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儀麵色慘白,要不是李奕承及時扶住她,當場就要失態。


    她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男人,神色帶了點委屈。


    李奕承神色更加難看。


    寧樂今日的所作所為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


    又合情合理。


    畢竟寧樂的性格他很清楚,就是清楚她的衝動和魯莽,之前才會那般算計她。


    沒想到,一步錯,步步錯。


    當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必須要想辦法,平息這場災難。


    李奕承目光看向丞相所坐的位置上,期待他能說些什麽。


    畢竟他是丞相。


    陳丞相的確要為女兒求情,人都起了半身了。


    忽見自己的嫡女步入大殿,站在了寧樂公主身旁,跪下,叩首。


    一字一句,字正腔圓道:“陛下,兒臣有話要說。”


    “講。”


    “兒臣以為,琳琅雖是兒臣的婢女,但她和駙馬之事不該怪罪到兒臣的身上來!”


    啟德帝挑眉,“不怪你,那難道怪寧樂不成?”


    “是!”


    陳嘉儀抬起頭,說出了石破天驚的話。


    滿殿嘩然。


    所有人驚訝看著陳嘉儀,“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陳丞相麵色大變,連忙出列,“陛下,小女是嚇壞了,才會胡言亂語,她的意思並非有意指摘公主……”


    說著,又嗬斥陳嘉儀。


    “逆女,還不快快認錯。”


    陳嘉儀倔強地轉頭,她就是不願意接納原主渣爹的所謂幫助。


    如果這樣,還不如讓她痛快反駁,哪怕獲罪也無所謂。


    “寧樂公主,你雖貴為公主但應當知曉,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道理。你是貴為公主,但大商女子從來以夫為天,夫為地。駙馬縱然縱然有錯,你就沒錯嗎?”


    “駙馬被你當眾杖責,琳琅也被你羞辱名聲盡毀,你還要怎樣,莫非當真要讓駙馬一輩子隻守著你一個人。這樣的話,未來誰敢尚公主?”


    話音落,滿殿安靜。


    今日中秋,來參加宴會的除了臣子勳貴還有一些無官職但有學問的大儒。


    陳嘉儀的話,句句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裏。


    “沒錯,身為公主堪為天下女子表率,如何能肆意妄為毆打夫君,簡直離譜!”


    “若公主主動為駙馬納妾,就不會有今日之事發生,歸根究底還是公主善妒。”


    “善妒又跋扈,乃犯七出其二,若非公主,尋常人家浸豬籠都夠了。”


    “四皇子妃賢德高義,她的丫鬟縱然爬了主子的床,也與她無幹,是那丫鬟不安分。”


    “公主毆打了駙馬還想怪罪四皇子妃,實在過了!懇請陛下寬恕。”


    高台之上的啟德帝臉色陰沉下來。


    “寧樂!身為妻子毆打自己的夫君,還當著百姓的麵,皇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看來是平日裏朕太慣著你些了!驕縱的你無法無天!”


    陳嘉儀聽得皇帝訓斥的話,心底鬆了一大口氣。


    這話她本不想說。


    是寧樂逼她的。


    皇帝雖然寵愛寧樂,卻不會真的太當迴事,大商對女子要求很嚴苛。


    導致再受寵的公主地位也不高,這點類似北宋。


    身為現代女子,她自然不認同這些話,卻也無奈用這些話保護自己。


    隻希望李寧樂適可而止,莫要糾纏。


    李寧樂聽著這和上輩子幾乎一毛一樣的話,有一會恍惚間以為自己沒有重生。


    不然為什麽女主換了個場景還能放出這樣的屁話呢?


    不過也不愧是女主。


    她一發言,那群酸儒跟蛆見到屎一樣高興,立馬蛄蛹著咬了上來。


    而父皇也找到了合適機會,保護他心肝的正妃。


    這等愛屋及烏簡直感動死人啦!


    低垂著頭,李寧樂漆黑的眸底泛起滔天的嘲諷。


    上輩子訓斥過後,是要抬琳琅貴妾入府,安撫駙馬給他大官,女主名聲大噪,之後開啟了她悲劇的一生。


    結果她沒找進宮。


    劇情居然還走到這裏。


    小說的威力這般大嗎?大到她怎麽也沒辦法避開?


    她不信!就算避不開,這場戲的最終結局也要她來定,大不了,誰都別想好過。


    見李寧樂不說話,眾人認定她心虛,抨擊的話更加過分。


    連一些女眷都小聲嘲諷起寧樂。


    “自己攏不住夫君的心應該從自身找問題,而不是喊打喊殺,難道殺了個琳琅就能阻止旁的女人入府了嗎?”


    “學四皇子妃賢良淑德一些,日子還能過差了?”


    “公主中就屬她最跋扈驕矜,嫁人了還一點性子不改。”


    高台之上跟著皇後一起來的平陽幸災樂禍地看戲。


    要不是顧及父皇在場,皇後拉著,她已經跳下來加入嘲諷寧樂的隊伍了。


    陣陣嘲弄聲中,李寧樂慢慢抬起頭,一雙眼紅紅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父皇!”


    她聲音帶著哭腔,委屈極了,“您也覺得兒臣做錯了嗎?”


