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樣的司景離,褚師潼也感覺十分的無奈。


    這種無奈不是無可奈何,而是一種無處下手的棘手感。


    她大可像對待旁人那般態度強硬或者冷言冷語直接讓司景離死心,但如果這樣做又會傷了司景離的心。


    可不這樣做,好言相勸顯然對司景離來說都是沒用的。


    “世子殿下。”褚師潼強壓著心裏的火氣,耐著性子說:“我已經跟你解釋的很清楚了,這次我不可能帶你去,不是我不願意帶你,是江州太過危險。”


    司景離像是個固執的孩子,重複道:“我不怕危險,我自己可以的。”


    許是這句話把褚師潼的耐心終於耗盡了,她實在忍不住了,語氣加重,但又不敢說太重的話,隻要卡在一個將爆發又不敢爆發的地步,說:“明知道有危險,你為何非要去?


    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地,不僅讓我做事分心費力的想著你,還要時時刻刻的提防著鈺王對你下手,你我又不是隻剩這幾個月可以相處了,難不成我活不到從江州迴來了嗎?”


    司景離從未被褚師潼這樣說過話,聽到這些話的瞬間就怔愣在了原地,那雙桃花眼微微睜大,瞳子都在不自覺的顫抖著。


    沁水似的眸子愈發濕潤,淚水終於在濕氣裏凝結成了一層,猝不及防的劃過臉頰落下。


    他滿臉受傷的脆弱感,孤單的身影顯得可憐極了,小心翼翼的垂眸不敢讓褚師潼看見,也不敢說話,怕多說一個字就會讓褚師潼的火氣愈發猛烈。


    褚師潼又不是瞎子,看到他這個樣子,心中的難受把火氣壓了下去,無奈至極的放軟了態度。


    “世子殿下,若是我這般說你還不懂我的想法,那我要如何是好。”


    司景離的肩膀在無聲的顫抖,他這還是第一次在褚師潼麵前流淚,卻不敢發出任何的動靜。


    褚師潼瞧見心中亦是心疼,上前想嚐試觸碰他給予安慰,可司景離卻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抬起頭來,那張往日妖冶囂張的臉,如今委屈中帶著失望。


    褚師潼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目光,感覺好像是自己做了很對不起司景離的事,壓抑的空氣都讓她有些窒息。


    腦海中閃過前世他死在自己麵前的模樣,帶著鮮血的畫麵把心中的怒氣全部揮散,隻留下徒勞的愧疚。


    褚師潼低下頭,遮掩住自己如今複雜的表情,“世子殿下,抱歉我不該說這些話讓你傷心。”


    司景離卻沒給她解釋的機會,也沒說什麽,隻是沉默的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孤單寂寥,褚師潼下意識有想追上去的衝動,但她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是無比糟糕的。


    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遊刃有餘的處理任何事。


    麵對任何尖酸刻薄咄咄逼人的人她都能壓住心中的怒火,因為她心裏根本不在意對方,也並不在意對方的話。


    大不了臉上笑著附和,心裏把對方罵個遍。


    可偏偏是這樣一個司景離。


    讓她不敢說,不敢罵,越是替他著想,就越是不會說話。


    每一句態度強硬的話,都帶著傷人的刺。


    每說一句稍微難聽傷人的話,她都會比司景離更難受。


    那些話都是她自己說出去的。


    褚師潼這時候無端想起司景離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褚師潼,如果你能愛我就好了。”


    以前隻是覺得司景離說這句話是因為他心中患得患失感太強了,如今想起,褚師潼才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不是因為司景離太過患得患失,隻是因為自己從未給足過司景離想要的安全感。


    碧水走進屋中,表情有些擔憂,平時司景離來了怎麽也要待上好一會兒,走的時候雖然不舍,但也是開開心心的。


    今兒也不知怎麽了,司景離見到褚師潼還沒一會兒,就紅著眼失魂落魄的離開。


    看到褚師潼望著屋外分神,碧水更擔憂了幾分。


    “殿下......世子殿下走了......”


    褚師潼收起情緒,轉身進了裏屋。


    “不用管,收拾東西,明日出發去江州。”


    碧水遲疑了一瞬,還是應聲:“是......”


    褚師潼在這短短幾秒,迴顧過和司景離在一起的時光。


    很美好,很幸福。


    是她涼薄生命中不可多得的溫暖。


    司景離為了她願意參與朝政,願意利用人脈,願意動用鎮國侯。


    可她,好像還是如前世一樣失敗。


    又傷了他的心。


    ......


