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師潼聞言,愣了一瞬。


    她想起了之前換成女裝在青樓被褚師絢救下的時候。


    褚師絢看她的目光,時至今日褚師潼都無法忘卻。


    那是她這兩輩子,第一次在褚師絢的臉上看到那樣失態的神情。


    眸子裏貪婪的神色,目光直白的盯著褚師潼一動不動,像是要把她當時的樣子拚命刻在腦海中一樣。


    與那些在青樓參與拍賣的男子們太像了。


    非要說出不同之處,那就是褚師絢眼中的深邃,比那些拍賣者們任何一個都要濃厚。


    褚師絢全都看在眼中,他不動聲色的繼續說:“若是有女子是小七這般性情開朗又有才華就好了。”


    褚師潼下意識接話:“看來皇兄喜歡有才華的女子。”


    “若是彈琴跳舞之類的,倒是沒興趣。”


    褚師絢把身旁的畫相紙推開,道:“我喜歡的女子,定要有極為聰慧的頭腦,飽讀詩書,最好還有自己的政治見解,不屈於後宅,性情單純,肆意暢快。”


    “......”


    這一番話把褚師潼的思緒拉了迴來。


    “皇兄,你在說什麽?”褚師潼的表情都有些莫名其妙,“京城這些貴女,多的是大字不識幾個的,二皇姐貴為公主,《詩經》都背不過,女子三從四德懂得伺候你也就夠了,你還要人家有政治見解?”


    後麵的話褚師潼沒說出來,但絲毫不影響她在心裏把褚師絢罵了個遍。


    怪不得上輩子一直沒娶,他這條件未免太苛刻了吧。


    北青的女子在學堂主要修習的是些琴棋書畫,刺繡舞蹈之類,能識字就已經很不錯了。


    京城最出名的才女,也不過是能賦詩填詞罷了。


    政治遠見是她們根本接觸不到的東西,因為家中父母根本就不讓她們學這些,讓她們學的都是一些方便嫁出去能伺候好夫君的東西。


    不屈於後宅,北青誰家女子不是在後宅中相夫教子,即便是皇後也要老老實實待在後宮,正經的宴會上都沒什麽說話的地位。


    在這條件上,竟然還離譜的加了“性情單純、肆意暢快”。


    任何懂得朝中形勢的人都是飽讀詩書的人,而讀書人的心思最不可能單純,因為知道的太多,想的就會太雜。


    褚師絢還要求人家性情單純。


    太更別提“肆意暢快”了,誇讚小姑娘多半都用“性情溫婉心思細膩”,“肆意暢快”這種形容詞用在誰家姑娘身上不得挨兩巴掌?


    荒謬。


    褚師潼是真忍不住了,才又跟了一句。


    “你娶妻要這麽多條件做什麽,難不成你還要把她送進朝中當官嗎?那幹脆你直接在朝裏找個大人娶了算了,符合條件的男子可比全北青的女子多不少。”


    褚師絢淡淡道:“總有符合條件的。”


    褚師潼心裏翻了個白眼。


    好不容易套到話了,還這麽離譜。


    這條件就算是讓褚師楓去找,翻遍整個北青估計也得找個一年半載的才能找到。


    褚師潼問:“若是有符合皇兄這些條件的,但是容貌姿色一般,皇兄可否考慮?”


    褚師絢想也沒想的說:“不考慮。”


    褚師潼:“......”


    她有些坐不住了。


    “皇兄,你這條件,未免過於苛刻。”


    符合條件的,長相不好看還不行。


    不愧是天殺的褚師絢。


    “反正我也不著急找,苛刻就苛刻吧。”褚師絢倒不是很在意這種事。


    褚師潼又問:“若皇兄麵前有一傾國傾城的美人和一位符合皇兄條件的相貌普通的女子,非讓皇兄選擇一個,皇兄選擇哪一個?”


    褚師絢輕笑起來,如此寒冷的化雪日,他的笑顏溫暖謙和如春日和煦的威風。


    “小七這是什麽問題?”


    “我好奇,皇兄,你選一個唄。”褚師潼支著下巴看著他。


    她隻是想看看,褚師絢最次能接受什麽樣兒的。


    褚師絢似乎還真認真的思考了一秒不到的時間,說:“傾國傾城的女子,定然是紅顏禍水,為了朝政穩固,天下太平,所以她殺了吧。”


    褚師潼:“啊?”


