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華宮。


    雲想容喝的醉醺醺的迴來了,褚師潼的這場生日宴,她作為褚師潼的母妃,竟是整個宴會上最不開心的人。


    悶酒一壺接著一壺。


    韓欣悅一路扶著雲想容進了院裏。


    雲想容走著走著,忽的忍不住衝到一邊花叢裏吐了起來。


    韓欣悅麵無表情的在旁邊替她拍著後背。


    忽的,冷不丁肩膀被人碰了一下,韓欣悅迴頭,看到一個陌生男子,嚇了一跳。


    後宮除了太監,就是侍衛,哪怕是侍衛也不能隨意進出後妃的宮殿之中。


    此人忽然出現,把韓欣悅嚇了一跳。


    季書在韓欣悅喊出聲之前,拿出柒王府的令牌,韓欣悅這才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沒叫出聲來。


    她有點不敢置信, 褚師潼讓一個男子來後宮之中做什麽?


    可眼前人的做法,似乎早就知道她如今是柒王的人了。


    季書擺了擺手,讓她下去。


    韓欣悅猶豫不決,怕雲想容此時還有意識。


    季書似乎早就想到了這點,拿出一封信遞給了韓欣悅,韓欣悅一臉防備的接過看了一眼,看到寫信人的名字,瞬間震驚的眼睛都瞪大了。


    是韓子俊寫來的。


    韓欣悅認識的字不多,但家裏人的名字都是認識的。


    拿到這封信,她毫不猶豫的選擇聽季書的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院子。


    雲想容在一邊吐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重新直起腰來,咳嗽了好幾聲,才朝身後招手道:“悅兒,給本宮煮一碗醒酒湯去。”


    聽到身後沒有動靜,雲想容不耐煩的轉過身,嘴裏的語氣也加重幾分。


    “本宮跟你說話......”


    看到身後靜靜站著的男人,雲想容臉上的表情震驚到一種驚悚的地步。


    銀色的月光照在季書的身上,他靜靜站在那裏,神色從容,身姿高大,容貌俊美,歲月不過是給他添了幾分成熟的氣息。


    雲想容的酒意似乎在這一刻清醒,嚇得後退了幾步,一邊退,一邊搖著頭小聲呢喃。


    “不、不可能...不可能......”


    季書有意上前走了一步。


    不料,這一步直接嚇得雲想容指著季書大喊道:“別過來!”


    季書麵色冷漠,表情莫名帶了幾分輕蔑的意味。


    “小雲,許久不見,你都翻身為妃了。”


    聽到季書的聲音,雲想容慌亂的對著季書看了又看,也不知看了多長時間,待季書再朝著她走的時候,雲想容竟直接“噗通”一聲跪在了他麵前。


    好似在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驕縱毒辣高高在上的貴妃,神情之間恐懼又緊張無措的樣子,低微至極。


    “太、太子殿下......”


    “嗯。”


    季書沒再往前走,隻是站在那裏問:“我來是有事要問你。”


    雲想容深深低著頭,弓曲的背脊恨不得化作煮熟的蝦子。


    “您、您問......”


    季書道:“阿柒可還活著?”


    聽到這個名字,雲想容臉色驟變。


    “公主她...應該還活著......”


    “什麽叫應該?”


    “公主......”


    雲想容吞吞吐吐,突然感覺脖頸一涼,季書無聲無息的把長劍的劍鋒抬到了她的脖子上。


    雲想容嚇得閉緊雙眼說道:“我也不知道,她早就被褚師禦藏起來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但褚師禦應該沒殺她......”


    “你最後看到阿柒是什麽時候?”


    “是、是在十八年前,褚師禦剛繼位,就把公主從地宮裏接出來了,奴婢被封了貴人住進了後宮,從那之後就沒再見過公主殿下......”


    季書冷冷的看著她。


    雲想容。


    以前伺候阿柒的奴婢,也不知走了什麽運,翻身成了妃子。


    季書故意問道:“褚師潼是你的孩子?”


    雲想容忽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準確來說,是憤恨。


    “她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她害死了!”


    “她是阿柒的孩子。”季書道:“她和阿柒生的幾乎一模一樣,所以褚師禦讓你撫養這個孩子,對嗎?”


    提起這件事。


    雲想容尖銳的護甲都在拳頭緊攥的時候忽然崩斷,她簡直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


    “是,她就是阿柒的孩子,我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阿柒的孩子!”


    雲想容抬起頭,那雙美眸裏怒火滔天,卻又悲哀的盛滿淚光。


    “褚師禦那個王八蛋!她納我為妃完全就是為了掩蓋他想占有公主的意圖!我生的分明是個皇子!可他抱走了我的孩子,把公主的孩子扔給我,還想讓我當做親生女兒撫養!”


