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容吩咐了悅兒下去做事,褚師潼便趁機起身準備出去醒醒酒。


    褚師楓一把拉住她,他今日喝得不少,想來現在有些醉意上頭了。


    “小七,上哪兒去?”


    褚師潼道:“我出去醒醒酒。”


    “我也去!”


    說著,褚師楓拽過褚師潼,摟住她的肩膀,踉蹌著就要站起來,側妃在一旁想攙扶,結果被褚師楓隨手推開。


    褚師潼匆匆掃了一眼被推到地上的側妃,輕聲道:“皇兄,你喝醉了。”


    褚師楓聞言笑了起來,胳膊把褚師潼摟的死死的,道:“就是醉了才要出去醒酒啊!”


    褚師潼嫌棄道:“你醉的走路都不穩了,難不成醒酒還要我背著你去嗎?”


    “哈哈,那就小七背我去吧。”


    褚師楓說罷就往褚師潼的肩膀上一趴,倒真是一副想讓褚師潼背自己出去的樣子。


    褚師潼無奈至極,隻得好聲好氣勸道:“皇兄,莫要鬧了,若是父皇見了又要說。”


    褚師楓的臉貼在褚師潼的後肩上,有些舒服的蹭了蹭。


    “小七的肩膀好小啊。”


    他雙臂直接往前一抱,把褚師潼的肩膀瞬間鎖死,帶著酒氣含糊不清道。


    “我這般一抱就完全抱住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小七是個女子呢,又小又軟,也不知你以後娶個什麽樣兒的王妃,能有這般好的福氣。”


    褚師潼老臉一紅,慌忙使勁兒想給他雙手掙開。


    “皇兄,你鬆開,我要出去了。”


    褚師楓如同惡作劇的小孩似的,褚師潼越是想用力把他掙脫開,他便越故意用力抱得更死,直到褚師潼感覺自己都要被他這樣抱死了,才忍不住朝側妃說道。


    “嫂嫂,皇兄醉了,你快把他扶下來,一會兒若是摔了怎麽辦?”


    側妃自從嫁給褚師楓之後,整個人仿佛性情大變似的,變得又沉默又膽小,聽褚師潼這麽說,她起身在一旁想上來幫忙,也不知從何處下手。


    褚師寒和鈴蘭公主在一旁看完了全過程。


    鈴蘭公主道:“寒王殿下,不然你去幫幫柒王殿下吧。”


    褚師寒本就想上來幫忙了,鈴蘭公主的話正好給了他個上前的理由,他起身走來不過三兩下把褚師楓拉開了。


    倒也不是褚師寒多用力,而是褚師楓察覺到注意自己的人有些多了,自己放開了手。


    褚師寒麵無表情道:“老六,若是醉了就先迴去,別欺負小七。”


    “三皇兄說的這是什麽話?”褚師楓笑笑,額前一縷墨發散落在他俊美的臉上,隻不過笑容帶著些惡意,“我怎麽會欺負小七?我怕是疼她還來不及。”


    褚師寒的眉頭越皺越緊,“那你就先坐迴去,別再生麻煩了。”


    褚師寒把褚師楓扶著送到了側妃手裏,對褚師潼道:“小七,你忙你的去吧,六皇弟這裏有側妃照料。”


    “多謝三皇兄。”


    褚師潼道謝之後匆匆出了殿中,似乎剛才兩人的舉動被不少人看到了,得虧褚師禦沒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但是也沒出聲。


    ......


    露華宮的構造褚師潼十分的清楚,畢竟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雖然隻生活了五年,但這五年的童年時光讓她痛苦的記憶太過深刻。


    褚師潼一路走到後殿,猜測悅兒應該是去後廚煮醒酒湯了,便去了後花園,這是後廚來正殿的必經之路。


    月清風高,暮色蒼茫。


    五月末正是百花齊放的季節,這時隻有幾聲寥寥蟬鳴,在寂靜的夜裏更顯了幾分安寧。


    褚師潼走在花園之中,望著軟嫩如雲花,不自覺想起幼時模模糊糊的記憶。


    五歲那年,她被雲想容責罰在後花園裏罰站三個時辰。


    具體原因褚師潼隻記得似乎是因為雲想容異想天開做了一道很難吃的菜讓褚師潼吃,那道菜實在是難以下咽,褚師潼勉強塞進嘴裏一大碗,可雲想容卻讓她全部吃光。


    五歲的褚師潼麻木的往嘴裏硬塞,這導致的後果就是不光沒吃進去,之前吃的也都吐了出來。


    雲想容很生氣,罰她在花園裏站三個時辰再睡覺。


    褚師潼不敢不站,但站的時間久了,又困腿又疼。


    為了防止自己睡著,褚師潼隻能一邊數花一邊疼的抹淚。


    這花園裏有什麽呢?