    啟德帝一怔,這個女兒機靈討巧,跋扈張揚能和嫡出公主幹架,便是受再多委屈,也沒見她哭過。


    今日卻哭了。


    李寧樂捕捉到啟德帝一閃而過的愧疚,繼續開口:“駙馬和兒臣成親才幾天,就已經和四皇子妃的貼身丫鬟滾在一起,還給她買了宅子養在外頭,置兒臣於何地?!”


    “兒臣是皇族公主,代表了皇室。”


    “他們不敬兒臣不要緊,但不能公然打皇室的臉,不把父皇您放在眼裏。”


    抽噎了兩下,李寧樂抬起哭的慘兮兮的小臉,委屈又倔強地說:


    “兒臣行事是偏激了些,但兒臣是為了維護皇室臉麵!為了維護父皇您的顏麵,兒臣沒錯!!”


    最後這一句,李寧樂是吼出來的。


    整個殿中安靜的落針可聞。


    藐視皇族,不敬皇帝。


    每一句都是他們不敢承受的罪責。


    剛剛攻擊李寧樂的人們閉著嘴,脖子拚命的縮了縮。


    高台子上,皇後、平陽神色詫異,平陽撇了撇嘴,頗為嫉妒地小聲:哭起來真醜。


    蕭貴妃捂著唇,眼底帶笑。


    啟德帝臉色從之前的漫不經心轉變為慎重,“寧樂,你做的對!維護皇族尊嚴,才是一個公主首要責任,駙馬不忠皇室,著實該罰……”


    “父皇——”李寧樂打斷了他,一雙淚眼朦朧,但卻露出幾分女兒家的脆弱和多情,“兒臣鬥膽,駙馬被兒臣當眾責打過了,兒臣想替他求個情。”光罰可不行。


    “你懂事了,既打過便算了。”啟德帝滿意道。


    “還有琳琅,兒臣想著駙馬既然喜歡,索性就納入府中,做個妾室伺候他。”然後鎖了一起死。


    啟德帝驚訝,“你真的願意?”


    殿中其他人,尤其是那些酸儒們,眼神更加驚訝,寧樂公主居然主動幫駙馬納了那個丫鬟?


    “是不是想在府邸裏把人弄死啊?”


    “極有可能,婦人陰私手段極為毒辣,之前不還說她打殺了個下人麽?”


    “若是這般便是公主也饒不了她,咱們且看著吧。”


    那些聲音不小,保持著高台之上的皇帝聽不分明,但李寧樂聽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她毫不在意地迴:


    “兒臣願意。”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女兒。”啟德帝十分開懷滿意,大手一揮:“高流,擬旨,寧樂公主賢良淑德,婉約天成,特賜涿州為封地。”


    李寧樂彎腰,做足了公主的禮儀,倔強又矜貴:“兒臣謝過父皇。”


    垂下的眉眼微偏了下,對上女主陳嘉儀慘白慘白的小臉,勾起一抹壞壞的笑。


    哈,她哭啦!她裝噠,略略略。


    啟德帝見狀更加滿意,“迴座吧。”


    李寧樂擦著眼淚,邁著優雅又歡快的小步伐迴去了。


    ……


    啟德帝目光冷冷掃過陳嘉儀,帶著帝王的審視與漠然,“四皇子妃,你可知罪?”


    陳嘉儀噗通跪下,臉色慘白,“兒臣……”她很想說不知,但麵對這個時代的權力巔峰,她不得不俯首,求饒。


    “請陛下恕罪。”


    啟德帝眉頭皺的緊緊的,剛剛他居然覺得丞相嫡女說的話很有道理,完全忘記了,寧樂代表的是皇室。


    而這個女人說的話,完完全全在挑戰皇威。


    隻是完全捏死也不行,丞相是文臣之首,又是他為承兒積攢的妻族力量之一。


    “四皇子正妃陳氏不堪大用,著貶為側妃,禁足府邸好好反省。”


    陳嘉儀雙腿一軟,臉色慘白。


    丞相原本還在高興女兒或許能博得點名聲,這下子直接跟著跪了,大唿:“陛下恕罪!”


    跪下的還有那些剛剛瘋狂攻擊李寧樂的臣子們,一個個兩股戰戰,生怕被一起收拾。


    李奕承連忙出列,沒有求情,隻是跪在陳嘉儀身邊,與她一起叩首,謝恩。


    被貶斥為側妃,卻還要謝恩。


    陳嘉儀心裏委屈死了,她成了大商的笑話。


    甚至未來在曆史上所有人都會記得有她這個從正妃被貶斥為側妃的皇子妃。


    她落寞地迴到座位上,眼淚要掉不掉。


    李寧樂垂眸。


    女德的確能約束自己,但她是女子之前,是大商的公主。


    代表了大商皇室。


    一句以夫為天的確可以壓住她。


    但在皇室臉麵跟前,誰都得靠邊站。


    女主,你以為就你會扯大旗?本宮也會!


    一旁李奕承憋悶比陳嘉儀更甚。


    中秋宴上讓父皇關注到自己的計劃,達成了,但還不如不達成!


    這個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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