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各懷鬼胎


    “不瞞監禦史,這會稽郡內,早已是千瘡百孔,表麵雖是一派平和,內裏卻波濤洶湧,妄圖複興舊楚之人如過江之鯽一般層出不窮!”


    杜歡語不驚人死不休,言語之間充斥著對會稽郡的憂心忡忡。


    “哦?這會稽郡內局勢當真已然如此糜爛?那為何杜郡監不早些上奏朝廷,反而要待殷通身死、吾等前來方才肯透露一二?”


    鄒知秋麵上露出不解之色,心中卻是暗暗冷笑:“怕不是這其中也少不了爾這老匹夫的一番功勞!”


    “監禦史有所不知,實在非是老臣玩忽職守,與其輩同流合汙,而是這郡內豪族早早便與那殷通私下勾連,成盤根錯節之勢。


    老夫縱使身為郡監,手中卻是並無實權,先前也曾上奏朝廷,隻是石沉大海未有迴音,單憑老臣一人,實在有心無力啊!”


    杜歡情真意切,一張老臉上遍布痛心疾首之色,卻是將罪責全部推給了死去的殷通,將自己摘的幹幹淨淨。


    “若真是如此,倒是本官有所誤解杜郡監了。”鄒知秋不冷不熱地迴應,並不想在這一點上多做糾纏,而是轉而言道:


    “郡監還是和本官詳細敘述一下郡內豪族為何不曾奉陛下之意遷往驪山罷,吾等在鹹陽便早早知曉,這會稽郡內賈氏、虞氏,可是久負盛名。”


    鄒知秋一雙銳利的眸子緊緊盯著眼前這個垂垂老朽的前輩,力求不錯過其表情中可能透露的一絲一毫細節。


    “禦史果然盡忠職守,早早便對這會稽郡內豪族有所了解。”杜歡先是照例恭維了鄒知秋兩句,然後才說起來其間細節:


    “昔日鹹陽傳旨,令各郡豪族遷往驪山以為陛下陵邑,這賈、虞二家作為會稽郡內的首屈一指的豪族,理應在其列。


    但奈何殷通仗其為假郡守之權,私自與二家相勾結,將其從遷徙之列移除,反倒將另外兩家勢位遠不如的顧、張頂替。


    究其根源,還是殷通從前為楚臣之時便與賈、虞二家多有相交,更是趁機收受兩家頗多賄賂,大肆中飽私囊,端是國賊!”


    “既有此事,爾為何不報之於陛下?屍位素餐,又如何敢於言稱自己並未同流合汙?


    若不是陛下此番遣吾等前來,怕不是等爾入土之時也未必肯透露罷!”


    鄒知秋聞得此言勃然大怒,原本還裝出的一點客氣登時全數拋開,聲色俱厲地質問杜歡。


    “非是老夫不肯盡忠職守,實在是那殷通在這會稽郡內一手遮天呐!


    驛傳之中均有其心腹之人,老夫所傳奏章必先被其一覽無餘後方能送於鹹陽。


    若是被其知曉吾敢實言奏之,老夫自身並家小,均是性命難保!”杜歡臉上涕泗橫流,對著鄒知秋聲淚俱下。


    “爾貴為一郡監事,那殷通當真膽敢致爾於死地?他真不怕陛下雷霆之怒乎?”


    杜歡的表演非常打動人心,但鄒知秋並不買賬。


    殷通能量再大,在這會稽郡內再是一手遮天,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殺死一名郡監,莫說他隻是一名假郡守,就是貨真價實的一郡之長,他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殷通誠然不敢對老夫有所圖謀,但吾家中妻小,卻是遠不如老夫一般安全。


    昔日目睹殷通與會稽郡內豪族勾結之後,老夫立刻便奏疏一封,以驛傳加急送往鹹陽。


    但翌日清晨,吾那年方十一的稚子從床榻起身之時,便被一血流不止的馬駒之首嚇得痛哭不止。


    那是他平素最為喜愛的小馬駒,卻被堂而皇之地擺在其床榻之上,其中威脅之意,令老夫毛骨悚然,又如何敢再向陛下直言?


    召來仆役往驛站相詢,那本該加急送出的奏疏,卻仍滯留於原地不曾有分毫移動,吾隻得將其焚燒不提,禦史,老夫實在是有苦難言呐!”


    杜歡那溝壑縱橫的臉上,顯出痛苦的神情來,連鄒知秋這等多疑之輩也不由得心生一二同情:


    “竟有此事?!這殷通果然是好賊子,昔日卻是吾看錯了人!”鄒知秋一副震驚神色,心中卻也隻信了三分。


    “殷通再是一手遮天,還能將驛站之中所有秦吏一一納為己用?每日送往鹹陽的奏疏如此之眾,驛站佐吏又有幾多精力與膽量一一拆來?


    或許這杜歡早年間確有一二嚐試,但之後必然也被一同買通,暗中默許這會稽郡內蠅營狗苟。”


    鄒知秋本身就是通過不擇手段的方式才從一介降臣爬到如今之位,對於官場之間的彎彎繞繞自是心知肚明。


    杜歡被威嚇之事或許不假,但也必然被殷通等人示之以好過。


    不然,其在日夜恐懼間又如何能安居其位?怕不是早就告老還鄉了!


    但此時殷通已死,杜歡所言已是死無對證無從查實了,更重要的是,這些事並不是自己所關注的重心,隻有那虞、賈二家,才是重中之重。


    “卻也不怪禦史,吾昔日入於會稽之時,也隻覺那殷通乃儒雅之士,誰料竟是狼子野心?但其也終究是受累死於此間。”


    杜歡眼見這鹹陽所來的禦史麵色終於緩和,言語之間也有了幾分同情之意,內心隻覺應是初步取信於其,可以加注一二了。


    “哦?這殷通之死,其中曲折之處杜監事卻是有一二了然?”


    鄒知秋自然聽的出杜歡眼中的未盡之意,但他此時並不介意作個捧哏,因為殷通之死,也是自己必須查清的事實。


    “老夫不敢妄言,但殷通之所以慘死於府邸之中,決計與其日常所結交之輩脫不了幹係,特別是那會稽豪族。”


    杜歡看著眼前一副好奇神色的鹹陽禦史,心中不由一動,終於上鉤了。


    “殷通與賈、虞二族來往密切,其副手郡丞便是那賈氏族中所薦,足見其關係甚密。而殷通此人,更是多有包庇舊楚逃犯,以為門客支使。


    其身死之時,府中竟是半個侍衛仆役也無,隻有那家老在一旁侍候,期間疑點重重。


    老夫揣測,其必然是知曉陛下令其歸都敘職之事,心中惶然,在私自與舊楚之人密謀!


    甚至是意圖以其項上人頭將功補過,隻是橫生波折,最終有所差池而致身死!”


    感謝“吃糖不牙疼_33”的100點打賞,i了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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