    現在的褚師潼也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數了好多,數到人都開始迷糊,數到天也慢慢亮了,數到雲想容睡醒開始用早膳了,她的懲罰才算結束。


    然而這件事隻不過是曾經千百個小事裏不值一提的一件。


    褚師潼走在月光下,如同五歲那年一樣,細數著花園裏的話。


    “月季,木香,春夏鵑,瓊花,錦帶花,八仙花,金雀花,芍藥,百枝蓮,入蠟紅,海棠,鳶尾......”


    五歲那年褚師潼這樣做是為了保持清醒 ,完成雲想容給的懲罰,讓她消氣。


    可重生一世,褚師潼這樣做,是為了消磨時間,等著一場與悅兒的相遇,對她親愛的母親下手。


    “大晚上的,柒王殿下倒是有興致在這裏數花。”


    一道洋洋盈耳的男聲打破了花園的寧靜。


    褚師潼迴眸,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位相貌俊朗的英氣少年。


    “馮公子夜半來花園,難道就不是有興致?”


    這少年正是威武大將軍的嫡子,馮揚。


    也正是褚師潼十四歲時,那勞什子俊美公子排行榜上排第四的那位。


    “我不過是出來醒醒酒罷了。”


    馮揚抱著手臂,饒有興趣圍著褚師潼走了一圈,目光上下不停的打量。


    “柒王殿下似乎跟鈺王殿下關係很好呢。”


    他的語氣帶著笑意,一副話裏有話的樣子。


    褚師潼懶得理會他,“我與六皇兄關係如何,與你何幹?”


    馮揚愣了一瞬,隨即笑了出來。


    “你可知,我跟你六皇兄可是說一不二的好兄弟?”


    “那又如何?”


    “我跟你六皇兄是兄弟,又比你年長,你是否也該乖乖叫聲哥哥來聽聽?”


    褚師潼聽著他欠揍的話,簡直想命人把他拖出去打死。


    “跟本王稱兄道弟,公子真是好教養,本王不介意明日上朝就此問問威武大將軍,這可是大將軍教出來的。”


    一提威武大將軍,馮楊瞬間變了個臉,“別別別,別跟我爹說,都是好兄弟,告狀還不至於呢。”


    褚師潼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開始冷著臉趕人了。


    “那你還不趕緊走?就知道在這裏耽擱本王賞花。”


    “行!”馮揚道:“我走行了吧?改日有時間讓鈺王殿下約你一起出來玩啊。”


    褚師潼懶得理他。


    威武大將軍目前手上的實權隻有一些在京城的侍衛軍,每天就是在京城巡邏治安之類的,人數不過五千,但這個數字在京城也是不小的人數了。


    褚師潼懶得跟馮揚裝隻是因為過不了兩年,威武大將軍會因為突發的疾病病死,整個將軍府都會因此落寞,馮揚身上並無什麽說得出口的戰績,前世繼承了將軍之位後曆經各種刁難,好不容易快熬出頭的時候被褚師潼使壞調去了環境惡劣的邊疆之地。


    馮楊走後沒多久,褚師潼看到遠處一個身影慢慢朝著自己這邊走來。


    身影慢慢接近。


    悅兒端著醒酒湯看到褚師潼微微詫異。


    “殿下。”


    褚師潼道:“可是母妃讓你熬的醒酒湯?”


    悅兒低首,“是。”


    “嗯。”


    褚師潼佯裝隨意問了一句,便起身朝正殿走去,正好走在悅兒身前。


    兩人前後走了沒幾步。


    當啷一聲,有什麽東西掉落到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此時正好後殿的燈火能微微照明地上,褚師潼道:“你先放下東西,幫本王把半枚玉墜找到吧。”


    “是。”


    悅兒暫時將醒酒湯放到一旁,蹲在地上開始幫褚師潼找東西。


    褚師潼倒是不著急找,尋了個地方坐下,看著悅兒仔仔細細的尋著。


    等悅兒好不容易找到那玉墜,發愣了一瞬,以為是自己佩戴的玉墜掉了,可一抹胸前,自己的玉墜分明還在。


    她拿起玉墜仔仔細細跟自己身上的半枚對比,兩半玉墜正正好好拚湊成一整個,霎時間她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如墜冰窟。


    悅兒渾身顫抖的轉過身去,不敢置信的望著褚師潼。


    褚師潼靜靜的看著她,道:“原來這東西你也有個一樣的。”


    悅兒下意識想起身,可腰板還沒停止便又立刻跪下,一路跪著挪動到褚師潼跟前,聲音不穩的問道:“奴婢想問問,殿下這玉墜是從何而來?”


