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山別院1108,一夜之間水漫金山,沈先生這般細致入微的男人,竟犯了這樣一個低級錯誤,次臥的水龍頭流了一夜,直到有陽光滲入雲層,刺亮他的眸,地下有積水溢出


    樓下傳來胡嫂一聲尖銳的喊叫


    “哎呦我的老天爺,家裏這是怎麽了!發大水了!!”


    水漫過樓梯向下流,胡嫂提著褲腿沒空站地,一夜之間,怎麽成了這番景象?


    “沈先生你在家嗎?” 胡嫂仰著頭朝樓上喊道,結果當然是沒人應聲……她往樓上跑,想都沒想的敲了敲次臥的門


    昨天太太沒迴來,先生看那樣子……像是泄了氣一般,身上少了往日的精神氣,先生和太太這是怎麽了,從沒有見過他們這樣過


    門敲了半天,男人終於開了門


    即使是這樣,他依舊都沒反應過來,地麵上已經漲到了腳踝的積水


    “哎呦先生你終於開門了!” 胡嫂求爺爺告奶奶,“咱們家裏發大水了!” 她急,他不急,穿著一身深綠色睡衣,冷白的膚色更顯眼底的烏黑,他一夜沒睡,竟然也沒發現次臥的水龍頭沒關,下水道給堵住的現實?!


    老天爺啊,胡嫂覺得天塌了


    沈卿言低頭瞧了一眼地上的積水,終於意識到什麽,卻沒有因此產生多大的情緒波瀾,他打了電話找人來解決,自己則轉身迴了房間,拿著工具開始清理次臥


    太太的絕大多數東西都在這裏…… 書架的底層浸了水,男人蹲下小心翼翼的將被水打濕的書拿了出來,多數有防水的書套,唯一損害最嚴重的,是位於最底部的一本甚至連書皮都沒有的陳舊本子


    已經是幾近完全損害的地步,暗黃的扉頁浸融了水,輕輕一碰就會撕裂


    放在手中,比他想象中的沉重


    男人的眸在看到扉頁上泛著黑影的字跡愣怔,他突然意識到,他損害的不僅僅是一個本子,或許與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迴憶……


    那是一個日記本,記錄於2010年,大約十三年前,截止時間是空缺的留白


    可能,太太還在記錄著當下的生活,隻是他從未見她寫過日記


    本子已經完全被浸毀,遠遠到了不能翻閱的程度


    他小心將她的日記本放在陽台上,今日有陽光傾瀉,但願,還有搶救的機會


    等待了八個小時,秒,是江城飛往南潯的最早航班


    男人一夜未合眼,心心念念的想要去南潯找她


    沈卿言出發前,沈墨霖,林航和安臨像是約好一樣,相繼到了京山別院


    看著眼前的水漫金山,三人傻了眼


    “握草” 林航忍不住爆了粗口,“卿言啊,這都是你被蘇晗甩了之後留下的淚嗎?前有孟女哭長城,後有你哭塌家門啊————”


    安臨捂他的嘴,這種時候,不適合開玩笑


    誰都能感受到這個家的沉悶氣氛,沒了蘇晗,沈卿言便也不是平日的他了,他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麻木的往行李箱裏塞了幾件衣服,然後轉身迴了房間,將蘇晗的那本日記本小心地裝好放在了箱中最上層


    他隻想去找她,她說的那些絕情的話,他一個字都不相信


    “卿言,聊聊吧——” 沈墨霖看著他開口,似乎,他這副模樣又迴到了從前,第一次他來沈家的時候,怏怏不樂,像是病重的孩子


    男人終於將行李箱合上,“你們迴去吧” 他朝著門外走


    “別讓沈卿言去南潯,蘇晗根本不在南潯——”林航播了宋衫衫給他發過來的語音,她那邊說話很急,背影有朗朗的風聲


    男人聽著語音頓了步,他轉身問林航,“我太太,現在在哪裏?”


    林航看了一眼沈墨霖,又扭頭看了一眼安臨,終究是深深歎了一口氣


    “我老婆不讓我們說,卿言,這是蘇晗的意思…………”


    “告訴我,她在哪裏” 一夜了,他沒有任何情緒的外露,冷靜的可怕又不尋常,說出口的話卻又帶著央求……


    如果蘇晗在,她一定知道,她家的言言,要哭鼻子了


    許久未說話的沈墨霖開口, “卿言,現在你要做的,是解決問題的根源,而不是去找蘇晗,她很安全,你要放心————”


    “她不在我的身邊,我看不到她,哥,如果薑沐莫名其妙的離你而去,我想你不會這般勸我”


    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場,你不一定有我冷靜


    沈墨霖被他反問的啞口無言,他無奈的笑,似乎在掩蓋某種悲傷的情緒,他說——


    “她確實走了,卿言”


    薑沐,確實走了


    …………


    十二月份的茶莊,寂靜蕭條,所有稱之為綠色的植物全然沒了生命,通通都掛了雪


    記得之前是在秋天,兩個女人還在時,這裏充滿了鮮活


    “女人的衣服,顏色鮮豔,款式很多,更富有生命力,我記得那天————” 沈墨霖坐在座椅上深深遙想,“薑沐是穿著一件紫色的長裙,你的蘇晗呢?”


    “一件乳白色的長款風衣” 被問的男人,很快應答


    “不像我們兩個一黑一灰,和冬天的茶莊一樣,死氣沉沉”


    沈墨霖倒了紅酒,隔著落地窗,窗外似乎又在飄雪,今年的雪,下的可真勤快


    “她為什麽走?” 沈卿言問他


    他搖頭,“興許是因為,我很無趣”


    “你無趣不是一天兩天了”


    “說的好像,你很有趣一樣——”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隨即沉默不語


    “有趣的是她們” 沈卿言彎唇,下了定論


    隨後又是一片沉默


    “薑沐還愛你”


    “蘇晗還愛你”


    不知是因為何種默契,兩個男人竟然同時說出了一句同樣語式的話語


    愛,是他們怎麽都不會去討論的話題,此刻,竟有一種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滄桑感


    “我知道”


    “我知道”


    兩人對視一眼,終於妥協


    沈卿言眉眼淡淡的朝窗外看,眸中是雪白一片


    “她愛我,隻是有人,不讓她愛我” 他轉頭看沈墨霖,“或許薑沐也一樣”


    沈墨霖隻是維持著平日裏的淡笑,他又怎麽會不知道薑沐走的原因,他沒辦法娶她,她走,大概於她而言是最正確的選擇


    他和沈卿言不一樣,在這個家族他無能為力,她走,他便放她自由


    “你想怎麽做?卿言”


    “無論如何都要把她追迴來,是我無能,才讓她想過退縮的可能”


    沈墨霖問他是否準備放棄一切


    他笑得釋然,“除了她,沒什麽好失去的”


    “哥,你呢?”


    沈卿言反問他,薑沐對於他的情感,在過去的十幾年間他作為旁觀者看得清楚,他當然希望他能幸福,而這份幸福,大概隻有那個對他哥死纏爛打十多年的姑娘能給他


    就這樣打算放棄嗎?他們,一路走來也並非坦途


    “我?” 沈墨霖舉杯同他相碰,“最擅長的不過是逆來順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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