    “符合條件但是容貌不行的女子......為兄也並非不看重皮囊之人,公平起見,也殺了吧。”


    褚師潼扶額。


    她不想再說了。


    不想再跟褚師絢這個天殺的狗賊再說任何一句話。


    褚師絢望見褚師潼氣的默默咬牙的樣子,忍不住低聲輕笑起來。


    在他眼裏,褚師潼生氣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沉一口氣,然後不自覺的咬牙,腮幫子輕微的鼓起來,像個小倉鼠似的。


    “小七生氣了?”


    褚師潼別過頭去,“皇兄這樣戲弄我,我自然要生氣。”


    “那你說說,為兄怎麽跟你賠罪才好呢?”


    “皇兄無需賠罪。”褚師潼道:“兄弟之間玩笑話不必當真,我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


    褚師絢從桌子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紅色的木盒放到桌上。


    褚師潼聽到動靜,偷偷看過去。


    褚師絢打開盒子,裏麵放著幹淨整齊的點心,乳白色的糕點上點著淺黃色的蜂蜜桂花醬,米香伴隨著桂花清雅的香味,瞬間飄滿整個車廂。


    褚師絢把盒子推到褚師潼麵前,“我用這盒熟梨糕給小七賠罪好不好?”


    褚師潼腹誹。


    這語氣,跟哄孩子似的。


    她褚師潼又不是小孩子,因為一盒糕點就不生氣了。


    不過這也算是給褚師潼一個台階下,褚師潼心裏清楚,也就順著台階下了,若是不下,倒顯得她氣量小,還不懂事。


    “既然皇兄願意賠罪,那我也隻好收下,勉強原諒皇兄了。”


    褚師潼撚起一塊熟梨糕嚐了嚐。


    說是熟梨糕,實際上就是米粉碾碎了之後加了些別的東西蒸製而成的,上麵的蜂蜜桂花醬用來豐富味道,也有些用別的果醬,大概作用是一樣的,讓糕點不光隻有米香味。


    褚師潼嚐了一個,發現熟梨糕還是溫的。


    應該是走之前就剛蒸好了放在盒子裏的。


    褚師潼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這個裝糕點的木盒,似乎並不是普通的木盒,她在車廂這麽久,盒子沒打開之前竟然沒聞到糕點的氣味。


    香爐裏的香或許幹擾了嗅覺,但也不可能幹擾這麽多。


    “皇兄這盒子不錯呀,我一路上竟未聞到糕點的香氣。”


    褚師絢在褚師潼吃糕點的時候一直盯著她看,發現褚師潼吃過糕點之後毫無表現,竟對裝著糕點的木盒感興趣起來,他這才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垂眸掩蓋住眼底的些許失意。


    “這盒子做工複雜,保溫的時候還可以保留味道。”


    褚師潼三兩下吃完了手裏的熟梨糕,問:“那這盒子你還要嗎?”


    褚師絢默默放下茶杯。


    “你這是在老六那裏養成的習慣嗎?”


    褚師潼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覺得,這個盒子以後用來給小世子裝糕點最好了,還能保溫,也不會串味。


    這小玩意不是她手下的人研究不出來,是因為需求不多,沒必要耗費人力精力,才想起腆著臉要一下試試。


    聽褚師絢的意思,這盒子多半是拿不到了,還是褚師楓大方,啥都給送。


    就連草莓這種不起眼的小東西,隻要褚師潼說甜,他也必須讓褚師潼帶點再走。


    “六皇兄對我最好了,我喜歡的東西他都給我,昨日還說給我送個搖椅呢。”


    褚師絢忽的抬眸望向她。


    眸子裏無端上升了一股莫名的情緒。


    “這就是你與他親近的理由?”


    “嗯。”褚師潼裝傻,很直白的承認,“六皇兄待我可好了。”


    褚師絢忽然莫名其妙來了句,“你想要的東西,為兄也能給你。”


    褚師潼頓了頓,佯裝沒有聽出他言外之意似的,說:“我又不是為了那些東西才跟六皇兄一起玩兒的,那些隻是他待我好的一個方麵罷了。 ”


    褚師絢陷入沉默。


    看著褚師絢吃癟,褚師潼心裏倒是很高興。


    繼續拿著熟梨糕開始吃。


    吃著吃著,褚師絢忽然說。


    “既然是給你的賠罪禮物,盒子自然也是你的。”


