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事了


    又是端木未出言製止,通過剛才和竭的交流,他深知此事實在不應該繼續發酵下去,這與羅網此行隱秘行事的宗旨背道而馳。


    “如今長公子尚未還京,若是在此期間出了什麽差池實在不美,既然這韓信是長公子指名道姓所要之人,還是隱秘些為好。”


    端木未在心中暗暗揣度,如今的他可已經不是昔日那個愣頭愣腦,不知思慮前因後果的愣頭青了,所思所慮自然更加周詳。


    “二位,得饒人處且饒人,不過是一頓餐飯而已,想來二位也不會過於計較些許得失吧?”


    端木未朝著韓信和竭發問,雖然表麵上是在征求二人意見,但心裏卻並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會被駁斥。


    “無妨!”結果也並沒有出乎端木未的意料,竭和韓信雖然都還處在愣神之中,卻都是異口同聲地表達了讚同的意見。


    竭的臉色意味難明,夾雜著震驚和慶幸,還帶著些許釋然:“怪不得這人從一開始到現在便如此氣定神閑,原來是有恃無恐。


    也是,一個公乘的爵位已經足以蓋壓在場所有人,更別說還是當今邸報署的文秘,定然是文成君的心腹重臣,今日卻是交了好運。”


    韓信看著前倨後恭的坊市令和一旁鎮靜自若的端木未,本來因一時激憤失言的懊悔之意一點點變成了對權力的渴望:


    “若是今日沒有這公乘出手相助,我怕是隻能被這坊市令逮捕扭送,黜為城旦恐怕已經是最好的結局,這就是勢位不同帶來的差距!”


    不提韓信這邊獲勝方的心路坎坷,一邊的劉邦和盧綰二人心情才是真的跌宕起伏,本來一片大好的局麵隨著那看客的三言兩語竟然被盡數扭轉。


    “季哥兒,還是快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我等再去尋一家食肆也並非是何難事,這鹹陽城如此廣大,又何須在此地久候不去?”


    盧綰眼見事情已經朝著越來越惡劣的方向發展下去,說什麽也要勸著劉邦抓住這最後的機會離開,萬一那坊市令再找什麽麻煩,他們這異鄉客可討不了好。


    劉邦看著一旁虎視眈眈的坊市令和滿麵輕鬆笑意的公士,心中何止一句憋屈能言。


    心中不由憤懣道:“乃公在沛縣之時,向來是戲弄這些古板守矩的秦吏,在這鹹陽食肆隻是吃一頓飯,便被如此驅趕,更別說理明明在乃公這一方,真是奇恥大辱!”


    劉邦並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在他看來,明明是盧綰先占得的座位,那後來的坊市令也認可了,若不是那圍觀的公乘以勢壓人,怎麽也輪不到自己將座位拱手相讓。


    至於侮辱韓信的話麽,不過是一個位卑勢弱的小小黔首罷了,罵上幾句又能怎的?


    但眼下形勢比人強,劉邦知道自己小小的亭長身份在這根本算不得什麽,強自硬撐下去隻會是自取其辱,如今離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我們走!”劉邦對著盧綰低聲私語,二人迅速從案間抽身而去,隻給眾人留下兩個狼狽不堪的背影。


    端木未看著劉邦二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卻並沒有一點化幹戈為玉帛的心思,能放這二人離去已經是不計前嫌的寬容,又怎會留下一起喝杯濁酒?


    實際上,到現在端木未也不知這趾高氣昂的亭長亭父姓甚名誰。


    “行了,都散開吧,不要擾了這位公乘閣下的用餐興致!”樂驅散著周遭聚攏而來的食客,極力想要在端木未麵前挽迴自己的形象。


    其實也不用樂如此作態,一旁圍觀的眾人早就在劉邦二人溜走之時散了大半,又有誰會被已成定局的故事吸引呢?


    “公乘閣下,您且慢用,有事再相召於我,店家,還不快給這兩位客人上餐?”樂對著店家可就沒那麽客氣了,甚至內心頗有些憎恨:


    “匹夫誤我!若不是這公乘不與我計較,反倒成了你手中刀!”看著眼前唯唯諾諾的店家,樂的怒氣無從發作。


    “是,是,小人這就去,你在一旁愣著作甚?還不趕緊收拾好這案席,問問這兩位貴客想要吃些什麽,真是沒點眼力見!”


