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裳被褚師潼這話氣的不輕,冷眉抿唇道:“柒王殿下何出此言?”


    褚師潼道:“我的米鋪就在你家旁邊,你家鋪子不如我家生意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前段時間你私自找了我家的江州米糧供應商斷了我的路,我都沒找你算賬,後來你還派人往我米倉裏放紅米,整整一倉幾千斤的糧食都不能吃了,你自己幹缺德事,還不讓我燒你家鋪子?”


    紅米就是壞了的大米,因為米變成紅色後無法食用,用了就會中毒,被紅米汙染的大米就算沒有變色,也是有中毒風險無法食用的。


    陸九裳幾乎是立刻出言否認。


    “柒王殿下誤會,我怎麽可能派人這樣做?柒王殿下有證據說是我做的嗎?”


    褚師潼冷笑一聲,道:“你真以為我沒證據嗎?你派人三更半夜偷偷來我家米倉,我們店裏每天晚上都有人守著,好幾個人可都是看見了的,否則我為何燒你鋪子?”


    陸九裳一副被冤枉了的樣子對褚師楓說:“還請殿下查明,我從未這樣做過,若是我真的這樣做了,為何柒王殿下不直接報官處理?要直接來燒我的鋪子,我懷疑柒王殿下完全就沒有證據,所謂的人證不過是自己杜撰出來的罷了。”


    這麽一聽,其實也有道理。


    真有證據直接報官不行嗎?為何要私下報仇。


    褚師楓漫不經心的望向褚師潼,嘴角的一抹笑意似有若無,目光裏的幾分冷意倒是出奇的明顯。


    “我怎的不知小七在京城還有店鋪,這種事都不告訴皇兄,怕不是把皇兄當外人了。”


    褚師潼就知道,褚師楓肯定會因為自己隱瞞這些事而產生懷疑的情緒。


    不過她也早就想好了理由。


    褚師潼露出為難的神色,道:“不是不告訴皇兄,是因為那家鋪子實在是不賺錢,我知道皇兄手下的產業都很賺錢,可我這家米鋪挨著陸大人名下那家,競爭很激烈,為了盈利隻能降價,米價已經降到每斤隻能賺三文錢了,這種事說出來......難道我不要麵子的嗎?”


    最後一句頗有怨言。


    褚師楓笑了兩聲,眼中的懷疑並未散去,“一斤賺三文錢,那你這整整一倉庫的大米才能賺幾兩銀子?”


    褚師潼道:“皇兄若是不信,我現在就讓人去拿賬本。”


    “不必,你我兄弟,你說的我怎麽可能不信呢。”


    這話說的,一點心都不走。


    “不行,必須讓皇兄看看,否則皇兄還以為我欺負了陸大人。”


    褚師潼立刻起身喊了碧水去取賬本。


    陸九裳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怕褚師潼真的拿來賬本之後,眼下的形勢就會有所改變。


    “殿下,無論柒王殿下的鋪子盈利如何,跟他燒我鋪子沒有任何的關係,做生意,競爭是難免的,賺不到錢很正常。”


    褚師潼剛迴來就聽到這話,忍不住有點想罵娘,“這跟你派人往我米倉裏放紅米有什麽關係?”


    “柒王殿下沒有證據說那是我派人做的不是嗎?”


    陸九裳望著她,雙目寒涼,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況且柒王殿下燒我名下的鋪子,並非是不知那鋪子是我的,柒王殿下跟世子殿下關係那般好,說不準是因為世子殿下的幾句話,故意燒我鋪子報仇呢。”


    陸九裳忽然把話題引到了司景離身上。


    表麵看著是說褚師潼故意為司景離所為,實際上是在暗指,褚師潼跟褚師楓走的太近,又跟司景離走的太近,或許左右逢源,用兩人情報做事,兩頭討好。


    褚師楓自然也聽出來了,無端目光中多了幾分思量。


    褚師潼蹙眉,幾分火氣上來,“若我早知道那是你的鋪子,還用派人去燒?那我為何剛開始要問你,又為何要承認?若非看在皇兄的麵子上,我大可等你走了之後再告訴皇兄實情,哪裏還用費這麽多口舌。”


    褚師潼字字珠璣,打中陸九裳的要害。


    那就是她完全可以不當著陸九裳的麵兒承認。


    反正她跟褚師楓關係更近,等陸九裳走了,褚師潼不管說什麽,都算是先入為主。


    氣氛一時之間僵持住。


    褚師楓漫不經心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暢快的舒了口氣,腦海裏也不知在想什麽,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


