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師潼並未吃她這一套,這老婆子要是不趕緊讓她滾出去,恐怕以後自己要被皇後看的死死的。


    但她並不打算直接開這個口,反而問向碧水。


    “碧水,你覺得田嬤嬤的話說的如何?”


    碧水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道:“奴婢覺得,她不好,人老,心壞,還見風使舵,說的話不可信。”


    褚師潼時失笑,這還當著人麵前呢,碧水就以為自己是真的在問她的看法了。


    田惠英咬牙笑道:“碧水姑娘,我剛才不過是想教一下姑娘規矩,嚇唬一下,又不是真的想動手打姑娘。”


    碧水不服氣的指著自己還泛紅的臉頰,質問道:“你怎麽沒打我,難道這不是你剛才打的嗎?”


    田惠英尷尬的笑了笑,道:“那不是因為姑娘一直氣我嗎,我這也是被姑娘氣的沒辦法了,年齡大了,難免做事糊塗一些。”


    碧水哼了一聲,不理她,轉頭跑去了褚師潼身後。


    田惠英見褚師潼似沒什麽話說了,便道:“七皇子殿下,那以後府裏的大事小事就都由奴婢負責了。”


    褚師潼朝門口看了一眼,道:“什麽大事小事?”


    田惠英道:“上到府裏的銀錢支出,家產管理,下到職位分配,日常瑣事,這都是在奴婢的管理範圍之內的,也是皇後娘娘的意思。”


    “本公子怎不知舅母還喜歡管這種閑事?”


    褚師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身穿藏藍色常服,身長玉立,個頭在這個年歲的男子裏已是最高,都已經超過了八尺,遠遠走來,帶著有些怒意的聲音,倒是有些嚇人。


    他身後跟著的司景離又是一身紅衣,輕搖著一把白玉扇子,漫不經心的走著,左右打量著府裏的景象,倒難得沒露出嫌棄之色。


    田惠英聞聲看去,隨後瞬間身體僵硬在原地。


    褚師凡來勢洶洶,直奔她麵前,嚇得田惠英立刻跪下。


    “見過公子,見過世子殿下。”


    周圍人也紛紛跟著跪下行禮。


    褚師凡沒好氣的問道:“你倒是跟本公子好好說說,舅母怎麽吩咐的你?你把原話一字一句說出來,本公子這就進宮去問,若是差了一個字,本公子定饒不了你!”


    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奴才是想拿著雞毛當令箭欺負褚師潼。


    田惠英嚇得連連求饒,“誒呦!公子息怒啊!奴婢也是聽吩咐辦事啊!”


    “什麽吩咐?本公子說了,讓你把舅母的原話一字一句說出來,你聾了嗎?”


    “這……”


    田惠英驚慌失措,她萬萬沒想到褚師凡和司景離這倆小閻王會突然殺出來,一時之間急的滿頭大汗,編不出來個所以然。


    司景離慢悠悠走過來,道:“何必動這麽大氣,依本世子看,問都不用問了,憑她剛才對主子說話的態度就該直接拖出去叫人打死。”


    他輕飄飄一句話,卻是嚇得田惠英徹底破了防,不為別的,因為司景離是真敢讓人下手把她打死。


    “世子殿下饒命啊!”田惠英老淚縱橫道:“是皇後娘娘吩咐奴婢來當掌權嬤嬤的,奴婢隻是奉旨行事啊!”


    她這幾句話可唬不住司景離。


    “掌權嬤嬤?”司景離冷笑了一聲,“掌權嬤嬤不過是個負責掌管下人和吩咐差事的位子,可你剛才說的可都是當家的主子要幹的活兒啊,不知這是不是也是皇後娘娘吩咐的?”


    田惠英慌不擇言道:“是奴婢記錯了,是奴婢老了記性不好了!不關皇後娘娘的事兒!”


    這下一旁的奴才們也都明白了,合著剛才半天了,都是田惠英自己給自己升官兒了。


    司景離看向褚師潼,臉上還有些邀功似的神采,道:“褚師潼,這是你的奴才,你說該怎麽處置呢?”


    褚師凡暴躁道:“這狗奴才!還想趁機當主子!太可恨了!小七,你不要太好脾氣了,直接把她狠狠打一頓然後丟出去!”


    褚師潼自然是對褚師凡這個提議並不滿意的,道:“世子殿下覺得如何?”


