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一問出口,哪吒的目光也投向了悟空。


    悟空掛起一絲微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他們敢來找花果山的麻煩,我花果山也定是不會坐以待斃傻愣愣地給人打的,要打便打,我們迎戰便是!”


    “大哥,我們幫你,隻要你說一聲,我們即刻迴北俱蘆洲調兵!”孔修和孔慈異口同聲地說道。


    哪吒站了起來,有些含含糊糊、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是不能明著幫你的,也不能欺師滅祖不是,不過放一些水還是可以的......”


    悟空聽聞此言,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反問道:“一些?”


    “臭猴子,不要廢話!”哪吒有些惱怒地警告道。


    悟空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說了,隨後似是又想起了什麽,問道:“三太子,你確定你還要在這裏嗎?我接下來可要召集我其他幾位兄弟商議如何排兵布陣了,作為敵軍將領,你繼續聽下去怕是不太好吧?”


    哪吒站了起來,不甚在意地說道:“是不太好,所以本帥決定,先去會會我五湖四海的知己好友,向他們討教一下兵法,然後再迴去與三隻眼商議如何對付你們這窩妖怪!哼!”


    說著哪吒便往水簾洞外走去,就在這時,悟空方才說了一句肺腑之言,“多謝了,好兄弟!”


    “不謝,說這些幹嘛,‘謝’字說多了,兄弟都沒得做了!”幽遠的迴聲從遠處傳來,哪吒此言也是相當直率的。


    他成仙多年,知曉天庭的許多勾當,早有了脫離之心,隻是太乙真人的殷殷教誨,母親殷夫人不時流露出的擔憂的目光,大哥、二哥時不時的關懷,這些一切地一切,都讓他沒法徹底貫徹自己的想法,這般也是極為嘲諷。


    要做一個合格的神仙,牽絆太多不是什麽好事。


    隻是即便如此,他又怎麽可能輕易割舍掉這些呢?


    就連小梨,也時常思念著她的父親母親,在見過青丘以後,哪吒便更加清楚蘇梨身上所肩負的責任。


    他與悟空、蘇梨等人是有相通之道的,可惜的是,立場始終不同......


    除了母親以外,師父太乙真人是讓他第一個感受到關愛的人,不能總是,辜負了他的期望不是?


    這邊悟空已經開始召集其他妖王來花果山商議如何排兵布陣了,那邊,蘇梨也還在經曆著心魔劫。


    已經到最後一步了,西天取經的路上,蘇梨一步步幫助唐三藏找迴了他的性靈,點撥他的智慧,看著他懷著大愛踏上西天取經之路。


    原以為西牛賀洲的靈山腳下是這世上最太平的地方,可是事實呢?


    妖魔遍地不說,西牛賀洲的人完全順應了天命,與其說他們是人,不如說他們是佛陀的傀儡。


    佛教的言論在那裏便是真理,他們幾乎不與命運抗爭,即便死亡就在眼前降臨,他們也能夠笑著接納它。


    這並非是他自身對生命的領悟有多高,而是他們徹底臣服了西天,變成了他們手中的提線木偶。


    哪怕凡人因為一丁點小事得罪了佛陀,被降罪,連年無收,也不會有人替他們抱不平,都覺得是那人的錯。


    完全接受了這樣被安排的命運,這是違背人的本性的,初看不覺如何,不過是趴著順從的人奴而已。


    但是見識到了國家順從天命而滅亡,人們也不為自己的命運而爭取,這樣的反人道行為,讓三藏徹底陷入了深深的懷疑當中。


    鳳仙郡的郡侯因為怠慢了玉帝,一郡之地飽受三年大旱之苦,顆粒無收,餓死了多少黎民?


    在心魔幻境當中,鳳仙郡的郡侯愛民如子,得知是因為自己的過失方才害得黎民百姓受苦,並且還要讓雞把米山啄完,讓狗把麵山舔完,讓蠟燭把緊鎖燒斷,鳳仙郡才允許下雨,百姓之苦方才能解除。


    崩潰的郡侯,最後成魔了。


    郡侯成魔以後,打上了天庭,最終死在二郎神的三尖兩刃刀之下,咽氣了那眼睛也沒有閉上。


    唐三藏,也就是金蟬子,他雖然恢複了性靈,但是他沒有法力,隻是一個凡人,隻能在徒弟們的保護之下,親眼見證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慘劇發生,卻沒有絲毫改變的能力。