    夜空無星,坦蕩的深邃。


    一輪孤月掛在天上,淒涼寂寞。


    鳶王府送了幾瓶梨花釀,酒香清甜,帶著清淡的梨花香。


    聽說鳶王府院子裏的梨花樹開花了,鳶王親手釀的。


    碧水分了一壺,送去了書房。


    書房內的燈火依舊亮著,已經快子時了,褚師潼絲毫睡意都沒有。


    “殿下,這是鈺王府送來的梨花釀,您嚐嚐?”


    碧水倒了一杯,送到了褚師潼桌上。


    褚師潼清掃了一眼,沒動。


    碧水察覺出褚師潼心情煩躁,本想說些什麽緩和一些,褚師潼卻提前開口。


    “讓如霜跟著世子留在京城,空閑之餘派人監視長公主府,找到關於「阿柒」的所有消息,最好不要驚動長公主,如果被發現了也沒關係,把關於「阿柒」的東西都給我帶迴來。”


    那個雪天,她得知身世的那一晚。


    其實褚師潼看到了。


    嗣堂裏刻著“吾妻阿柒”的那個牌位。


    隻是褚師潼沒說。


    她懷疑這個“阿柒”是玄無月,否則一個無名無姓的牌匾突兀的出現在公主府裏實在是沒有緣由。


    且......這個「柒」字和自己的封號似乎有脫不開的關係。


    聽到褚師潼的語氣恢複了正常,碧水心裏也鬆了口氣,直到褚師潼說出下句話。


    “是。”


    “給王澤旭傳話,不必克製藥的用量了,正常使用。”


    “是......”


    褚師潼擺擺手讓她下去,一人坐在桌前飲著梨花釀。


    若非今日之事,她恐怕還要再拖一拖用量,或許是這件事啟發了褚師潼,她決定讓褚師禦早點死。


    活太久對他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左右下藥之事被不被發現他都是要死的,等發現的時候,再如何救治也無力迴天了。


    大不了就讓褚師禦半死不活的時候知道這件事徹查,肯定也查不到她褚師潼頭上。


    她思來想去很久,決定快點下手,拖太久了,不僅司景離這裏無法安撫,夜長夢多,誰知道她這幾個皇兄會幹出什麽事。


    杯酒入喉,這梨花釀的味道確實不錯。


    是褚師絢喜歡的那種。喝著清淡,但酒勁兒極強,喝過之後沒一會兒就有些上頭。


    像是一個柔弱的人走在身邊,人畜無害的陪伴,然後在猝不及防的時候突然狠狠給了自己一拳。


    打的人頭昏眼花,思緒都要飄飛出去。


    “見影。”


    見影從黑暗中走出,行禮:“殿下。”


    “去通知之前安排好的人去見端王,無論他是否同意買兵馬,一定留下見過的證據。”


    “是。”


    “提前安排人在昌北路上埋伏,除了途中,昌北也要安插,把他所有去的地方全都算好,毒殺刺殺用盡所有手段,隻要能完成任務,本王重賞。”


    “是。”


    “至於寒王......暫且放他一馬吧。”


    褚師潼靠著椅子,淺如琉璃的雙眸在月下泛著寒光,酒杯在她指尖輕轉。


    “不知幾位皇兄,今世要如何應對呢......是要殺我,還是要被我殺呢......”


    她自言自語,又像瘋子一樣自己笑了。


    端起酒壺一飲而盡,在笑裏沉醉,梨花和酒的香氣縈繞在身上,笑顏如花在夜裏璀璨迷人,可心裏卻碎的淚眼朦朧。


    ......