    “所以褚師禦不仁在先,你買通周圍人對外聲稱褚師潼是個皇子在後,以此作為報複,因為你知道,褚師禦不敢揭穿你,對嗎?”


    季書的聲音,冷淡的沒有任何溫度。


    “對。”


    雲想容一抹臉上的淚,笑容裏是說不出的狠意決絕。


    “我以為褚師禦會氣的殺了我,可是他沒有,他不敢,準確來說,他不舍得讓公主的女兒生下就沒有名義上的母親。”


    “我知道你從小就苛待褚師潼,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你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雲想容自嘲似的笑了,“我的孩子生下來就被抱走了,我連他的臉都沒看清楚,就算我跪著懇求褚師禦他都不肯告訴我孩子去了哪裏,還威脅我再提起我的孩子就會命人殺了他。


    所以我故意對褚師潼不好!那是褚師潼應得的報應!我的孩子出生就被抱走,至今生死未卜,憑什麽褚師潼還想在我這裏感受母愛?


    玄無月享受了一輩子榮華富貴,就算國破家亡她都被北青的皇帝捧在手上,生了孩子還要送來享受我的孩子該有的榮華富貴,憑什麽?我無權無勢在後宮如履薄冰的日子她有過過嗎?她生的孩子為什麽要給我撫養?


    我對她不好又怎樣?褚師禦是不知道我對她不好嗎?他知道!但是他不敢管,他怕我對褚師潼說公主是她親生母親的事,所以這些年來,褚師潼過著怎樣的日子,我每一次對褚師潼的欺辱,褚師禦都知道的一幹二淨!他才是那個最惡心最虛偽的人!”


    雲想容好像是出惡氣一般,把這些話都說了出來,說完後,不顧季書的臉色,坐在地上,像個瘋子一樣,又哭又笑。


    鬼哭狼嚎的聲音,在如涼水的夜裏,十分滲人。


    哭著笑著,她忽然倒在地上,手按著胸口,大口大口喘著氣,表情猙獰起來,眼睛都冒著紅光,伸出手不停的顫抖。


    季書知道,這是麻葉煙的癮犯了。


    用了這麽久,就算用量再少,一點點疊加也足夠她犯癮了。


    季書沒管她,轉身離開了。


    ————


    鈺王府,夜已過半。


    床笫之上,旖旎之氣仍未消散。


    空氣中的味道難以形容,木檀香混合著一股腥味,還有絲絲的酒氣在其中。


    偌大的屋裏隻點著一盞燭火,褚師楓已經在床上躺著睡著了。


    門被靜悄悄但打開,走進的少年剛沐浴完迴來,他身上穿著雪白的裏衣,麵料是上好的絲綢,極為貼身舒適。


    領口微敞,雪白如天鵝一般的脖子和胸前。


    大片的粉紅的吻痕。


    和咬痕。


    他身影單薄,走路的速度卻很慢,姿勢也很奇怪。


    也不知走了多久,磨磨蹭蹭的,終於到了床邊。


    看到床上熟睡的俊美男子,少年的臉上紅了又紅,小心翼翼的鑽進被子裏,躺在褚師楓的身邊,不敢靠近,怕吵醒他。


    少年身體酸痛,渾身幾乎都要散架,可望向褚師楓的雙眸裏,純淨的目光仿佛一泓溫暖的泉水,充滿著懵懂的愛意。


    他很累很困了,可還是盯著褚師楓的臉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要把他的模樣刻在自己心裏似的。


    褚師楓在睡夢中,煩躁的踢開被子。


    少年起身動作輕柔的給他蓋上,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褚師楓一伸胳膊把他抱進懷裏,隨後抱著他繼續睡去。


    少年的心髒狂跳,激動的愈發清醒。


    他一點點的挪動,吹滅了最後那盞燈,安心的在褚師楓的懷裏依偎著,仿佛在這一刻,再大的風雨他都不怕了,因為褚師楓結實的臂膀會幫他擋下一切。


    他在暗淡的黑夜裏,偷偷親了親褚師楓的臉。


    在心裏一遍遍不厭其煩的默念著。


    “老天呀,讓雪青可以一直跟鈺王殿下在一起吧,老天呀,讓雪青可以一直跟鈺王殿下在一起吧,老天呀,讓雪青一直跟鈺王殿下在一起吧......”