    “不過是一家鋪子罷了,你們都兩敗俱傷了,有什麽好爭執的。”


    褚師楓想讓陸九裳吃了這個啞巴虧。


    左右已經燒了,褚師潼這邊一倉庫的米也廢了,真的計較起來,損失都是差不了太多的。


    就算是互相賠償,也沒什麽道理。


    陸九裳可不情願這樣做,“殿下,下官手裏隻有那一家米鋪算是盈利,況且下官並未派人往柒王殿下的米倉裏放過紅米,柒王殿下的損失跟下官沒有關係。”


    他想著重說明的是,褚師潼的損失不是他幹的,但他的損失是褚師潼幹的。


    褚師潼也看出來了,褚師楓想攪渾水,畢竟這些事對褚師楓來說都不叫事。


    陸九裳需要的命脈產業,對褚師楓來說還不如一天的零花錢多。


    情況就一直僵持著,直到碧水帶人快馬加鞭帶迴了賬本。


    賬本送到褚師楓手裏,褚師楓親眼見過了,翻了幾下,表情愈發疑惑和不忍。


    “小七,你這米鋪都虧成這個樣子了,為何還不關門?”


    “......”


    褚師潼神色尷尬道:“這不是,陸大人的店一直跟我競爭嘛,我又不想輸,所以就一直降價賣。”


    褚師楓無奈的笑著放下了賬本。


    “你沒做生意那個腦子,還不如當初告訴為兄這件事,好歹不至於讓你大半年才賺幾兩銀子,都不夠吃頓飯的。”


    賬本是褚師潼提前處理過的,基本上一天的營業額,刨去本錢和人力,就隻剩幾十文錢了。


    陸九裳聽到兩人的談話,有些耐不住了。


    “殿下,那下官被燒了鋪子之事......”


    褚師楓看過賬本之後,心情很不錯,道:“都是小事,小七喜歡,燒就燒了。”


    陸九裳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難道褚師楓真讓他吃了這個啞巴虧?


    褚師楓:“你若是在意,本王命人給你修了就是,小七是本王的兄弟,總不至於讓她賠你。”


    陸九裳呆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迴應。


    褚師潼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那種彌漫頭頂的怨氣,隻是現在還不是助他一臂之力的時候。


    褚師楓有些煩了,“你跟著賬房下去算一下修繕的銀子,此事到此為止,以後別因為這些仨瓜倆棗來找我。”


    陸九裳見此事已經沒有挽迴的餘地,隻好咬牙認了。


    “是。”


    他跟著賬房走了。


    開門的時候,外麵的冷風唿唿往裏吹。


    褚師潼摘下披風在爐子邊上烤著,待屋中安靜下來,才忍不住吐槽。


    “皇兄待陸大人真好,小七一倉庫的米都被陸大人毀了,皇兄都不給小七做主,還要給他修鋪子。”


    “你不也燒了他的鋪子作為報複嗎?”


    褚師楓也坐到了爐子邊上,輕聲哄道:“為兄不想因為這麽點錢的小事浪費時間,此事不管怎麽解決,你和陸九裳總有一個要吃虧的,我把他打發走了,咱倆也好喝酒啊。”


    褚師潼表情似乎對此很是不滿,小嘴忍不住嘟囔道:“幾千斤的糧食能養活多少百姓,陸大人直接往米裏下毒,多壞的一個人,皇兄還護著他,他私下裏那樣說皇兄和我,還把......”


    說到一半,她忽然閉上了嘴。


    褚師楓的臉色卻有些不太好了。


    “他還怎麽了?”


    褚師潼做出一副三緘其口的樣子,垂眸道:“沒、沒什麽。”


    褚師楓心中隱隱察覺出什麽,看褚師潼不肯說,便慢慢靠近,輕聲耐心的問:“小七不告訴為兄,可是因為不相信為兄?還是因為米鋪的事在生氣呢?”


    “沒有不相信皇兄......隻是這事不好說。”


    褚師潼知道褚師楓多疑,越是吊著不說,他心裏越難受。


    褚師楓旁敲側擊的問:“小七似乎很不喜歡陸九裳,可是因為司景離?”


    褚師潼搖了搖頭,忽然抬頭,淺茶色眸子清澈的望向他。


    “皇兄,你我可是手足兄弟?”