    “那就多謝皇兄了。”褚師潼隨口感謝,連一點心都不帶走的。


    這熟梨糕的味道初嚐一般,吃個兩三塊倒還真覺得味道不錯了起來。


    褚師潼連吃了五六塊,褚師絢給她倒了杯熱茶推過去。


    “吃慢些。”


    “多謝皇兄。”


    褚師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咽下最後一口熟梨糕的時候,腦海裏莫名其妙出現一幕畫麵。


    畫麵一閃而過,褚師潼甚至未記清楚那是什麽。


    嘴上卻已經無法控製的說出了口。


    “還是大哥哥這裏的熟梨糕好吃。”


    褚師潼說完,整個人愣在原地。


    大腦一片空白,也不知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自己是怎麽說出來的。


    可......身體給她的反應,似乎這句話從她嘴裏說出來是很熟悉的樣子。


    “啪——”


    杯子碎裂的聲音在車廂裏響起。


    褚師潼抬頭看去,褚師絢手裏的杯子不知何時掉落在了地板上,茶水在他幹淨整潔的衣袍上留下茶漬,但他像是仍舊未曾迴神一般,微微睜大眼睛盯著褚師潼,目不轉睛。


    褚師潼也不知這是什麽情況,勉強開口道:“可是杯子太燙了,皇兄沒拿穩?”


    褚師絢這才猛然迴神,移開了視線。


    “是...有些燙。”


    下人從車廂外進來,打掃幹淨了碎片。


    等下人離開,車廂裏安靜的可怕。


    褚師絢不知道在想什麽。


    褚師潼一直在試圖迴想那個一閃而過的畫麵。


    和那句奇怪的,脫口而出的話。


    “大哥哥”是誰?


    她有些不太確定的偷瞄了褚師絢一眼。


    難道是褚師絢?


    可自己分明一直喊他“皇兄”,就算是按著長幼,也該喊“大皇兄”才是。


    她怎麽可能叫褚師絢哥哥?


    “哥哥”這個稱唿不同於“皇兄”,“哥哥”似乎更為親密些,而她和褚師絢同父異母,還是競爭關係,不像褚師楓那樣直唿其王位就已經算是很人模狗樣的親近了。


    這一瞄,恰好撞上褚師絢的目光。


    褚師潼尷尬的笑笑,“皇兄想來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一會兒吧。”


    褚師絢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他直直盯著褚師潼,好看的劍眉微皺。


    “小七,你可記得之前你在東一所吃過的熟梨糕?”


    褚師潼搖了搖頭。


    “我不記得我在東一所吃過熟梨糕,皇兄記錯了吧。”


    “或許是我記錯了吧。”


    褚師絢沒再多問,車廂裏傳來他一聲低低的歎息。


    褚師潼也沒有接話,兩人一路無言,各懷心事。


    馬車飛馳,順著上午的陽光,踩過山路堆積的白雪,終於到了開元寺。


    褚師潼趕緊麻溜下了馬車。


    冬日的山,白雪覆蓋,如同一條毯子,在山巒之中九曲彎折。


    山上的鬆樹,仍舊翠綠,挺拔高大,一排排,遠處看去全都模糊在一起。


    山腳下清新的空氣,冷風裏透著雪的冷香和鬆樹的樹香,融合著寺廟裏香火的味道,有種與京城恍若隔世的感覺。


    今日來,為的就是祈福,希望這場大雪可以瑞雪兆豐年。


    祈福的儀式也十分簡單,兩人上個香,祭拜一下神明也就夠了。


    祭拜途中,褚師潼察覺到無極大師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香火插進香爐之中,儀式完成。


    褚師鏡上前道:“皇兄和小七一路上辛苦了,寺廟準備了午膳,若是得空,不若用了午膳再離開。”


    這種情況下,自然是年長的褚師絢說了算。


    “麻煩皇妹和各位主持了。”


    褚師鏡:“對了,無極大師說有本《靜心經》想要讓小七代為轉交給長公主殿下。”


    褚師潼也猜到了,無極大師必然是有話想說。


    她問:“皇姐,無極大師現在在哪裏呢。”


    “就在寺廟的後院之中。”


    褚師潼道:“那我先過去找無極大師拿佛經了,皇兄,你先跟隨皇姐去吧。”


    褚師絢點了點頭,褚師潼這才去了後院。


    褚師潼一路到了後院,進去就看到無極大師正坐在樹下的秋千上,周圍的雪都已經清掃幹淨了。


    她一路走上前,環顧左右都沒人,才說:“臭老頭,你找我有事?”


    無極大師笑了笑,“找你自然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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