    ————


    隔日。


    正常上朝。


    昨晚因為差點忘了喝避子湯,褚師潼睡一半忽然驚醒,連夜讓碧水去熬。


    司景離一早就被送迴了榮王府。


    臨走前跟個強盜一樣把那對情人鐲拿走了一隻。


    褚師潼本不想現在給,因為按著小世子愛顯擺的性子肯定要帶上,但這鐲子太特殊了,帶上肯定就被人知道了。


    可是當時的場麵不是褚師潼能控製住的。


    小世子:“給嘛~姐姐最好了~”


    褚師潼:“還不到時候,現在給了世子殿下肯定就帶上了。”


    司景離又抱又親:“求求姐姐了,我好喜歡那個鐲子,我不帶出去給別人看,我藏起來自己看嘛~”


    褚師潼態度堅決:“不給。”


    司景離:?


    他幹脆懶得裝了。


    “褚師潼,你不給本世子你要給誰?!”


    褚師潼:......


    氣勢突然弱下來,苦口婆心的解釋:“不是不給,是還不是時候......”


    “本世子不管,本世子現在就要!”


    “世子殿下......”


    “本世子就要!你不給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你是不是喜歡別人了?!”


    “我......”


    似乎這時候的解釋突然變得蒼白起來。


    最終世子殿下當然是拿到了他想要的。


    如果褚師潼早點交出來,也不用賠了鐲子還給小世子哄半天才哄好。


    褚師潼的生辰就這麽過了,也沒得到別的什麽的東西。


    不過想想也是,早就提前得到了封號和府邸,褚師潼除了一些賀禮,倒還真沒什麽能得到的東西了。


    一下朝,褚師潼剛迴府中就得知許戰擎早來柒王府等著呢。


    褚師潼進去,看到許戰擎坐在褚師絢常坐的那張石桌上,突然笑出了聲。


    許戰擎聞聲看去,就看到褚師潼打發了周圍的人,一路笑著走過來。


    許戰擎沒好氣的說:“你還知道迴來?”


    褚師潼笑著坐到他對麵。


    “大哥等了我多久呀?”


    “等你一上午加一中午了。”


    褚師潼道:“那你等不到我怎麽不走啊?”


    許戰擎被褚師潼這模樣氣的不輕。


    “我要是走了那就真走了,我爹又讓我去別處。”


    “大哥真忙呀。”


    褚師潼打了個哈欠,道:“大哥真是對我越來越沒耐心了,還是二哥好。”


    許戰擎死亡凝視著褚師潼,“你別指望我會像阿念那樣處處都讓著你,沒想到你小子隱藏的還挺深。”


    褚師潼道:“我可沒隱藏,是你太笨了沒猜出來罷了,再說了,如果我這算隱藏,那你不也算?”


    許戰擎本就沒什麽太多口才在身上,三兩句就被說的沒理了。


    褚師潼也不理他,自己坐在椅子上玩兒。


    許是覺得剛才太兇了,許戰擎緩了緩臉色,道。


    “小七,阿念給你送了什麽好東西?”


    “這是秘密。”褚師潼道:“二哥跟你可不一樣,你提前送到米其林的禮物我看了,什麽玩意兒那麽難看,目測不過三文錢,還是二哥有錢,送了個上好的玉鐲子呢。”


    許戰擎那麽大個個子,突然臉上不自然的紅了些許。


    “什麽難看?那是我親手雕刻的無價之寶!”


    “啊?”褚師潼故作驚訝,“二哥親手雕刻的?”


    許戰擎這才自認風流的露出笑容,“怎麽樣?是不是忽然覺得那個佛牌變得十分珍貴恨不得日日帶在身邊?”


    褚師潼嫌棄的看著他:“不是,如果真是你雕刻的,那我就扔了,實在是太醜了。”


    許戰擎:???


    許戰擎看著褚師潼得逞的笑,忽然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他眼中的神色複雜了很多。


    似乎褚師潼並沒有在朝中和傳聞中那樣年紀輕輕就十分沉穩的老練,私下裏,褚師潼作為他的三弟,好像充滿著靈氣似的,又賴皮又愛耍嘴。


    許戰擎在得知褚師潼真實身份之後,絲毫沒有被欺騙的憤怒,也沒有任何攀高枝的沾沾自喜,反而心裏升起一股對褚師潼說不出的心疼感。


    如果褚師潼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一定不會被壓抑成昨日宴會上那個樣子。


    許戰擎沒有多待,吃過午飯後就離開了。


    褚師潼算著,還沒到許戰擎被送上戰場的日子,所以也不著急,可以在朝中慢慢插手一個合適的人,到時候讓他代替許戰擎去上戰場就可以了,這樣許戰擎就可以避免上輩子的那種結局。


    她也不會失去這個結拜大哥。


    這天晚上,褚師楓拉著褚師潼去了米其林,袁喜和謝楚楚給她辦了個生日宴。


    袁喜給了謝楚楚一個菜方子,讓她做了個蛋糕,雖然看著很奇怪,不過很香甜很好吃,褚師潼又讓謝楚楚單獨做了一份送去了小世子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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