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半,天光微亮,是介於白晝和夜晚的深藍色蒼穹


    當大部分人正沉浸在酣睡的夢境中時


    京山別院二棟1108號別墅內,燈光通明。


    蘇晗現在還是沒有辦法適應幽暗封閉的黑暗環境,隻要多待一秒,渾身就會控製不住的顫栗。


    此刻


    她被沈卿言放在了浴室的轉椅上,很聽話的將兩隻手伸展到他的麵前。


    他蹲著,手中拿著一個幹淨的毛巾給她擦手。


    他的動作輕緩又溫柔,握著她的每一根手指細致的擦拭著。


    毛巾柔軟的觸感,以及他掌中的溫度都一並讓蘇晗真實感受著。


    她垂下眸盯著他看,仿佛一切都如夢境一般恍惚——


    他真的來了,現在正蹲在她麵前.....


    “好了——” 他溫潤的嗓音響起,打斷了蘇晗漫遊的思緒。他抓著她的腕,逗小孩一般,將蘇晗的手在她麵前做了一個全方位的展示。“這個幹淨程度,太太還滿意嗎?”


    蘇晗愣怔的看著他,無神的眸中終於有了一些光彩。


    她點頭,很滿意。


    一夜的驚嚇,她變得比之前沉默的多,能用肢體動作表達的意思,就不會選擇開口。不知為什麽,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那裏讓她發聲變得很艱難。


    這是受了過度驚嚇導致的後遺症。


    沈卿言仰著頭看蘇晗,霎那間無盡的酸澀全然湧上心頭。


    她與他分別的時候,是多麽明豔活潑,可現在,僅僅不到一天的時間,他的太太,就如他花壇中被暴雨摧殘的黃玫瑰一般,零落又破碎。她的長發很淩亂的散在腦後,眼睛已經紅腫非常。白淨的臉已然沒有一絲血色,覆著白霜的唇緊緊閉著,就連平日裏亮晶晶的眼睛也好似被蒙了一層死灰。


    她看起來太累了,他得抓緊時間讓她休息。


    “來,我給太太擦擦臉——”


    他去拿了新的毛巾,又給她拿了冰袋讓她敷紅腫的眼睛。


    他依舊蹲在她麵前,身子稍稍向上撐著給她擦臉。


    “脖子也要擦擦——”他說話溫柔。


    蘇晗就乖乖的仰起頭等著他的動作。


    她很享受沈先生拿著毛巾給她擦拭的感覺,每一份觸感,都時時刻刻的提醒著她,她現在已經逃脫了黑暗和危險,在被人小心翼翼的照料著。


    “再給我們太太擦擦胳膊——” 他像對小孩子一樣,每換一處都要同她說一聲。


    是在詢問,也是在撫慰。


    沈卿言在挽起蘇晗的長袖外套時,眸光一滯。


    她兩隻白皙纖纖的胳膊上,竟布著好幾處十分刺眼的掐痕。紅的發紫的傷痕深深地灼傷了他的眼睛。他抬手輕輕的撫著她胳膊上的那些紅痕,說話的嗓音沙啞又帶著顫抖:“是不是很疼.......”


    蘇晗的手覆在他手上,


    “不疼的——” 她終於開口。


    在狹窄又封閉的後備箱裏待了五個多小時,氧氣稀薄令她意誌昏沉,她隻能不停的掐著自己的手臂讓自己清醒過來。


    “對不起——”


    男人低著頭垂眸,指腹一直在她的胳膊上輕輕地摩挲著,“沒照顧好太太,對不起。” 他的聲音是何等的悲哀。


    對不起,他連自己的太太都沒有保護好。


    對不起,如果他堅持陪著她一起迴來,就不會讓她經曆這種事情。


    “沈先生——” 蘇晗微微俯身,將胳膊從他的手中抽離,轉而將手落在了他低垂的頭上,“你抬頭看看我——”


    沈卿言聽著她的話抬頭,下一秒就跌入了她柔情似水的眸中。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她朝著他笑,輕揉著他的發。“你沒有對不起我,不需要和我道歉——”


    蘇晗俯下身又離他近了些,他仰著頭,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沈卿言看著她那張靠近的臉,不禁屏住了唿吸。


    刹那間冰涼的觸感落在他眼睛周圍的皮膚上,是她剛剛拿著冰袋的指。


    因為這份冰涼的觸碰,他的眼睫微微顫著,耳畔傳來她溫軟的嗓音——


    “我們先生,也需要用冰袋敷敷眼睛了——”


    這麽紅的眼睛,一定是偷偷為她流過淚吧


    原來,沈先生,也會為誰流淚嗎?


    沈卿言因為她的一句話,臉騰一下從脖頸紅到了耳根......


    因為她的那句——我們先生


    也因為她就這麽直白的拆穿了他


    不過有什麽關係


    被調侃被笑話也沒關係


    這些都是他在乎她的最好證明


    將蘇晗安置好後,沈卿言牽著她走到了她的房間。


    他站在門口,給蘇晗打開了門。因為擔心她一個人會害怕,房間內的燈都是開著的。“太太記得換上睡衣再上床——” 他把蘇晗送進房間,站在門口囑咐道。


    蘇晗聽著他的話,心裏不免有些空落


    是啊,他們是在江城的家


    他們有各自的房間,他怎麽會和自己睡一起呢


    他好像,也從來沒有踏足過她的房間


    他們隻是恢複了原本的生活


    她又有什麽好失落的


    她這樣想著,可依舊還是沒有放開他的手


    她該怎麽說,其實,她很害怕一個人待著


    “你...要走嗎?” 蘇晗緊緊拉著他的手不放,試探的問。


    “太太——” 沈卿言輕聲笑著,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真是讓他又心疼又無奈。“我隻是去洗個澡——”


    “那...你今晚....” 蘇晗不死心的追問。


    沈卿言俯身捏了捏她的臉,“太太房間這麽香,我總得把自己洗幹淨才是——”


    蘇晗看著他愣怔的點頭,他的意思是,今晚會陪她睡覺,對吧......


    “太太還不鬆手嗎?”沈卿言將兩人相握的手抬起,在蘇晗麵前晃當,歪著頭對她壞笑“難不成太太想看我洗澡?”


    “好——” 蘇晗一心隻想讓他陪著,甚至連他開玩笑的話都沒有反應過來。


    沈卿言聽著她出乎意料的迴答,一時好笑的語塞


    又看著她一副呆呆的模樣,心疼又憐惜撫著她的腦袋。


    “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他的太太,到底是受了多大的驚嚇,才會一步也不想離開他的身邊


    他會讓害她的人付出代價的,千倍萬倍的代價——


    “太太你在外麵吧?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嗯嗯,聽到了”


    僅僅是一個玻璃門之隔的距離,沈卿言讓蘇晗坐在外麵,自己進去快速的衝了個澡。


    淩晨六點半,當城市的一切開始蘇醒時,沈先生和沈太太才剛剛踏入夢鄉。


    蘇晗是抱著沈卿言的胳膊入睡的,期間,她頻頻驚醒,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沈卿言睡的很淺,蘇晗被嚇醒的時候,他總會把人帶入懷裏輕聲安撫。


    他一下一下的撫摸著她的耳垂,柔聲哄著她——


    “我在,太太不怕”


    他有時候會叫著她的小名,“我們阿晗安心睡吧,乖——”


    蘇晗在睡夢中,一直揪著他的衣領重複地問著一個問題


    她問,“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不會,我就在你身邊——”


    看來他得想想辦法了


    他的太太


    好像總是會擔心他會走掉


    他得盡快告訴她,他永遠不會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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