氣暴躁地扯掉遮住視線的毛巾。


    “有什麽可遮的?”他眉頭緊蹙,看向沙發上並排而坐的司徒明遠和肖瑤,“累死我了。肖瑤,你答應的今晚吃烤鴨,可不要賴賬!”


    可是,他話說完後,並沒有得到迴答。


    隻見司徒明遠和肖瑤呆呆坐在那裏,一個張嘴、一個瞪眼,充分展示了一個成語“目瞪口呆”。


    他們癡癡望著鍾離難,半晌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你們這個表情是怎麽迴事?”被他們這樣看著,鍾離難心下訝異,“怎麽,不認識本座了?”


    肖瑤從沙發上一躍而起,用最快地速度衝到鍾離難麵前,滿臉寫著驚豔:“鍾離難,你也太好看了吧!!!!!”


    一句話用了五個感歎號,足以證明她有多喜歡鍾離難的新發型!


    鍾離難絕對是她畫過的最精致的男人,五官豔絕,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勾心攝魄;隻是這家夥嘴巴挑剔、性格又難搞,即使再帥的美男子,這樣相處久了都會厭煩。


    可是經過美發師的“再加工”,這張臉蛋又被注入了新的魅力,及肩的長發微卷,披散在頸側;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種疏離冷淡的厭世氣息,仿佛全身上下都寫著:我看天不順眼,我看地不順眼,我看你不順眼,我看一切都不順眼!


    鍾離難看著女孩跳到自己麵前,像是看什麽稀奇東西一樣圍著自己團團轉,臉上還帶著明媚驚喜的笑容。


    他難以理解,有些困惑地歪了歪頭:“你覺得……好看?”


    吹頭發時,他看到自己頭發被搞得彎彎曲曲四處亂飛,心態崩盤,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對啊對啊,真的超級無敵螺旋爆炸好看!”肖瑤頭點地飛快,甚至轉頭叫司徒明遠,“司徒,你覺得呢?”


    司徒明遠這才反應過來,從沙發上站起來,誠懇地說:“鍾教主,確實俊美無儔。”


    鍾離難語氣狐疑:“你沒騙我?”


    肖瑤:“司徒你還不了解?他這人從來不說謊的!”


    “也對。”鍾離難點點頭,“他確實不像你這樣油嘴滑舌。”


    肖瑤:“我怎麽就油嘴滑舌了?我這是口齒伶俐!”


    不僅肖瑤和司徒明遠對他的新發型大家讚揚,美發店裏的其他工作人員和客人都表達了相同的意思,甚至有一位女顧客想要和他合影,問他是不是藝人。


    鍾離難:……難道,他的發型真的不錯?


    他側目看向旁邊的鏡子,明明剛才橫看豎看都不順眼,總覺得像瘋子一樣披頭散發;但現在看去,確實帶著一種隨性自然之美。


    善。大善。


    鍾大教主勉為其難地點點頭,自戀地想:若不是他有一張俊臉,這發型確實凡人不可駕馭啊!


    ……


    按理說,今天的剪發大作戰非常成功,大家都應該皆大歡喜才對。


    但是,肖瑤卻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了!


    “怎麽迴事?明明說好了你們這裏收長頭發,一個人的長發八百塊錢,兩個人應該一千六百塊,你怎麽就給了五百?”肖瑤拍著桌子,瞪著前台後麵嗑瓜子的趙鐵國。


    “我之前確實說一個人八百塊,但那是齊根剪的價錢,”趙鐵國伸手先指向司徒明遠,再指向鍾離難,“他頭發才剪到肩,可沒有八百塊。”


    肖瑤:“沒有八百塊,也要有四百吧?兩個人加起來也要有一千二了!”


    “一千二?”趙鐵國放下手裏的瓜子,立刻變臉,“小姐,開店的水電費不要錢嗎?人工費不要錢嗎?燙頭發的藥水不要錢嗎?最主要的是,我的設計不要錢嗎?你出去打聽一下,在華城,我可是被稱為打薄之王的!我親自操刀給他做頭發,讓他整個人煥然一新,隻收你七百塊,等於是半賣半送了!”


    肖瑤哪想到會遇到這種事,什麽打薄之王,明明是厚臉皮之王吧!


    “那也不是我們主動要求做頭發的啊,是你先圍著他碎碎念,然後又拽著他上藥水、加熱、燙卷、吹頭發,你這是,你這是強買強賣啊!”


    “又不是你做頭發,你替他著急什麽?”趙鐵國哼了一聲,“那你不如問問那位長發帥哥,他喜歡這個發型嗎?他要是喜歡,那就不算強買強賣。”


    聽到這句話,肖瑤連忙把視線轉移到鍾離難身上,不停給他使眼色。


    可是,現在的鍾離難還沉浸在自己新發型帶來的美貌中,沉迷照鏡子不可自拔。


    “我覺得新發型很好。”他輕飄飄說,“很襯我。”


    肖瑤氣的要死:“我看你就是個瓜皮。”


    這時候為什麽要站在美發師那邊啊!


    她轉向司徒明遠:“司徒,你來說。”


    司徒明遠總要站在她這一邊了吧!!!


    誰想,司徒明遠撓了撓後腦勺短短的頭發,甕聲甕氣地迴答:“肖姑娘,我也覺得鍾兄的新發型很好。”


    肖瑤被噎住,痛心疾首:“我看你也是瓜皮!”


    雖然鍾離那聽不懂瓜皮是合意,但直覺她沒說好話。


    “你在罵我?”鍾離難問,“為何罵我?他要錢,給他就是了,這不是還有五百塊嗎?”


    “呸呸呸呸,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原本說好的一千六,現在隻剩下五百,這中間的差價,夠我們三個人吃好久啦!”肖瑤痛心疾首,“你不要說的這麽輕巧,難道你能掙錢嗎?”


    “不就是掙錢嗎,這有何難?”鍾離難衝動之下,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你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我絕對給你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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