    最終他明白了......仙神佛陀並不愛世人,他們隻愛自己的地位和利益。


    在獅駝嶺之時,獅駝嶺被青毛獅子怪、黃牙老象、大鵬金翅雕三大魔王占據,共有四萬七八千個小妖。


    獅駝嶺骷髏若嶺,骸骨如林。人的頭發被小妖們做成毛氈墊子,人的皮肉腐爛在地上的汙泥裏,人筋被纏在樹上,看起來晃亮如銀。


    說是屍山血海也不為過,腥臭難聞。


    如來佛祖在靈山講法之時,曾言靈山所在的西牛賀洲,不貪不殺,人人固壽,大唐所在的南贍部洲,貪淫樂禍,人多爭殺,所以要將真經傳過去!


    但是實際的西天取經之路上唐僧在南贍部洲遇見的都是虎豹豺狼,而到了西牛賀洲,妖怪不斷,越靠近大雷音寺,妖怪愈加殘忍!獅駝嶺便是其中之最!


    原本獅駝嶺是凡人國度,自那三個大妖占領此處以後,聚集了四萬七千妖魔,將百姓、官員、王公貴族吃了個幹幹淨淨,變成了屍山血海的獅駝嶺。


    在心魔劫當中也是如此,此時此刻,唐僧害怕了。


    他不是怕妖怪法力高要來吃他,而是難以相信在靈山旁邊,佛祖的眼皮子底下竟有如此人間煉獄,不是說西牛賀洲不貪不殺嗎,可越靠近大雷音寺,他所見到的世界就越黑暗!


    西牛賀洲便是如來製造的苦海,妖魔越多越殘忍,神佛菩薩收服妖怪的時候,凡人才會對他們感恩戴德,就能獲得更多的信仰之力!


    如果像南贍部洲一樣,凡人都安居樂業,還會感謝神佛嗎?


    不會,他們隻相信大唐!


    所以南贍部洲無仙無佛卻無妖怪,唐僧越來越疑惑,這真經到底要不要取呢?


    越靠近靈山,唐僧的魔性便越加沉重,但可能是因為靈山的佛光太過耀眼,西天的佛陀們居然沒有看到唐僧眼中的仇恨。


    一路積累的仇怨,在唐僧師徒一行人取得空白真經後徹底爆發,唐僧入魔。


    入魔的是金蟬子也是唐僧,在入魔的那一刻,他不僅想起了自己前九世的輪迴,更想起來了當初他到底為何會被如來趕下靈山,轉世輪迴修行贖罪。


    他根本沒有罪!


    是靈山的諸佛說他有罪!是釋迦摩尼說他有罪!


    他參悟了大乘佛法,並且找出了其中的錯處,也是無可改變,毀人欲滅人性的地方,由此金蟬子提出了由他來重新編撰修訂大乘佛法。


    金蟬子本是好意,卻是因此徹底得罪了釋迦摩尼。


    他被認為想要篡改西天的傳承佛法,自立廟堂,與釋迦摩尼決裂!


    雖然他本沒有這樣的意思,但是他無法為自己申辯,便隻能坦然接受,既如此,金蟬子也仍然感念佛祖的施教之恩,便打算自己離開靈山,下山修行,去體悟真正的道。


    金蟬子平日裏話很多,性格卻是格外軟和,臨走了便打算去和靈山交好的朋友以及在靈山修行的小動物們告個別。


    僅是這般,他再次被認為想要煽動在靈山修行的佛陀離開靈山,想要帶著靈山的佛陀外出另尋他地,自立新的派係,與釋迦摩尼作對。


    但是這是靈山內部的問題,金蟬子被罰下界最真實的原因隻有少數靈山高層才知道,為了打消金蟬子的“妄念”,釋迦摩尼以金蟬子在聽他講經的時候打瞌睡為由,被罰下界去經曆十世修行,待功德圓滿之後方才能夠重迴靈山。


    何為修行?是奪了他的性靈,讓他去經曆世間的七情八苦,卻絲毫沒有伸出援手的能力嗎?


    是九世輪迴,為求真經九次都死在了沙僧的手下,為了自己曾經否定的大乘佛法,他整整九世,都倒在了這條取經之路上。


    是眼睜睜看著黎民百姓成為他經曆九九八十一難的墊腳石嗎?一路上他看到了黎民之苦,在仙佛、在世人眼中,他金蟬子勵精圖治,一步一個腳印走了十餘年,方才行完了從東土大唐到靈山腳下的十萬八千裏。


    西行之路苦嗎?