    她忽然這麽一問,褚師楓一時間都愣了片刻。


    “是,小七可是有什麽事不好說出口?”


    褚師潼低頭歎息一聲,“不是我不想告訴皇兄,實在是此事有些難以開口。”


    褚師楓也是第一次見褚師潼因為什麽事發愁成這樣,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似個通情達理的兄長一般,說:“小七直說就好,若是你心裏因為米倉的事不舒服,為兄現在就給你做主。”


    “不是因為米倉的事。”


    米倉不過是褚師潼先拋出的誘餌罷了,想要引出一些嚴重的事,必然要先扔出來個不太重要的事。


    “前些日子世子殿下找我一起玩時候,給了我一張畫像......”


    這事兒可是真的,若非真的,褚師潼也不敢亂說。


    “世子殿下丟了一隻鐲子,聽說是先王妃生前留下的,為了找這隻鐲子,整個榮王府上下都翻了個遍,翻到陸大人的書房時,陸大人的下人攔著死活不讓搜,皇兄應該也知道世子殿下的性子,越不讓他搜,他越要搜。”


    褚師楓道:“像是司景離能幹出來的事。”


    “陸大人當時不在,世子殿下就派人強行進去搜了搜,結果沒搜到鐲子,無意中翻到了床頭的一張畫像。”


    褚師潼從袖口裏掏出折疊好的畫像,褚師楓眸光深邃起來。


    “小七怎麽還特意帶著呢。”


    褚師潼把畫像遞給褚師楓,語氣謹小慎微,道:“因為本來就想跟皇兄說這件事,隻是一直不好開口罷了。”


    褚師楓打開畫像看了看,看到上麵的人臉,幾乎是瞬間變了個表情。


    畫像上那個風流倜儻的俊美男子,正是他本人。


    畫像下麵,還蓋著他的私人印章。


    褚師潼道:“世子殿下之前查過關於我和皇兄的流言,確實是司尋歡說的,但陸大人偷偷去見過一次司尋歡,然後流言才傳了出來,看到這張畫像,我猜想或許陸大人的所做所為,就是衝著我來的也不一定。”


    褚師楓的臉色簡直難看到了極點。


    眸子裏都像是能噴火一樣,陰鷙幽暗的眉眼冷冽的仿若刀鋒。


    褚師潼按捺住心中的笑意,神色擔憂的說:“他或許是不想讓我跟皇兄走的太近。”


    褚師潼暗示的不能再暗示了已經。


    之前傳出兩人是斷袖的謠言。


    加之陸九裳私藏著他的畫像。


    再加之,適才陸九裳故意提起司景離,有挑撥離間兩人之嫌。


    褚師潼想告訴他,陸九裳辛辛苦苦這一遭,就是覺得褚師潼和褚師楓走的太近,想把他倆挑撥開,好自己上位。


    褚師潼感覺以褚師楓的性子,定然是受不了有個男子暗戀他這件事的。


    謠言之事是確實發生的。


    畫像可不是褚師潼捏造的,反而真是陸九裳書房裏的,隻不過平日沒有掛起來,應該是以前無意中得到了,夾在了書裏。


    官場之中,因為人員眾多,新入朝的人怕弄錯官位,所以會去尋一些大官或者皇子的畫像辨認,無論是否有機會相識,起碼見到這些人是認識的,不至於因為無知而惹了人。


    但也不知道陸九裳哪裏找來了畫的這樣好的畫像,把褚師楓畫的簡直俊美的不像話。


    畫的醜了不怕,就怕畫的太美了,這就有了嫌疑了。


    若是沒有別的心思,畫這麽俊美做什麽。


    褚師潼讓如霜弄來了陸九裳的私人印章,特意在上麵扣了一下,造成一種陸九裳很在意這張畫像的假象,又說出陸九裳掛在床頭的假話。


    明示暗示說的都是陸九裳對他有不臣之心。


    褚師楓簡直要被氣炸了,褚師潼話音剛落,他兩三下就把畫像撕了個粉碎,扔進火爐裏燒成了灰燼。


    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連同那雙赤紅的眼睛都帶著幾分被侮辱的殺意。


    “陸九裳!他居然敢肖想本王?!”


    褚師潼偷偷在自己手臂掐了一把,忍住笑意,做出無辜的樣子。


    “皇兄,你說陸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呀?你們兩個都是男子,他真的是心悅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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