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娘娘,不若咱們邊賞花邊作詩,再設個詩魁的彩頭如何?」虞雅歌垂頭,掩飾眸中的算計。誰人不知孟家將門虎女,最是不通文墨,這個提議她應了是出醜,不應便是露怯。她也不怕對方因此而記恨,有父親和庶妹幫襯,再加上自己的容貌,她有自信在殿選那天被皇上一眼相中。皇貴妃再得寵還能拗得過皇上?她就不信了!


    孟瑞珠表情僵硬,她是真的不通文墨,連忙求救似的朝嫡姐看去。


    孟桑榆笑了,渾不在意的揮手,「這個提議不錯。奪得詩魁者本宮有賞。題材不限,一炷香時間內作完全詩,開始吧。」她是上位者,讓這些人作詩純粹就是給自己找個樂子,誰說要親自參加?沒得失了身份!再者,這虞雅歌還真戳中她軟肋了,她寫字畫畫天賦極佳,唯獨作詩就是個廢柴,而剽竊之事她向來不屑為之。


    虞雅歌被皇貴妃頤指氣使的語氣噎了噎,麵色幾換,最終虛弱的應諾,在鋪開的宣紙前絞盡腦汁構思。


    虞雅安掩嘴而笑,心道皇貴妃是你能挑釁的嗎?父親和嫡母將你養的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憑一張好相貌就能登天了?真是笑話!


    一炷香時間到了,眾位秀女相繼上交詩作,孟桑榆與虞雅安互相傳看,甄選魁首。還別說,虞雅歌既然敢開口,果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她的《詠春》遣詞華美,意韻清新攜永,是極為難得的佳作。看來看去,她是此次詩魁無疑。


    孟桑榆待要宣布結果,守在閣外的太監大聲通報道,「皇上駕到!」


    孟桑榆和虞雅歌忙走出去跪迎,眾位秀女的眼睛齊齊發出亮光。


    周武帝處理完政務,聽說桑榆在禦花園中賞景,立即就尋了過來,腦海中勾勒出自己抱著桑榆,半躺在貴妃椅□沐春光的美好畫卷。


    看見蓬萊閣外烏壓壓跪倒的一片人,他皺眉,興致瞬間消了大半。


    「起吧。」親自攙起桑榆,將她的小手捏在掌心,周武帝淡淡開口。


    虞雅安笑容恬靜,絲毫看不出乍見聖顏的驚喜。能夠得到太後提攜,占據原本屬於皇貴妃的四妃之首的位置,她的頭腦和心性都遠勝常人。帝王對待皇貴妃的態度,說是愛若珍寶都有些不及,愛逾性命倒更加貼切。隻要有皇貴妃在,他眼裏根本容不下別人。


    眼角餘光瞥見滿臉暈紅,表情激動的嫡姐,她垂頭諷刺一笑。


    「你們在幹什麽?」摟著桑榆在身邊坐下,周武帝替她拂開被春風吹亂的鬢發,語氣透著濃濃的愛寵,叫一眾秀女聽了又妒又恨,卻又對獲得帝王的寵愛更加心馳神蕩。其中以孟瑞珠和虞雅歌尤甚,兩人的眼珠都紅了。


    「在作詩呢。」孟桑榆指指桌上散亂的詩作。


    「你?作詩?」周武帝挑眉,低沉的嗓音裏滿是笑意。桑榆學什麽都快,偏偏於作詩一道沒有半點天賦,他教了好幾月,如今連《聲律》都還沒學透。


    想起那些胡拚亂湊,不知所雲的詩作,周武帝就忍不住發笑。真是……真是太可愛了!


    將帝王滿帶揶揄和愛寵意味的低笑錯認為嘲笑,虞雅歌眸色微亮,上前一步,嬌聲道,「啟稟皇上,民女們已作完詩,正待娘娘甄選出魁首。民女對娘娘的才華仰慕已久,不知可有榮幸見識一二?」她有自信,隻要自己一開口,皇上必定會注意到她,繼而像以往的每一個人那樣為她傾倒。


    外人皆知桑榆不通文墨,何來的‘仰慕已久’?這女人是存心刁難桑榆啊!不過一個庶民,也敢挑釁皇貴妃,心是不是太大了?周武帝眸色暗沉,直勾勾的朝虞雅歌看去,對上她精致絕倫的麵容,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桑榆是他眼裏唯一的亮色,其它女人對他而言不啻於紅顏白骨。


