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蘇晗幾乎都是坐著沈卿言的車上下班的。兩人上下班的時間一樣,工作地點也隻隔著一條街。


    隻是蘇晗注意到,沈卿言經常一個人在書房處理工作到很晚,常常是她已經困的睜不開眼睛的時候,朝書房看去還是燈火通明。


    這個人,每天隻睡多長時間?蘇晗不懂,古籍修複師就這麽忙?反正今天她也不困,她想著,坐在床上隨意拿起一本書翻看著。


    不過一會兒,蘇晗連連打著哈欠,眼淚不自覺的滑過了臉頰。她抬頭看了看時間,都已經淩晨二點半了,書房的燈還亮著。她索性將掛在房內的幹花拿下來,修修剪剪了好半會兒。這花是前幾天宋清洲送的,蘇晗一向認為,浪費可恥。所以她將許多收到的花束都做成了幹花,再找個好看的花瓶往那兒一插,也別有一番風味。


    不過誰會大半夜的幹這事,估計是隻有自己了。


    蘇晗聽到書房傳來的動靜,一抬頭發現燈熄了。蘇晗鬆了一口氣,他終於要睡了,已經三點了,他每天是隻睡四個小時?也實在太辛苦。


    手中的活幹了一半,蘇晗也沒有中途放棄的習慣,於是繼續修了修手中的枯花,將地上細碎的花瓣打掃幹淨。輕手輕腳的去了客廳,準備給自己倒口水喝。


    “你還沒睡?” 沈卿言低沉磁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聲音不大,但蘇晗屬實是嚇了一跳。


    蘇晗轉身,美男出浴的畫麵猝不及防的映入她的眼簾。


    沈卿言顯然剛從浴室出來,頭發濕漉漉的還滴著水,蘇晗眨眨眼,目光不自覺的轉移到他上身白花花的肉體上……..他的身上竟然比臉還要白,寬厚的肩膀,精瘦的腰,以及隻有長期鍛煉才能擁有的緊實的肌肉………浴巾鬆鬆垮垮的搭在他的腰上,顯然,他沒想到這個點鍾蘇晗還醒著。


    也許是因為蘇晗過於直白的視線,沈卿言輕咳了一聲,尷尬的摸了摸鼻尖。


    兩人就這麽對視了半晌,沈卿言終於忍不住說道:“蘇小姐——,非禮勿視。”


    “抱…..抱歉” 蘇晗別過頭,心裏想的卻是,遇到這種情況到底誰會更尷尬。


    “我口渴,來倒些水” 蘇晗解釋到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嗯…..” 沈卿言輕嗯了一聲,將沙發上的t恤套在身上。


    氣氛再次僵持住,蘇晗開始沒話找話,“ 你每天這麽晚才睡?”


    也不算沒話找話,她確實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迴答。


    “也不是每天,隻是最近有些忙。” 沈卿言解釋道,也走進廚房替自己倒了杯水。


    廚房不算小,但深夜,兩人共處一室,莫名有些微妙的氣氛在空氣中遊走。


    蘇晗輕輕哦了一聲,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沈卿言的目光則被廚房窗台上擺放的幹花吸引,浮光銀輝下,被修理得整整齊齊的幹花被插在玻璃製品的花瓶中,精美絕倫,像藝術品般被細心嗬護。


    如果他沒記錯,應當是那天在餐廳,那個男人送給蘇晗的花。


    被她這樣小心嗬護的,僅僅是一束花而已。


    他突然想起什麽,早該和她說了。他也該迴南潯了,總要把這件事情辦妥。


    當下,正好。


    “蘇小姐” 他叫她,盯著麵前這個已經漸漸熟悉的女人良久。她看起來呆呆的,亦不迴避他的直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是那般清澈透亮。


    他緩聲笑道,如釋重負的說出了那句破壞氣氛的話——“我們離婚吧。”


    若是真夫妻說這樣的話,一定是壓抑難過的。可他們這種情況的婚姻,離婚不過是放兩人都自由。


    他觀察她的表情,竟從一瞬看出她麵上流露出的難過,但僅僅是那一瞬,她又浮起了一抹釋懷的笑。


    “好啊,沈先生定個日子,我什麽時候都可以” 蘇晗強撐著笑意,拿著水杯的右手微微顫抖。


    這一天終究是到了啊,是因為前幾天見到薑沐的原因嗎? 果然,他還是放不下她嗎?


    終於開了口,沈卿言卻覺得沒有那般想象的輕鬆。這果真是一個沉重的話題啊,即使兩人之間並沒有任何感情來維係,還是會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好,那就明天吧…..” 他的語氣淡淡的,就像談論明天去哪裏吃飯一樣平常的口吻。


    明天,五月二十號,是他們結婚五周年的紀念日。


    “好,聽你的” 蘇晗也是一副淡淡的模樣,“明天下午我在民政局門口等沈先生。”


    “明天下班我們可以一起去”


    “不了” 蘇晗笑了笑,轉身出了廚房。“ 明天我休息,不去上班。”


    明天周五,休息嗎?