    店家一邊對著樂曲意逢迎,一邊又對著小二指手畫腳,生怕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大惹來不快。


    可憐小二從頭到尾都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隻是被一味支使著來迴受氣,忙不迭地跑到韓信和竭身前低聲下氣地問詢。


    經過劉邦和盧綰二人這麽一鬧騰,韓信二人原本吃飯的心情也被攪和的沒了興致,草草點了幾道之後便揮揮手讓小二下去了。


    “慢走,我尚有他事要與這二人相商,便不多送市令了。”一旁的端木未也對著坐立難安的樂示意,令後者如蒙大赦。


    “多謝公乘出手相助,不想竟是邸報署文秘當麵,實在是失敬,失敬啊。”竭對著端木未恭謹拱手,雖然同為墨家子弟,但二人目前地位卻是天差地別。


    “無妨,我也是羅網中人,同是為長公子效命又何須道謝?不過你還是應當快些與爾上峰複命,實在不應先行享受啊。”


    端木未言語中帶了些警示之意,在得知竭身負要任卻仍先來食肆之時他便有些不悅,更別說鬧出來這麽大動靜。


    “召這韓信來鹹陽之事,連我都未曾聽聞,說明長公子對此人極為上心,事情如此要緊卻還先來飲宴,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雖然沒有宣之於口,但端木未的不滿之意卻也能讓竭聽的清楚明白,當下也不由得汗顏道:“是屬下疏忽了,此番飯食過後便立刻前往複命,不使上峰憂心。”


    “如此甚好,我名端木未,添為邸報署文秘一職,卻也是羅網中的指揮同知,以後在人前稱唿我為長吏便可。”


    不得不說,近水樓台先得月,雖然端木未資曆並不深厚,但架不住其當初一開始便跟隨在扶蘇身旁,無論是明麵上的爵祿還是暗中的羅網,其人都有著頗高的地位。


    “東海小旗見過同知,今日之事實在是有勞上峰,竭慚愧不已!”竭的神情愈發震驚,他沒想到自己當麵的竟然是羅網的二把手。


    而這二把手又是如此的年輕,雖然其並不知道韓信這一任務的緣由,但那隻能說明此事的重要性,而不代表端木未沒有實權。


    “行了,不要行此大禮,快些用餐去交付任務才是正道,此地人多眼雜,還是莫要張揚的好,我尚有公務在身,便不久留了。”


    端木未揮手製止了竭的動作,食肆這種三教九流匯聚之地並不適合談論這些事情,畢竟羅網還是個上不了台麵的組織。


    “謹遵同知之令。”竭一臉嚴肅地對著端木未承諾,今日若不是恰好碰見這位上峰,怕是要功敗垂成。


    端木未揮了揮手,自顧自地起身離去了,隻留韓信和竭二人對著小二端來的食物風卷殘雲。


    “雖然這位端木未的級別很高,但明顯不知道關於你的事情,這更說明上峰對你的重視程度,速速吃完隨我去尋上峰。”


    竭一臉嚴肅地對著韓信叮囑,他知道,實在是不能再抱一點僥幸心理了。


    但無論是端木未還是竭,他們都不知道,羅網這個一直潛藏在水麵下小打小鬧的組織馬上就要隨著扶蘇得立太子而迎來一個飛速膨脹的時期。


    “這狗屁的秦律,這狗屁的秦吏,說是秉公執法,還不是見了那什麽狗屁公乘便倒戈相向,乃公真是瞎了眼當這亭長,迴去便辭了這破事!”


    劉邦拖著疲乏的身軀對著盧綰咒罵不休,剛才在手持利刃的秦吏麵前不敢多說一兩句,現在走在無人注意的大街上卻是硬氣了起來。


    “季哥兒說的什麽胡話,隻不過是因為在這鹹陽罷了,若是在沛縣之中,哪個當官為吏的不給季哥兒個麵子。


    休說是什麽沒聽過的邸報署秘書,即便是咱們縣中的蕭主吏也是與季哥兒結著善緣,日後找其他人來這鹹陽送差便是了,又何必說什麽歸家的氣話。”


    盧綰卻是一反常態地同劉邦頂了兩句,他還真怕自己這從小玩到大的季哥兒一時氣起就辭了這泗水亭長之職,那時他又如何自處?


    “哼,都是什麽破事,年關來押送這徭徒便已經是倒了大黴,更別說乃公的兒子馬上就要降生,陪伴不了不說還要來這鹹陽受氣,端是氣煞乃公!”


    劉邦臉色陰雲密布,並沒有直接迴應盧綰,而是轉頭惦念起了即將臨盆的曹氏。


    盧綰一聽劉邦此言,還以為其隻是礙於麵子不肯承認自己的話,當下也不再糾纏此事,轉而笑嘻嘻地問道:


    “季哥兒怎麽就斷定那曹氏生的就是兒子?難不成季哥兒還隨哪個世外高人學了一手未卜先知的能耐?”


    “去你的,乃公什麽時候要學那神神鬼鬼的手段?那曹氏定然給乃公生個兒子,也不看看是誰的種!”


    劉邦踹了盧綰一腳笑罵道,不過其心中並不似麵上表現出的這般篤定,甚至略有憂愁:“曹氏啊曹氏,你這肚子一定要給乃公爭上點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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