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在自家拘束什麽——\\\"


    伶仃的落雨沿著青瓦飄灑如絲,正堂中一盞孤燈通亮如炬,很多個夜晚,楊玉都會一個人坐在這裏等待天明


    她有抑鬱症,不借助藥物的作用,整夜整夜的失眠


    沈卿言坐在沈墨霖一側的椅上,一隻手搭在椅臂上,百無聊賴的撥弄著桌前擺放著的一盆綠蘿——


    他習慣這樣,這是他思緒漫遊的跡象


    他漫不經心的朝外麵的雨幕瞥去—— 心裏想著,太太此刻,應當是睡得安穩的


    沉默良久,唯有淅瀝雨聲


    楊玉一雙美目輕闔,倦怠的揉了揉眉心,開口的聲音雖淡卻帶嚴肅


    \\\"兒子,那位薑小姐又是怎麽迴事?\\\"


    不給沈墨霖任何迴應時間,楊玉又繼續說


    \\\"前幾天你們在咖啡廳被狗仔拍到這個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


    \\\"知道\\\" 沈墨霖坦然承認


    \\\"所以這種小事,你也需要媽媽來處理?\\\" 楊玉敲了敲桌子,眉微蹙著。


    沈墨霖斂斂神色沒有說話,沈卿言坐在一旁,輕撚著葉瓣的手漸漸舒展開來——


    他並不知道楊玉是因為什麽事情找他們,如若隻是因為這件他早已聽得司空見慣的事,何必又讓大哥專程來轉告他一聲


    正堂內再一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楊玉盯著這兩個一言不發的男人,不耐的開口:“怎麽一句話也不說?這麽多年了,你還要我說多少次?”


    “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把婚姻當兒戲看待?還搞什麽從一而終至死不渝那一套?媽媽和你說了多少次,那位薑小姐論家世、論背景我都不可能讓她進沈家的門——”


    楊玉的聲音極其平穩,質問的語氣並不激烈卻不知為何讓人壓抑的喘息不過氣來


    沈墨霖抬起了頭,漆黑的眸透著微不可察的悲哀


    “原來母親隻看重這些啊——” 他說話的聲音不帶任何起伏,嘴角浮著淺淺的笑。沈卿言看了他一眼,隻覺得他的笑中藏著無盡的苦澀


    “不然呢?兒子你還在天真的以為,婚姻是件值得期待的好事嗎?” 楊玉坐直了身子,淡淡的光影打在她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冷豔非常。


    “我今天不想和你說什麽大道理,最後我再提醒你一次,今後和那位薑小姐斷幹淨了,以後再讓我處理這種小事情,那媽媽也不介意做足了這個惡人——”


    “媽又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不同於往日的沉默和認同,這是沈墨霖第一次同楊玉周旋


    那天在咖啡廳,他和薑沐說了,他不介意,他真的不介意,任何他們怎麽拍吧,任何他們怎麽想吧 ,他不會去解釋,也不會去捂嘴


    他不可能把她一個喝醉的人丟在那裏


    \\\"兒子——\\\" 楊玉叫了沈墨霖一聲,她對他說著話,眼睛卻看向了在一旁許久不吭聲的沈卿言,\\\"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婚姻最講究門當戶對。有些女人妄圖一朝嫁個金龜婿就想超越人家好幾代人的努力,就妄想實現階層的跨越——\\\"


    楊玉嗤笑了一聲,\\\"真是可笑——\\\"


    她說話的視線落在沈卿言身上,沈卿言側身坐著並未看她,清俊的側臉因光影的投射而顯得更加柔和,不知是在走神還是在做什麽,對於楊玉這等含沙射影的話,他未做出任何反應。


    “媽,是不是任何一個你不認可的女性,你都要把她們想的這麽不堪?”


    沈墨霖怎麽會聽不出母親的話裏有話,這麽多年來他從未頂撞過楊玉一次,可今晚,他是怎麽了,是因為見證了身邊人太多的甜蜜,他慕羨了麽.......


    是因為,他甚至對自己的婚姻還有一星點兒的奢望,風一吹,這種奢望就鑄造成了燎燎之勢麽......可笑的是他吧?快三十歲了還在奢望這種不切實際


    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他沒有任何選擇


    沈卿言抬眸看了一眼沈墨霖,這還是他頭一次見他這副樣子,他把自己陷入了萬難的境地


    “你說什麽?” 楊玉麵上帶著明顯的慍怒,說話的音調拔高“門當戶對這四個字你是不是聽不懂?還是說我瘋了一定要跟你對著幹?我難道不希望你過得幸福嗎?


