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黎獨自一人迴了房,今日的葉旭不知為何,也沒有跟在她身後一直吵個不停。


    平日裏似乎是聽習慣了,今日突然有些不自在了。


    想起楚燁當眾說的話,他,竟是要定親了……


    說不上自己如今是何種滋味,隻是胸口處隱隱泛著的苦味揮之不去。


    崔黎悶頭躺在了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她驀地起身,飲下桌上涼透了的清茶,可是內心的煩悶卻並沒有因此而消散一些。


    就在這時,崔黎腦海裏一閃而過的那張笑臉,讓她待在了原地。


    怎麽會想起他來?


    她狠狠搖了搖頭,不對,她的使命,乃是要看著表妹坐上那最尊貴的位置!


    如今的她,怎能被一介男子影響?


    崔黎猛地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凜冽的秋風瑟瑟而過。


    她隨意披了個披風,便朝著雲慕歌住處走去。


    雲慕歌正將那冕服收好,將發間的桃木簪子取下來,拿在手裏反複把玩。


    “慕歌……”


    屋外崔黎略顯疲憊的聲音響起,雲慕歌閃過一絲意外。


    “進。”


    隻見崔黎臉上是一片揮之不去的愁容。


    “這是怎麽了?可是那葉旭又惹你生氣了?”


    崔黎驀地聽見葉旭兩個字,瞳孔不由得一緊。


    她故作鎮定:“不是他……”


    雲慕歌將手裏的桃木簪子放在桌上,仔細打量著崔黎的神情。


    這樣的崔黎,她似乎是第一次看到。


    崔黎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明明自己要比慕歌年長,可是在慕歌麵前,她卻總覺得自己太過幼稚。


    崔黎不經意瞥見桌上的簪子,眼裏閃過一絲詫異。


    她了解慕歌,慕歌不愛這些珠寶首飾,可是這個簪子,卻好生別致。


    許是察覺到了崔黎的視線,雲慕塵嘴角微微勾起。


    “楚燁送的。”


    崔黎聞言,臉上是再也壓製不住的詫異。


    似乎有些意外,慕歌居然這般輕而易舉就說出楚燁的名字。


    她可知,這男子送女子簪子的含義?


    “慕歌,那簪子的寓意?”


    雲慕歌盯著那紅得妖豔的寶石:“傾情於心。”


    崔黎猛的一震。


    “慕歌?你?對楚燁?是不是他強迫……”


    話還沒說完,崔黎便徑自止住了。


    憑她對慕歌的了解,怕是沒有人能夠逼迫她做自己不喜歡的,更別提與感情相關的事了。


    今日的雲慕歌也難得打開了話匣子,以往她不理解,為何那些世家小姐有諸多的閨中密友。


    而到了她身上才知道,有時候,有人能夠聽自己訴說心事也是一種欣慰。


    “今日不妨在我這歇下?”


    “嗯?”


    “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放心,冷霜和青蓮會好好在屋外候著的。”


    “好。”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崔黎與慕歌二人,熄了燈,一同坐在了床榻上。


    哪怕二人認識了多年,可從未有過這樣的機會。


    “算下來,你該是第一個聽見這話的人。”


    雲慕歌淡淡說道。


    “曾經的我以為自己,對於世上的情愛,再也不會相信。”


    雲慕歌開口,帶著絲絲的淒涼。


    那樣的雲慕歌,崔黎是熟悉的。


    就如同她凱旋而歸的那時,整個人散發的氣息都是生人勿近的那種。


    “可是,就連我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身邊竟會出現一個意外。”


    “不知何時起,有他在身邊,會覺得安心。不知何時起,曾經的不可能都因為他一人而破戒。”


    “在這個過程中,我亦有過彷徨,有過不解。若是再重蹈覆轍,落得那般境地,我還會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


    “可是結果是,我選擇相信他,亦選擇相信這段情。”


    “他連命都可以不要,我又為何要畏手畏腳?”


    “所以崔黎你,聽懂了我的意思了嗎?”


    雲慕歌話音剛落,目光直直地望向崔黎。


    崔黎在雲慕歌的視線中,無處遁形。


    她微微張了張嘴,可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與我,永遠都是崔家人。”


    崔黎神情變得蒼白,她本就心思聰慧,雲慕歌的這番話說的極為委婉。


    她以為自己藏得夠深了,可是卻不知道為何被發現了?


    “慕歌你……”崔黎深深吐出一口氣,帶著決絕的眼神,看向雲慕歌:“你是何時察覺到的?”


    雲慕歌搖了搖頭:“我有一次偶爾聽舅母說過,崔黎你認為,這京城裏的男子入不了眼,立不了足。”


    “應該說的是,你幻想的是一個,能夠英勇善戰,不畏生死的英雄。”


    “可是,那時的大梁,遠遠沒有能夠堪此大任之人。所以你才將幻想,放在我身上。”


    崔黎笑得僵硬:“慕歌你,說對了也不完全對。試問整個大梁,哪裏能夠找到像慕歌一般的男子?那些貪生怕死的公子哥,我嫁過去,隻會讓這後半生陷入無盡的悲哀。”


    “可是,慕歌,如今的我,也陷入了你當時的彷徨。”


    崔黎再次抬眸,眼神逐漸變得炯炯。


    “我好像,也遇到了一個意外,一個與我所想的,格格不入的意外。”


    “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意外,卻一直伴隨著我的生活。”


    “對於慕歌你,我是崇拜的,就如年少時的敬仰一般。”


    “可是如今的我,卻有點畏手畏腳了……”


    她與他之間隔著的,遠遠不止身份上的差異。


    雲慕歌聞言,頓了頓:“你可是崔黎啊!”


    那個盛名在外的崔黎,那個活得自在的崔黎。


    “想做什麽,便去做。總比最後後悔來得好。”


    “慕歌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不就是一個葉旭?”雲慕歌攤攤手,葉旭雖然麵上看起來有點輕浮,可是心卻是好的。


    崔黎有種被人戳破心事的窘迫。


    “若是他有了親事,我開口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她不願與她人共事一夫,亦不願去破壞別人的幸福。


    “我的傻表姐,楚燁說的話,你也信?”


    那葉旭定親一事,不過是楚燁隨意編的借口罷了。


    可憐單純的崔黎還信以為真。


    崔黎聞言,難以置信。


    “假的?”


    “真真假假,你去問問當事人不就好了?”


    ……


    這一夜,二人說了許多的話,就連崔黎也沒想到,她們一說,便說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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