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立刻送上筆墨和一摞厚厚的紙。


    鈴蘭公主俊俏的小臉上簡直像是吃了蒼蠅一般難看。


    碧水還特意提醒一句。


    “公主,請吧。”


    鈴蘭公主盯著桌上的筆墨,臉色愈發難看。


    褚師潼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她先前打聽了一番關於鈴蘭公主的事,知道了鈴蘭公主一個最不願提起的短處。


    那就是寫字。


    聽說鈴蘭公主自小不愛學習,西域那邊也不注重這些,所以鈴蘭公主大字不識幾個,唯一會的幾個字寫的還極醜。


    鈴蘭公主坐立難安,窘迫的想給自己找些麵子。


    “難不成在你們北青,女子就是用來成親生子居於後宅勾心鬥角的嗎?”


    她這一番話,忽的把褚師潼架在了道德的製高點上。


    船中的女子紛紛朝著褚師潼看來,即便她們大多數以後的命運也是如此,但總有些還抱有鴻圖之誌。


    “那倒不是。”


    褚師潼道:“若有才華,即便女子立於高堂之中,廝殺於戰場之上,又有何不妥?”


    褚師潼這番話,倒是驚豔了在座眾人。


    北青曆史上從未有過女官,更未有過女將軍。


    褚師潼敢往這方麵想,也樂於接受,這對其他女子而言已經是胸懷非常寬闊之事了。


    “那你為何如此說本公主?”鈴蘭公主嗆聲道:“你都說了女子可以立於高堂,為何你有要求本公主遵守女德?你說的話豈非前後不搭?”


    “公主殿下。”


    褚師潼忽的笑了起來,“人和人是不同的,你要清楚,你來北青是為了聯姻,說直白些就是為了嫁個合適的人,這是你的目的,你既然這樣選擇了,就已證明你沒有做女官上戰場的心,處於什麽位置就要明白什麽位置該有的責任,你若願做官,清廉公正便是你該學的東西。你若願上沙場,如何排兵列陣是你該學的東西。你願意處在後宅,自然是要學會如何遵規守矩,如何侍奉夫君,如何教養孩子。本王話裏的意思並非是後宅忙碌的女子不值得尊重,而是說單純的作為一個人,在其位謀其職的道理,公主殿下連這最基本的道理都需要本王解釋給你聽嗎?”


    鈴蘭公主:“……”


    好像還挺有道理,又好像哪裏不對。


    她想反駁幾句,竟也不知反駁些什麽。


    她還沒開口,一旁就有公子問。


    “柒王殿下覺得女子討論政事,排兵列陣都是可以接受的事?”


    “為何不能接受?”


    褚師潼支著下巴看著那群富家公子。


    在他們眼裏,女子就該一輩子死在後宅,老老實實的像一條狗一樣等著他們的到來,為了他們瘋狂邀寵,最好一輩子都沒出過閨房見過世麵。


    “荒唐!”


    不遠處一位書生扮相的公子走上前來,爭辯道:“女子就該在後宅之中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柒王殿下這是說的什麽話?女子憑何討論政事?女子無才便是德!柒王殿下連這句話都不知道嗎?”


    褚師潼不緊不慢道:“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真正意思是女子有才能,但不在丈夫麵前顯露,而是表現得謙卑、柔順,這才是女子的高尚德行所在。這句話並不是貶低女性沒有才幹,而是希望女性以德行為主,不要過於強調自己的才能,而是要保持謙虛、溫順的態度。”


    書生漲紅了臉,沒想到褚師潼竟還能說出這些。


    “即便這句話非我所言之意,那也證明官場和戰場並非女子可待的地方!女子就該老老實實在後宅中相夫教子!這才是對的!”


    這話說的屬實難聽,不少世家小姐聞言臉色都變得極差。


    碧水也因為書生對褚師潼說話的態度十分不悅,正想著嗬斥他幾句,褚師潼笑著開了口。


    “看來今日本王是來與諸位公子遊船論理了,敢問這位公子,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書生道:“對便是對,錯便是錯,自古以來男主外女主內,陰陽兩和,這才是正道。”


    “自古以來?”褚師潼笑道:“隻因從來如此,所以這便一定是對的?”


    書生一愣。


    從來如此,所以就對嗎?