    “和你門當戶對的女孩子那麽多,你怎麽知道不會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是我非要強安一個在你身上嗎?之前我也隻是讓你多接觸接觸,是我逼著你非要娶了嗎?”


    “今天的話我不會再說第二次,就衝那位薑小姐在媒體麵前胡言亂語這一點,我本人就不是很喜歡她。你是沈家的長子,婚姻要把看得見抓得著的東西放在首位,情愛才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


    “再說了,人心都是會變的,你現在喜歡那位薑小姐,你敢保證你會一直喜歡她嗎?不要和我信誓旦旦的說敢,一輩子那麽長,你們男人根本就沒有資格保證——”


    楊玉說的每一個字都如此決絕,已經到了深夜時分,雨卻越下越大,張嫂端來了熱氣騰騰的牛奶放到了桌上,偌大的正堂,氣氛陷入了一片僵持之中


    沈墨霖不再言語,他知道自己說什麽都無濟於事,秋風裹著斜雨搖搖欲墜,在他已然想要徹底放棄的時候,一聲淡淡的帶著些許困倦的男音響起——


    是沈卿言開口了


    “母親覺得,婚姻隻是靠愛情來維持嗎?” 沈卿言終於抬頭看向了楊玉,他直視著她的眼睛,半張臉隱匿在陰影之下,“別的我不想說什麽,隻是母親最後說的那些話,我不敢苟同”


    沈卿言輕笑著開口:“我想,因為已婚的身份,我還是有些發言權的”


    “一段婚姻裏,責任和愛情應當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什麽愛不愛的,這些留給薑小姐考察就好,可是母親,您難道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永遠都會是一個有責任擔當的人嗎?”


    一個品行端正的人,是不會輕易給人許諾的,一旦許諾,必是抱著永恆的心態


    人的本性又如何會改變?


    如果說一輩子這種話太過虛無,那就用時間慢慢證明就好了


    這些婚姻的道理,是他白白浪費了和太太五年的時間,所得到的慘痛教訓


    那時候,他總是想著逃避責任。即使他們不是因為愛而結的婚,他也該承擔起一個丈夫的責任的


    或許,他們會早些愛上彼此呢


    一輩子這種話,在別人聽起來就像是說大話一般,他也同太太說過的。


    那次太過匆忙的表白,他滿腦子都是愛她,期限是一輩子。他的傻太太完完全全就相信了他 ,因為她相信的是他這個人,沒關係,他說了,他就一定會做到


    楊玉她沒有想到,沈卿言會和她說這些話,在她眼裏,他這不過是一個生性涼薄的野孩子,從他口中說出愛這個字,楊玉不免覺得好笑


    愛被他說的是何等高尚神聖啊,可他自己心裏不清楚嗎?他明明就是沈巍和那個女人玷汙愛情所誕下的惡果


    “你倒是還知道替他說話——” 楊玉冷笑了一聲,“不過卿言真是難為你了,要是早知道墨霖這麽不懂事,和蘇小姐的那個婚約,就該讓他自己履行。何必讓你來趟這趟渾水,反正當初你也是千般萬般的不願意——”


    “總歸我們沈家還能占個好名聲,卿言你說是不是?” 楊玉麵上帶笑,說出的話卻在場的所有人都難堪。


    她當然不會讓沈墨霖去娶毫無家世背景的蘇小姐,所謂門當戶對,當年她毫無顧慮的就把沈卿言這個私生子推了出去,畢竟他也沒有任何資格繼承沈家的資產


    “媽——” 沈墨霖蹙著眉頭,想要阻止自己母親口無遮攔的言語


    “母親又何必把我太太牽扯進來——” 沈卿言打斷了沈墨霖的話,他說話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還是說您覺得這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需要常常掛在口頭上講?”


    他毫不客氣的反擊,一雙眸平靜如水,直視著楊玉的眼睛


    他的太太不是他們沈家交易的商品,更不是一塊隨意被推來推去的燙手山芋


    楊玉怔住了,剛剛她說什麽沈卿言都默不作聲,現在倒像是觸及到他的逆鱗一般


    “太太?你倒是對這位蘇小姐很在意啊—— 怎麽,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當初不過是一個口頭婚約,都能讓她爺爺找上門來,不就是想讓他孫女嫁進沈家做闊太太嗎?我可是聽說她一和你結婚就搬進別墅了”


    楊玉笑了笑,“即使是嫁給卿言你,她也挺成功的,普通人哪來的別墅住啊——”


    沈墨霖聽不下去了,今天的事明明和卿言毫無關係,母親叫他來,原來隻是為了說這些嘲諷的話嗎.......