    司景離沒有直接迴答,他輕輕用扇子敲了敲手心,道:“在榮王府,敢欺主道奴才都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田惠英臉色刷一下就白了。


    褚師潼人模狗樣的思慮道:“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褚師凡也覺得有些過頭了,他隻是氣的想揍田惠英一頓,沒想著要田惠英死,但嚴格意義上來講,做出這種欺主的事,就算被打死也是活該。


    司景離手中動作一頓,原本還帶著淺淺笑意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你既問了本世子,本世子也答了,你如今說這些話又是什麽意思?”


    “世子殿下不要生氣,我不過是隨口說說,榮王府這麽做自然是有道理的。”


    褚師潼這才順著台階說道:“那便按著榮王府的規矩走吧,來人,拖下去仗殺。”


    剛才的幾個侍衛上前拖著田惠英往外走,田惠英拚了命求饒,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跟殺豬似的。


    但褚師潼充耳不聞,她早就想把田惠英拖出去打死了,一個奴才仗著背後的主子對自己耀武揚威,還在自己的地盤上,這不是找死是什麽?


    一旁的下人們都不敢吱聲,各個跪的板正。


    褚師潼道:“田嬤嬤雖然是皇後娘娘派來的,但這裏是七皇子府,容不下認別人為主的人,你們都清楚了嗎?”


    她的話依舊是那樣平靜,帶著幾分親和,好似剛才命人把田惠英拖出去打死的人不是她一樣。


    眾人低著頭連連道是,原本他們都以為褚師潼是皇子裏性子最好的,不曾想上來就讓人杖斃了田嬤嬤,這個下馬威再配上褚師潼波瀾不驚的語氣,倒是嚇得他們對褚師潼有了顛覆性的改觀和懼怕。


    褚師潼道:“碧水,這些人你來分配,如果玄長寂迴來了就讓他分配。”


    “是。”


    褚師潼帶著褚師凡和司景離往自己住的東院走,路過碧水的時候看到她臉上還有紅撲撲的一塊剛才被打留下的印子。


    碧水被打的時候褚師潼大可出來阻止,但是她並未這樣做,因為這個時候阻攔下來,沒有切真實際對碧水造成什麽傷害,自己倒是還不好直接處理掉田惠英。


    碧水受點傷對褚師潼來說不痛不癢,因為現在她的心還如同上輩子一樣的冰涼。


    ……


    東院。


    破敗的院落還未曾收拾,碧水分配好了打掃工作之後玄長寂正巧迴來,碧水立刻做了甩手掌櫃,把任務丟給玄長寂之後立刻迴到了褚師潼身邊。


    褚師潼帶著褚師凡和司景離迴到了自己的寢室,也是整個府裏唯一還算幹淨整潔的地方。


    “堂哥,世子殿下,請坐。”


    褚師潼說話間十分客氣。


    褚師凡上下對著她看了又看,幾乎要把褚師潼整個人都看穿了似的。


    褚師潼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便問道:“堂哥,你這般看著我做什麽?”


    “今早起來我便聽說昨晚東五所走水了,又聽夫子說你請了病假沒來學苑,嚇得我一上午都心不在焉,所幸中午見了六皇子,六皇子說你沒什麽大事,隻是被火驚到了,陛下還特立賜了你一座府邸,起初我還不信,如今瞧你氣色還不錯,想來昨夜那場火應該沒傷到你,我也就放心了,迴去之後正好轉告母親一聲,讓她也放心些。”


    褚師潼有些詫異的問道:“姑母也知道了?”


    “這是自然。”褚師凡道:“聽說昨夜東五所的火可不小,連皇宮外都瞧見了,母親自然也聽說了,一早便催促我早些去學苑,瞧瞧你如何,有沒有被火傷到。”


    褚師潼笑道:“讓堂哥和姑母擔心了,是小七的不是,一覺睡到下午才起,也忘記派人跟堂哥和姑母說一聲了。”


    褚師凡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這有什麽,就算你派人說了,我也得來親自瞧瞧才放心不是?”


    司景離輕咳兩聲,似乎是因為被忽視了半天,有些不自在。


    褚師潼順勢道:“對了,剛才在院中還要多謝世子殿下。”


    司景離沒有接話,反而把手中一直擺弄著的白玉扇子放到了褚師潼麵前。


    褚師潼不解的看了司景離一眼,司景離早已移開了視線,褚師潼隻好拿起白玉扇子,打開扇麵瞧了瞧。


    褚師凡湊過來看了一眼,道:“誒?這不是小七你之前總拿在手裏的那把扇子嗎?我就說怎麽總覺得這幾日好像少點什麽,原來是這扇子到了世子殿下手裏。”