    褚師潼即說了論理,那也就代表兩個人是心平氣和的討論是非道理,書生幹脆坐到褚師潼對麵,兩人麵對麵的相談起來。


    “女子天性體弱,善妒,愛生口舌是非,故而自古男子掌握政權,征戰沙場,請問王爺,這難道是錯的嗎?”


    “自然不是,可你說的並非全部。”褚師潼道:“請問男子可有體弱者?善妒者?愛生口舌是非者?”


    書生瞬間語塞,“這……”


    他身為男子,怎好意思覥著臉說沒有。


    若對方是女子,硬著頭皮一口咬死也就罷了,對方還是的見過大世麵的王爺,想必一定見過各種各樣的人。


    “你說的也是極少數……並非大多數男子如此,但大多數女子都是如此的。”


    “所以那極少數是否可以因為體弱,善妒,愛生口舌是非,就把他們分類成女子?”


    “那怎麽行?”


    書生辯駁道:“男子就是男子,女子就是女子。”


    “所以按公子的說法,男子也是有體弱善妒之人,隻是女子更多對吧?”


    書生覺得褚師潼這麽問有些不對勁,可又找不到不對之處,便勉強點了點頭。


    “是。”


    “所以女子也並非全部都是體弱善妒者,也總有智慧卓越,英姿矯健者,隻是在於少數,但並不是沒有,就例如男子中的少數者,對吧?”


    書生沉默片刻,道:“極少。”


    褚師潼問道:“但也一定有,是不是?”


    “這個……不可否認。”


    褚師潼笑著看向那位公子,“所以,你要跟本王爭辯的是什麽呢?”


    書生看著褚師潼的笑顏,無故紅了臉。


    “我……我隻是想說,朝政和戰場,不適合女子所待……”


    “是不適合。”


    褚師潼並不否認這句話,官場大多都是男子,他們靠著體力優勢掌握絕大多數的決定權,而女子早就被三從四德自幼教導歸順,若非褚師潼自幼受的是男子教育,估計也不會到今天這般。


    “但你並沒有決定去留的權利,能不能在官場和戰場待下去是她們個人的能力問題,並不是你一句不適合就可以完全斷絕所有可能。”


    書生起身拱手道:“王爺心胸寬廣,見識過人,小生受教了……”


    褚師潼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生張元清,京城邊土方村人士。”


    褚師潼點了點頭,“應該是進京趕省考的吧。”


    張元清客氣道:“王爺好眼力。”


    “今日相遇,倒是緣分,本王倒是敬佩公子敢於理論爭辯之氣度,若在京城有何困難,公子可以前往柒王府尋本王,本王願意援助一二。”


    張元清受寵若驚道:“多謝王爺!”


    褚師潼在他出現的時候一眼就看出此人身份了。


    張元清嘛。


    這次科舉的榜眼,清貧出身,十分不易,有才是有才,可以後在朝裏可是個大事官。


    天天彈劾人,褚師潼沒少被他彈劾。


    前世自己修整王府他上奏彈劾,自己出入酒樓他上奏彈劾,自己沒事兒跑出去賽馬他也要彈劾一下。


    褚師潼暗中派人把他揍了一頓,第二天一瘸一拐的上朝,還彈!


    要不是因為張元清誰都彈兩下,還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小事,褚師潼都以為他是褚師絢的人了。


    看到褚師絢一直不成親,張元清三個月上奏十五封奏折催婚,給褚師禦都整無語了。


    褚師潼那時候才明白,張元清不是參與奪嫡的人,他就是單純的有病。


    褚師潼想著好歹給點小恩小惠,起碼以後用來隔應褚師絢倒是挺好的。


    張元清迴了人群中,還未入省考就被王爺誇讚了才華,有褚師潼當靠山,想來他在京城省考也不用受什麽為難了。


    褚師潼這會兒才把目光放迴了鈴蘭公主身上。


    鈴蘭公主聽了剛才褚師潼跟張元清的論理,原本還有些難看的神色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


    “沒想到柒王殿下剛才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是本公主狹隘了。”


    褚師潼:“嗯,《女訓》你抄了嗎?什麽時候抄?”