    「朕以為你還沒那個榮幸。」他沉聲開口,言辭毫不客氣。


    皇上冷淡至極的反應太出乎意料,虞雅歌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有種從雲端墜落至深淵的惶惑之感。


    其他秀女紛紛掩嘴,強忍住欲湧出喉頭的諷笑。長得美就能無往不利了麽?很明顯,這一條在皇上麵前走不通啊!更何況你能美過皇貴妃嗎?一身鵝黃衣裳,坐在金色朝服的皇貴妃身邊,其反差之大好似鳳凰與雞仔,可憐可笑!


    孟桑榆打了個哈欠,黑白分明的鳳目染上一層水汽,在明媚春光的映照下顯得流光溢彩,好不迷人。她單手支腮,言語直白,「世人都知本宮不通文墨,叫本宮作詩,你這是想看本宮出醜麽?」


    窗戶紙一捅就破,虞雅歌不知道皇貴妃說起話來跟她的人一樣犀利,心慌之下連忙跪出來請罪,愴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模樣哪怕是聖人見了也要動心。


    周武帝卻隻是淡淡一瞥,揮袖冷聲叫起,而後捏了捏桑榆細嫩的指尖,眼裏充斥著濃鬱的笑意。桑榆這張小嘴噎起人來能把人噎死。


    孟桑榆見男人沒有被女色所惑,忽然之間就覺得心情大好,湊到男人耳邊,促狹開口,「皇上,臣妾近日又有新作,你要不要聽一聽?」


    「哦?說出來待朕鑒賞。」周武帝挑眉,知道桑榆又要拿慘不忍睹的詩作來折騰自己。桑榆永遠不會知道,他麵上糾結痛苦,內心卻甘之如飴。


    孟桑榆抿唇,沉吟片刻後煞有介事的開口,「我在路上走,遇見一隻狗,我對它說你好,它對我叫喵喵。」


    由於她刻意壓低了嗓音,隻有坐得比較近的虞雅安、虞雅歌、孟瑞珠三人聽見,麵上俱都露出呆滯的表情。這,這是什麽鬼東西?能叫詩嗎?能叫詩嗎!?她們對詩的認知被徹底顛覆了!


    周武帝俊美的臉龐有瞬間僵硬,細細迴味片刻後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撫掌道,「好好好!好詩!特別是最後一句,真可謂神來一筆!也隻有桑榆你才想得出來!」


    孟桑榆嘴角抽搐,心中挫敗的暗忖:皇上抗荼毒的能力好像越來越強了啊!麵對此等神作竟還笑得出來?這首詩是她前世在網上看見的,當時失語了良久,故而記憶尤為深刻。沒想到皇上的欣賞水平竟比她還要後現代!


    「不用選了,今日的詩魁非桑榆莫屬!」好不容易收住笑,周武帝刮刮她挺翹的鼻頭,戲謔道。


    虞雅歌晃了晃身子,有些搖搖欲墜。孟瑞珠雙頰通紅的朝年輕俊美的帝王看去,忖道:傳說中皇上喜歡才女,今日看來並非如此。若是姐姐能夠提攜一二,我也是有機會的。


    虞雅安垂眸,本就死寂的心連同最後一點奢望都化為了煙塵。皇上對皇貴妃的包容寵溺已經達到了這種地步,旁人可還有半點機會?都說若真的情係某人,無論那人說什麽做什麽都是好的,都是可親可愛的,這話果然沒錯。


    「既然是詩魁,不若寫出來讓我等瞻仰瞻仰皇貴妃的大才。」胸中翻騰的嫉妒叫虞雅歌失了分寸,她強扯出一抹微笑,語氣卻有些咄咄逼人。


    眾位秀女露出好奇的表情,孟瑞珠垂頭,掩飾自己臉上的幸災樂禍,孟桑榆打了個哈欠,態度不以為然,仿若對方就是隻煩人的蒼蠅。


    周武帝當即陰沉下臉色,睇向虞雅歌,聲音冷沉,「皇貴妃的詩作,除了朕,沒人有資格欣賞。在皇貴妃和朕的麵前說話也如此輕慢放肆,虞國公是怎麽教的你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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