    苦!


    但是沒有被壓迫被奴役,命運被仙神佛陀掌控的黎民百姓苦!


    他這番沒頭沒腦,隻為了自己曾經否定過的大乘佛法,一次又一次踏上這條去往靈山的路,毫無意義可言!


    大乘佛法救不了世人,隻有他們自己方才能夠救自己!


    蘇梨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看著西行之路唐三藏和悟空所經曆的一切,看的她都有種想要毀滅一切的衝動。


    她一個旁觀之人都是如此,更別說親身經曆這一切的唐三藏。


    沒錯,金蟬子迴來了,也瘋了。


    他不管不顧想要毀滅靈山,毀滅一切,讓諸佛跟著一起陪葬!


    蘇梨一直不理解為何她的心魔劫裏會出現金蟬子的十世取經之路,現在她卻是明白了......


    反抗天命的結果便是肉身化作飛灰,神魂永墜地獄,生生世世都要遭受地獄的業火炙烤,永世不得超生!


    金蟬子也算是靈山的元老之一了,但是在如來佛祖的掌下,也不過是一巴掌的事情罷了。


    他沒有遭受任何的苦難便已然消散在這世間了,但之後受苦受難的卻是悟空。


    豬八戒早早察覺到不對,果斷接受成為淨壇使者這個位置,乖乖成為了靈山的一員。


    沙悟淨老實木訥,最後卻不知所終,最終承受這一切的卻是她的悟空,與她那父王一般無二的結局。


    親眼目睹在她心上的人遭受這一切,對於她的道心是幾近毀滅般的打擊,她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一邊想著用自己的命拉著所有人一起完蛋,將重要的東西全部藏進青丘,用自己的這條命拉著所有人一起陪葬。


    一邊又想著要不不要再反抗了吧,就這樣老老實實讓悟空成為漫天神佛當中的一員,這樣便不用再受那般的苦楚......


    可是,她不甘心呐......她與悟空相識了三百來年,太過清楚他的心性了......一隻敢稱自己為“齊天大聖”的猴子,又怎麽會甘心被規則束縛,拋棄過往的所有,去靈山做那清心寡欲的鬥戰勝佛啊?!


    這樣糾結的念頭在她的心裏打轉,卻不知不覺滋生了魔性,所謂一念地獄,她有體諒世人之心,自然是不願世人因為她自己的私欲,飽受苦難......


    說到底她還是心太軟了些,看不得太多的人間苦難,有時候少些顧忌,隨性一點,會輕鬆許多。


    人家覺得你瘋到什麽都不在乎,反而會對你尊重忌憚許多。


    到底是在乎著悟空的,蘇梨選擇了用最極端的方式衝破這一重心魔幻境,即便她知道這是幻境,仍舊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悟空受苦,因此她帶著憫生劍,打碎了地獄與人間的入口。


    在地獄受苦的妖魔們沒了阻礙,可以隨意進出人間,她也將悟空放了出來。


    蘇梨原本以為此舉必然會生靈塗炭,她也會成為千世萬世的罪人,隻是沒想到的是,地獄的妖魔們竟然井然有序、目標一致地聯合在了一起。


    攻打天庭、攻占靈山,誰害得他受那地獄的磨難,他們便去報複誰!


    在此之後,天庭、靈山均自顧不暇,並非他們的作戰能力不強,而是地獄的妖魔太過不管不顧,隻要能報仇,即便冒著魂飛魄散的風險,他們也甘之如飴。


    這般瘋魔的態度,那些在天庭地位高崇的神仙們又怎能敵得過?至少他們便不敢賭上自己擁有的一切。


    輸了!那便什麽都沒有了。


    做下那個選擇的時候,蘇梨本以為自己會即刻被心魔攻占,變得六親不認,隻喜歡殺戮,但是實際在心魔幻境當中,她和悟空在戰事焦灼,那些地獄的魔頭準備進攻凡界時站了出來。


    利用通曉天地的神器將世界分離開來,從此以後神妖仙魔人各占一界,互不侵犯,各自掌握本族的命運。


    蘇梨沒想到心魔劫會以這樣的方式化解了,此劫大概是在考驗她奮鬥到底的決心!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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