    沈卿言按住了想要起身的沈墨霖,對他搖了搖頭


    “母親說的是” 沈卿言懶懶的應著聲,難得又露出了一副吊兒郎當的笑意 “不過我還是不夠有錢,沒能讓我太太當上闊太太,她每天還要上班補貼家用,說成功實在談不上”


    “要是您覺得實在有愧於我,那等我和太太有了孩子,母親給點生活補貼即可,畢竟您才是真正的豪門闊太太”


    “你......” 楊玉正要說些什麽


    沈卿言微笑著站起身來,正廳上的時鍾已經指到了淩晨兩點鍾


    “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母親早點休息” 沈卿言同沈墨霖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楊玉眯著眼睛瞧他的背影,“這麽晚了不如就在這裏休息,不過你那間房間倒是還沒收拾出來——”


    “不了,外麵打雷了——”


    外麵打雷了,家裏隻有他太太一個人


    下一刻,沈卿言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他沒有開車,一路淋著雨出了沈府的大門,打了個車迴了京山別院


    路上的車流已經很少,更別說是行人


    踏著風雨,男人的步履匆忙,滴答一聲開了家裏的指紋鎖他卻並未陷入想象中的黑暗境地,一盞暖燈明晃晃的照亮了客廳的一隅之地


    沈卿言愣了一下,視線落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大概是聽到了他開門的聲音,女人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穿著一襲白色睡裙,長發披散著,在看到他的下一秒,連鞋都沒穿就展著雙臂朝著他小跑了過來——


    “等一下——” 沈先生失笑著,伸出一隻手輕抵在女人的額頭上,“我的外套濕透了,等一下再抱—”


    他邊說著,邊把大衣外套脫下來掛在了衣架上


    蘇晗睜著一雙波光瀲灩的美眸,長發柔順的披散至腰間,乖乖的等著他的動作


    “可以了” 沈卿言瞧著她的模樣,眉目之間充滿柔情,他將她攏入懷中輕聲撫慰,“怎麽醒了?是不是害怕打雷——”


    蘇晗摟著他的腰,一整張臉都埋在他寬厚的胸膛中,她搖頭,說話的嗓音夾雜著濃濃的依賴


    “我渴了,一睜眼就找不到你了,言言你又跑去哪兒了啊,外麵下雨都不知道要帶傘嗎?”


    她的手越收越緊,沈卿言抬手動作溫柔的揉她的腦袋


    太太是有進步的,至少現在,她不會認為他剛剛短暫的離開是離別,她不會再覺得,他又不管她要獨自離開了


    “剛剛大哥找我有事,出去了一下” 沈卿言解釋著,他沒有說楊玉,是怕她胡思亂想些什麽


    “嗯” 蘇晗抱著他不撒手


    沈卿言笑得無奈,估計還是因為酒精的作用,太太今晚格外的粘人


    “地上涼,我抱太太上樓睡覺好不好?”


    “嗯”


    沈卿言俯身將蘇晗抱起來,她的腿就挎在他精瘦的腰間


    “言言,我現在一點兒也不困”


    剛剛雖然睡得時間不長,可是卻睡得極好,導致蘇晗現在整個人都處於亢奮的狀態


    “不困嗎——” 沈卿言攬著她的腰,一手扶著欄杆上樓,“那太太想做什麽,我奉陪到底——”


    蘇晗像小貓似的依靠在他的懷中,雙手摟著男人的脖子撒嬌,她的麵色泛著紅,說明酒精還未完全在她體內退卻


    “我想你,親親我——”


    沈卿言愣了一下,隨即啞然失笑


    他停在旋轉樓梯上,仰著頭等待著太太的垂青


    蘇晗的角度要高於他,她捧著他的臉將唇貼到了他薄涼的唇瓣,這次竟然是她占主動權,慢慢的吮吸廝磨啃咬,沈卿言似乎很享受這種蘇晗在他身上摸索的感覺,他隻是仰著頭迴應,喘息的聲音漸漸加重.......


    他們在樓梯上接了一個很綿長的吻


    今夜的雨如此之大,可這次,似乎怎麽也澆不滅沈先生體內那股無名的躁動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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