    清晨一早,褚師潼便早早乘了馬車準備去江州。


    因為昨晚的事,褚師潼臨走前寫了封信送去了榮王府。


    可得到的消息卻是司景離也出發去江州了,甚至比褚師潼還要早走了一個時辰。


    如霜被派去保護司景離,所以也跟著一起去了。


    得知這個消息,褚師潼隻是笑了笑,沒說話。


    這次前去江州,動了三輛馬車,帶了狸奴和青玉,季書一如既往的留在了府中。


    雖然已經清楚了季書的身份,但褚師潼依舊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和季書相處。


    想來季書也是清楚的,他也未曾戳破那層窗戶紙。


    馬車顛簸,一連走了十天才進了江州範圍。


    這幾日裏,京城的消息也時刻傳來。


    褚師楓果然是派人搞了些事情,讓褚師禦把他派來江州邊境的縣城巡視。


    朝中眾人心知肚明,這一出京城,到底是去江州邊境還是江州,那可就說不準了。


    因為是奉褚師禦之名前來調查,一進江州,各縣的官員都會特意來拜見。


    褚師潼為了裝模作樣讓褚師楓放心,還要與其喝酒暢談一番才能離開。


    原本五日就能到江州城,硬是在各個縣城裏來迴喝酒喝了將近十日才到。


    一來二去,比褚師楓來的都晚。


    褚師楓都到江州城了,褚師潼才剛從最近的縣城裏過來。


    更別提提前出發的司景離了,據如霜送迴的消息,司景離早在江州城的客棧裏住了好幾天了。


    剛到江州城的客棧,連飯都沒吃,就收到了知府州同的邀約(知府的佐官),褚師潼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要喝出病來。


    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才在屋裏罵了兩句。


    “江州的人都有病嗎?酒壇子裏泡大的是吧,真是準備把本王往死裏灌。”


    青玉哈哈大笑:“殿下若是不想去,屬下裝作殿下的樣子去也行呀。”


    狸奴冷哼一聲,道:“你也配裝成殿下的樣子?殿下何等絕色,你就別給殿下丟臉了。”


    碧水麵對不敢惹的兩位,隻好在褚師潼身邊輕聲說:“不然...咱們就拒了吧,反正鈺王殿下在這裏,有他在應該沒人敢為難殿下。”


    “雖然他在,但也見不了,否則第一個送請柬過來的就不是州同而是他了。想來他也是不想直接出麵插手這件事,畢竟他不是因為這件事來的江州。”


    藍潼思索兩秒,看著桌上剛送來的飯菜,起身道:“你們吃吧,鈺王在這裏,保不準他會暗中來州同府上,我還是親自去比較保險。”


    青玉倒是不擔心,早就沒心沒肺的端起了碗筷。


    “那世子殿下那裏怎麽辦?”


    褚師潼的腳步頓了頓,道:“過幾日再說吧。”


    她還沒想好如何麵對。


    “過幾日世子殿下肯定更生氣了。”青玉補刀。


    褚師潼:“......”


    碧水也說:“殿下不如去之前先給世子殿下寫封信送去?”


    看著兩人目光裏的期盼,褚師潼表情愈發怪異,“你倆這般擔心世子殿下做什麽?”


    怎麽這麽多人擔心她的男人?


    一時之間褚師潼都有些分不清司景離到底是誰的男人了。


    青玉訕訕笑了笑,“這不是怕世子殿下到時候不高興,殿下也不高興麽。”


    褚師潼隱隱有種預感,這幾個貨肯定是因為上次被司景離罰了之後意識到了司景離在自己麵前的重要性,所以幹脆直接心中倒戈向了司景離。


    她心中不爽,難不成自己是夫管嚴嗎?以至於讓青玉等人對司景離這般在意。


    “少管閑事。”褚師潼有點煩:“等我迴來再說,別做多餘的事。”


    門開了又關。


    褚師潼帶著碧水剛走,如霜就迴來了。


    “如霜,好久不見。”青玉打招唿:“你怎麽迴來了,世子殿下來了?”


    如霜掃了一眼屋裏,看著隻有青玉和狸奴兩人,問:“殿下呢。”


    “去州同府上了。”


    “我迴去告訴世子殿下。”她匆匆一句話後再次消失。


    ——


    州同府的規模比柒王府都豪華不少,雖比不上鈺王府,但也是極盡奢靡。


    毫不掩飾的那種奢靡。


    這讓褚師潼還沒去知府府上,就已經好奇褚師楓他外祖父家到底多有錢了。


    偏殿,屋中擺著一張紅木玉石長桌,桌上各種山珍海味琳琅滿目,四五種酒香混合在一起,似讓人聞到味道就醉了幾分。


    江州州同付知行是個年近四十的男人,很典型的官場老男人長相,眉目中的精明和狠辣一眼可見,否則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


    擺著張笑臉對褚師潼敬酒的模樣都帶著點不自然的客氣。


    “鈺王殿下命下官在江州城給殿下建造一座新府邸,隻是因為時間有些趕,進度略微慢了些,委屈殿下暫時住在客棧了,想來不出半個月,新府邸就造好了。”


    褚師潼:“......”


    啊?


    褚師楓要直接給她在江州城建個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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