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墨氏門徒


    “恩公竟是當今長公子?!


    小民愚昧,未曾識得公子,言語之間多有失禮冒犯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一臉癡呆的端木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幸怎麽也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總算還知道做出敬服求恕的姿態。


    “無妨,不知者無罪。


    本官今日白龍魚服,為的就是感受這鹹陽城內的熙熙攘攘。


    若是人人皆知吾之身份,豈不是端為無趣?”


    扶蘇看著端木未一臉癡呆的震驚神情,心中暗爽,原來扮豬吃老虎是這種感覺。


    難怪那些小說裏的主角都喜歡裝逼打臉。


    雖然劇情老套庸俗,但應用到自己身上時才發現是真的爽啊!


    從食肆出來後,扶蘇一行人便尋了一個較為僻靜之處歇腳,同時也是為了探探端木未的跟腳。


    “吾觀汝身著粗布褐衣,腳踏跂蹻(qi,jue,均為二聲),


    言語之中又常常有所謂‘明鬼’之語,莫不是墨家傳人?(注1)”


    “長公子慧眼如炬,端木未實是佩服之至。


    不錯,吾正是墨家子弟,如今於市井之中磨煉己身。”


    “磨煉?怕不是挨打吧!”扶蘇心內腹誹。


    就你這愣頭青樣確實該磨煉磨煉,就是少不得受些冷嘲熱諷和皮肉之苦了。


    “爾之前在食肆之內有言,匡當是爾師兄。那匡當也是墨子門徒了?”


    扶蘇略有好奇地發問。


    “正是,匡師兄長吾二十餘歲,同在當代巨子門下受課。


    隻是匡師兄家中老小養育不易,已是多年未曾顧及門中事務了。”


    端木未詳細地解釋了匡當與自己的師兄弟關係。


    “長爾二十餘歲...爾莫非年方二十?”扶蘇看著一臉黝黑的端木未,差點驚掉下巴。


    若不是端木未眼中毫無經曆世事的滄桑,僅憑外貌定論,扶蘇尚且以為其已年過而立了!


    那黝黑的臉龐和手上的老繭,怎麽看也不應該是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年輕人應該擁有的。


    這卻是扶蘇沒有真正體會過底層民眾的艱辛了,特別還是在這先秦時代的民眾。


    自幼便開始為家計奔波,整日埋首於田地之中,


    又要順服官府所頒的勞役和賦稅,往往外貌都要比實際年齡大上一輪。


    扶蘇前世便是衣食不愁,還沒有進入社會的學生,穿越而來後更是整日錦衣玉食,完全不需要考慮生存的艱辛。


    說句不好聽的,這是有些“肉食者鄙”了。


    當然,扶蘇再怎麽也不會說出“何不食肉糜”之類的混賬話的。


    “小民誕辰今歲前月剛剛度過,如今恰好二十有四。”


    “二十有四...那還尚可接受。”


    扶蘇總算勉強接受了這個端木未才剛剛二十出頭的現實。


    那這麽說,自己還得叫聲大哥咯?


    扶蘇心內一笑,隻是決計不會真正脫口而出的。


    在這個時代,年歲作為尊老愛幼的準則也是要看你什麽階級的。


    就像達官貴人們不會對著田間地頭勞作的六旬農夫專門去稱上一句長者,然後攙扶上自己馬車去享享清福的。


    自己穿越以來一路所接觸最多之人,幾乎沒有比自己年歲更小的,卻都是俯首聽命,壓低做小。


    毋論是四十不惑的匡當,還是那個年逾五旬的老匠援,


    抑或者是邸報署內來來往往的大小刀筆之吏,均是如此。


    這就是階級差距帶來的巨大代溝,也是扶蘇的先天優勢。


    不然,扶蘇真不知道自己若是穿越成了黔首民夫,到底該怎麽破局而出。


    除非等到十年後的天下大亂,才能僥幸有一線生機,不過那實在是太難了。


    十年間如何安穩度過就是個問題,十年後又如何乘勢而起更是個問題,端是難上加難。


    “小民愚鈍,尚不知曉匡師兄如今在長公子手下曆任何職?


    幸得匡師兄與長公子今日扶手,小民才得以逃脫一頓皮肉之苦。


    來日小民必當親自向匡師兄登門道謝,為長公子當牛做馬。”


    端木未一臉誠懇。


    雖然自己隻是個普通黔首,但有恩必報的道理也是明白的。


    雖然這二者似乎都可能不在乎自己的輔助。


    “匡當於邸報署中擔任本官秘書一職,怎地,同為墨門中人,爾竟連此事也不曉得?”


    扶蘇不由得有些好奇


    “迴稟長公子,師兄自從調任邸報署後,於其職位及所任之事皆是緘口不言。


    就連師傅也無從得知


    哪怕是這這邸報之事,也是連發三期後匡師兄才向門內眾人透露。


    至於其所任何職,吾等仍是知之不深


    隻是觀其終日忙碌,事務繁多,猜想應是有所職銜。”


    端木未趕緊解釋。


    “原來如此。”扶蘇一臉恍然,自己卻是將保密之事給忘了。


    看來匡當執行的很是嚴格麽。


    這邸報都出了三期了,才肯稍微向親近之人透露一二。


    不錯,果然沒看錯這老小子,可堪一用。


    “吾觀爾與匡當均為墨者,行事卻大相徑庭,卻是何故啊?”


    扶蘇想著匡當那迎合自己乃至於有些許諂媚的風格


    與眼前這愣頭青的端木未實在是天上地下。


    突然想要聽聽這愣頭青的看法,也未嚐不是存了幾分考校的心思。


    “迴稟長公子,匡師兄雖與吾等同為墨家中人。


    一同在钜子門下習墨家之書,但其早已成家立業,親小仍需贍養撫育。


    入於工坊多年,官府規矩更是高於門中。


    又不得升遷,自是壓力重重,門中約束也就不甚嚴苛了。


    不過匡師兄仍然不失為墨者之名。


    能追隨長公子殿下成此蘇紙造福天下之事,便足以堪見其初心未失。”


    端木未言語之間多有尊崇之意。


    匡當畢竟是入門多年的師兄。


    如今更是一朝得製蘇紙,受扶蘇青睞,可謂一飛衝天,大器晚成。


    “善”扶蘇略有欣慰,看來匡當也就是在自己麵前比較諂媚。


    對外人還是有些自己的骨氣在的。


    雖然扶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卻沒有就此終結談話的打算,而是繼續對著端木未問道:


    “儒墨二家,韓非將二者並稱為顯學。隻是如今法家為治國之本。


    本公子對墨家卻是知之甚少,爾可願為本公子釋疑解惑?”


    注1:墨家子弟多來自社會下層,生活清苦,衣著簡樸;且紀律嚴明,對自己要求很高。


    《莊子·天下書》:“以裘褐為衣,以跂蹻(草鞋)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為極。”


    《呂氏春秋·去私》:“墨者之法,殺人者死,傷人者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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