    白玉扇子還是褚師潼之前那一把,碎裂的地方已經被巧匠精心修補上了,雖然細細的看去還是有輕微的裂縫痕跡,但也比之前碎成那副模樣好很多了。


    扇麵未曾動過,隻是扇柄和扇骨都從原來的白玉多加了一圈的金線鑲邊,遮擋住原本碎裂的痕跡同時,也加固了白玉扇骨道邊角容易被磕碰的問題,還比原本單一的奶白煙玉瞧上去多了幾分貴氣。


    確實是用心修複過的,連褚師潼都覺得幾天之內能修複成這副模樣,司景離定然是花了不少銀子。


    “多謝世子殿下,這扇子修複的著實精致了不少,想來世子殿下也是費了不少心思。”


    司景離也不客氣,道:“既然知道本世子為了修複你這扇子費了不少功夫,那還不好好請本世子吃一頓酒?”


    “這當然。”褚師潼笑道:“世子殿下隨堂哥一同前來探望我,有這份心意便是無價,即是府上貴客,一會兒我自然好生招待。”


    “你可別給本世子用一桌子兔子飯來搪塞,若是如此,本世子幹脆直接迴府用晚膳了。”


    聽到“兔子飯”褚師凡哈哈大笑起來,“對啊小七,我和世子殿下遠道而來,你可不能小氣,若真是兔子飯,莫說世子殿下,我都不肯留下。”


    褚師潼無奈笑道:“如今府中情形你們也見到了,別說正兒八經的廚子,怕是連一處幹淨吃飯的地方都沒有,若是堂哥和世子殿下不嫌棄,我請你們出去吃可好?”


    褚師凡剛才的話不過說說,對於他來說,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喝酒跟鬧市旁邊的攤子上喝酒都沒什麽區別,眼下就要看看司景離願不願意了,畢竟他是出了名的難伺候。


    “世子殿下覺得呢?”


    司景離道:“也不是不行,若要去外邊的酒樓吃,那就得去本世子點的酒樓。”


    “世子殿下隨意說即可,我既然答應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


    左右褚師潼在說出這話來的時候就做好了被宰的準備。


    這京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左不過司景離能看中的酒樓就那麽一兩家,順便她還有其他的事想看看。


    “那就,喜寶樓吧。”


    ……


    喜寶樓就在城西,從府中大門出去拐個彎兒就到了,離得特別近。


    目前來說,喜寶樓算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了,就連像褚師楓這樣的皇子平日裏都喜好去喜寶樓吃些招牌菜。


    但褚師潼清楚的記得,過不了兩年喜寶樓就會被另外一家酒樓取代,建立那酒樓的背後老板是位女子,也是京城商賈之中一位傳奇般的人物。


    聽自己當初的手下說,那位女子的丈夫戰死沙場,她憑借一手高超的廚藝養活自己的一家,從鄉野之地闖出幾分名堂之後,便為了孩子讀書能拜入名師的手下,不顧艱辛來到京城闖蕩。


    最開始,她便是在喜寶樓之中擔任廚房的廚子。


    喜寶樓的廚子太多,各種菜式的大廚加在一起起碼二十多個,她雖有廚藝,但因為是女子,在喜寶樓屢屢碰壁,喜寶樓的東家也是吃相十分難看的人,最終她受不了這種歧視和侮辱,選擇離開喜寶樓,自己在京城裏盤鋪子開菜館。


    當時還是跟自己前世的一個手下合作的,謝楚楚提供高超的廚藝,自己那位手下提供各種策略和拉客手段。


    兩年時間,從一家深巷子裏的小菜館,一路登頂為京城最有名氣的酒樓。


    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褚師潼算過時間,這個時間約莫就是那位女子剛來喜寶樓不久的時候。


    酒樓裏人聲嘈雜,喧鬧非凡,滿座賓客的各種交談夾雜在一起。


    上下樓層之中的雅座皆是富家子弟,小二在其中忙的焦頭爛額,賬房先生數錢的手都在發抖,菜肴香氣四溢,酒香彌漫。


    褚師潼帶著褚師楓和司景離在雅間之內,淡淡的檀木香充斥身旁,鏤空的雕花窗透過明亮的燭火,恍若白晝,精致的雕花裝飾古色古香。


    司景離點了十八道菜,褚師凡要了二十壇上好的美酒,倆人是一點也沒帶客氣的。


    菜肴前後送上,酒一杯杯倒上,燈光下幾人想談甚歡。


    “司世子。”褚師凡喝了幾壇酒,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所想,“這滿桌子菜都是你點的,為何我瞧你一直沒怎麽動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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