    褚師潼抬眸看了看滿是繁星的天,不甚在意道:“本王的事,為何要告訴你。”


    悅兒道:“這是奴婢的弟弟的東西,奴婢進宮之前,家中父母曾將玉墜分為兩塊,並說若是有朝一日弟弟帶玉墜前來尋我,那便是家中出事,若是殿下知道玉墜之事,還請殿下告知奴婢,奴婢願當牛做馬以報答殿下!”


    悅兒對著褚師潼連磕了好幾個頭,直到最後,竟一磕不起。


    褚師潼裝模作樣道:“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弄得好像本王故意用玉墜威脅你似的。”


    她輕笑著說,而眸光裏閃過的狠意還不止言語中這些。


    悅兒深知褚師潼這話便已是威脅,可事到如今,玉墜在褚師潼手中,她也不得不受褚師潼的威脅。


    “殿下自然不是這個意思!是奴婢自己想知道關於玉墜的事!殿下平日萬般忙碌,願意告訴奴婢玉墜的事,奴婢自然要懂得知恩圖報!”


    褚師潼隻是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悅兒,韓欣悅,她可是雲想容的心腹侍女。


    雖然也經常受雲想容欺負,可悅兒就跟個沙包一樣,挨罵挨打都沒有任何怨言,隻勤勤懇懇的做事拿月例和賞錢。


    之前褚師潼問過王澤旭一些關於悅兒的事,王澤旭似乎跟悅兒是相識,直接就說了出來。


    說是,悅兒如此隻為賺錢給家中寄去,等在宮中熬到出頭之日,活著迴故鄉。


    可褚師潼問這話是幾個月前,而韓子俊被褚師潼撿到是兩年前。


    這就證明,悅兒跟外界的父母沒有任何聯係,隻能通過某個人或者某種路子來幫自己把錢財轉交給父母。


    她的父母早在兩年前將近三年之前的時間就已經死了,可她壓根不知道這件事,仍舊在努力辛苦任勞任怨的掙錢。


    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


    “你也是個苦命人。”


    褚師潼大發善心的將她扶起,在悅兒眼含熱淚以為褚師潼終於準備告訴自己的時候,褚師潼繼續道。


    “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悅兒立刻道:“若王爺告知,奴婢願為王爺赴湯蹈火效犬馬之勞!”


    “赴湯蹈火,犬馬之勞,說來容易,做來困難。”


    褚師潼道:“本王給你個機會,若是你辦好了,本王就告訴你這玉墜是從何而來,若是你辦不好,這玉墜本王自然也不會收迴去,畢竟已經到這一步了,留個念想也是不錯的。”


    褚師潼的話說的模棱兩可,好像是在暗示悅兒她家裏出事,又好像是在以此威脅,讓悅兒老老實實為她辦事。


    悅兒提心吊膽的問道:“殿下要奴婢做些什麽?”


    褚師潼語氣輕鬆道:“不必緊張,不是讓你做什麽壞事,也不是違背宮規的事。”


    她從袖口裏拿出一個小紙包,道:“你看看這裏麵是什麽?”


    悅兒雙手顫抖的接過,打開一瞧,裏麵是一些煙絲。


    “這是......?”


    “最近母妃太忙了,想來身體和精神都十分的累,這是你給她尋來可以放鬆神經的東西,隻需放在香爐裏每日燒一些,母妃就會輕鬆很多。”


    悅兒眼中流露出幾分懼怕,“殿下,這東西......”


    褚師潼知道她怕什麽,便幹脆利落的說了。


    “這東西無毒,你放心,等你辦好了這件事,之後還有別的東西要給你。”


    見悅兒有些猶豫,褚師潼道:“我也不勉強你,你若不願便算了,對了,你弟弟是叫韓子俊對吧?”


    悅兒額頭冷汗直下,立刻埋頭道:“奴婢願意!還請殿下高抬貴手!”


    褚師潼無奈的看著悅兒,輕聲道:“你這是做什麽,本王不過是問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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