    鈴蘭公主:“……”


    她臉色微紅,不自在道:“本公主在西域並沒有練過字,抄的不好的話,還請柒王殿下不要笑我……”


    “那是自然。”


    鈴蘭公主真的開始提筆抄書,人群三三兩兩散去。


    褚師潼剛才的發言一直被眾人當作焦點話題討論,連張元清這個本來籍籍無名的窮書生都被眾人圍了起來。


    船行到湖中央,湖麵碧綠清澈,微風吹起片片漣漪。


    鈴蘭公主好不容易安靜下來,褚師潼也難得有空歇會兒。


    她靠在船邊,欄杆倚窩,黑色衣袍上的金絲刺繡在陽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低調矜貴。


    風吹起耳邊的一縷碎發,絕色的容顏宛若天成,清冷華貴,琥珀般的雙眸淡漠,映出點點的湖水透亮。


    碧水靠近悄聲道:“殿下,謝楚楚那邊已經做好了冰點,問您什麽時候送來呢。”


    “現在就送來吧。”


    “是。”


    謝楚楚今日被褚師潼暫時調來了船上,現在在船艙後廚裏做冰點,這次會見鈴蘭公主是一件事,暗中推廣酒樓是一件事,還有一件事就是推廣冰。


    冬天的時候季書終於找到了硝石洞,大批量的硝石被暗中送往了京城,眼看天氣熱了,褚師潼一直等著這個機會呢。


    雖然這些年賺的錢已經不少了,但褚師潼仍舊覺得不夠。


    碧水帶著一排酒樓的下人端著托盤走來,托盤上是袁喜早就寫出的冰粥方子,之前因為硝石沒找到太多,不方便大批量生產冰,所以冰粥的方子一直放著。


    微熱的天,冰粥一被端上來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碧水笑著命人給在座公子和小姐送上一份。


    “這是米其林酒樓最新推出的冰點,名叫冰粥,咱們王爺特意請了米其林的大廚謝楚楚來船上做的,王爺盛請,船上每位公子和小姐都有呢。”


    磨碎的冰片配上各種新鮮水果,澆上蜜汁紅豆和蜂蜜被盛在碗裏,光是看著就讓人有食欲極了。


    一碗碗冰粥被送下去,原本有些無聊的人群瞬間活躍起來。


    冰這種東西確實罕見,大多數的公子和小姐還沒吃過冰,能被白請一次,誰不開心呢。


    碧水按著褚師潼的吩咐,先給司景離送了一碗,再給褚師潼和鈴蘭公主送去。


    司景離瞧了一眼,自己的碗比讓人的大一些,放的冰和水果也多一些,材質也不同,旁人的碗都是青瓷的,而自己的是琉璃碗,勺子是象牙上鑲了寶石的,他心裏這才舒服了一些。


    “倒還是有點良心。”


    鈴蘭公主生在西域,隻聽說過有種叫冰的東西,從沒見過,第一次見到冰粥可激動壞了。


    “這就是冰點嗎?本公主還未曾見過呢!”


    褚師潼搖著扇子,漫不經心道:“公主殿下現在見到了。”


    鈴蘭放下筆,端起碗用勺子嚐了一口,冰冰涼涼的冰片混合著酸甜可口的蜂蜜水果,簡直讓她愛不釋手。


    “這東西可真好吃!”


    鈴蘭公主眼睛裏都冒星星了,“柒王殿下,你是哪裏買的?我也要給我父王他們每人買一碗迴去!”


    碧水道:“是米其林酒樓,就在京城呢,不過您應該帶不迴去,因為天氣熱了,冰放不了多久就化了。”


    “啊?”鈴蘭公主有點失望,“好吧,真可惜父王他們沒這種口福,不過這個餐廳的名字好奇怪啊,米其林是什麽意思?”


    “……”


    褚師潼:“可能是某種高端的意思吧。”


    原本,酒樓並不叫這個名字。


    是袁喜強烈建議要改的。


    大家都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褚師潼也覺得很奇怪,沒打算同意來著,可袁喜連著去王府找了褚師潼半個月,褚師潼實在是煩了,左右隻是個酒樓名字,改了也就改了,便依了袁喜的想法。


    袁喜硬說這個名字一聽就很高端。


    如今提起這個名字,莫名有些羞恥。


    她倒是不知道高端在哪裏,反正能掙錢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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