    沈卿言沒再追問,看著蘇晗的倩影說:“那蘇小姐早點休息,晚安。”


    蘇晗駐足,轉身。做了個吹頭發的動作。“沈先生記得吹幹頭發再睡,晚安。”


    沈卿言楞了下,隨即失笑。


    明明覺得這般冒失的人,卻總能注意到他的事無巨細。


    他輕應了一聲好,去浴室吹頭發的時候,將兩層的門關緊,怕他吹發的聲音擾了她休息。


    ————


    第二天,沈卿言從蘇晗的客房經過的時候,她的門關著。平常她總是活蹦亂跳的和他說早安,今天倒是很反常。


    算了,今天她休息,可能隻是想睡個懶覺吧。


    沈卿言輕輕合上門,開車直奔橙娛。


    而這邊的蘇晗一夜沒睡,腦袋昏昏沉沉的,聽到沈卿言出了門,她托著疲憊身體,去樓下買了花和酒,打車去了南園。


    五月二十號,不僅是他們結婚紀念日,還是他爺爺去世五周年的忌日。


    今天的天灰蒙蒙的,蘇晗一個人走在墓園的大理石路上,在爺爺的石碑前站定,終於毫不顧忌的大哭了一場。


    這五年來積累的情緒一瞬間如同洪水般傾瀉而出。


    要是被爺爺看到的話,一定會抱著她輕聲安慰,我們家阿晗,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她抽泣著,將買來的酒灑在一旁的空地。又拿起另一瓶,與石碑輕輕碰去。


    爺爺,我今天心情不好,陪您喝會兒小酒好不好?


    你知道的,從高中開始我就一直喜歡他的,你當時還慫恿我要大膽追愛呢!可是那時候人家有女朋友啊………什麽?你問我們為什麽離婚?


    蘇晗歎了口氣,好看的眸子蒙上一層水霧。


    他不喜歡我,喜歡阿晗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今天我們不醉不歸啊,你不用擔心我一個人在這裏會害怕,怎麽會呢?這裏有爺爺你啊。


    她一瓶接著一瓶的喝酒,天氣陰沉,讓人忘了時間的流逝……..


    包裏的手機一直響著,那頭的宋清州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


    ————


    處理完了公司的事務,沈卿言去了安伯父家。


    門是安尋開的,好幾日不見沈卿言的她,麵上難掩喜悅。之前她和沈卿言鬧別扭,也不過是想著讓他哄哄自己,沒想到他不僅沒有哄她,甚至都不和自己聯係了。她很心急,就讓父親直接把沈卿言叫過來了。她知道,沈卿言不會拒絕,他是最懂情理的人。


    “卿言哥,你來了” 安尋伸手接過沈卿言帶來的禮物,好似之前的芥蒂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嗯,安伯父呢?” 沈卿言麵色淡淡的環視了一下客廳,沒瞧安尋一眼。


    安尋有些不悅了,倒也沒表現出來。


    此時安境從樓上下來,仔細端詳了麵前這個清俊挺拔的男人。他很久沒見過這個沈家的孩子了,長的竟這般大了。


    除了家世,樣貌品行才幹樣樣出眾。和他家女兒非常相配。


    他們安家,不需要什麽家庭聯姻去穩固基業,隻要子女喜歡,他都認可。


    沈卿言尊敬的叫了一聲安伯父。安境心情大好,拉著沈卿言就去品鑒他最近收藏的展品。


    安尋跟在身後,默默吐槽自家父親。他本來就是幹這行的,現在是讓他來咱家上班嗎?


    沈卿言依言來到安家的珍藏室,隻是心中有更要緊的事情,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經是下午四點鍾了。安尋注意到他的動作,隨口問了一句:“卿言哥,你有事情嗎?”


    沈卿言也沒有掩飾什麽,轉身對安境說:“ 安伯父,今天我有些急事,改天再來拜訪。”


    安境這邊倒不肯了,“能有什麽急事?今晚上我們好好敘敘舊,你就留下來吃飯吧”


    “不了,晚上和人約好了。”


    沈卿言言畢,轉身就要走。身後的安尋無奈的喊了聲自家父親。


    “不留下來吃飯,陪我下幾盤棋總行吧?難道安伯父這點要求你都不答應?”


    安境這麽說,沈卿言實在不好推脫,這裏離民政局很近,走路十分鍾就可以到。


    他邊陪安境下著棋,另一邊又給蘇晗發了短信。


    【我會晚些到,你不用去太早。】


    隻是隔了二十分鍾,依舊沒有收到蘇晗的迴信。沈卿言不知為何有些坐立不安。隔兩分鍾就看一眼手機,生怕錯過了蘇晗的消息。


    安境看他實在沒有心思下棋,也就放他走了。


    沈卿言是一路小跑著去的,他站在民政局對麵,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門口石椅上的蘇晗。她低著頭,穿著一身素色長裙。安安靜靜的模樣仿佛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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