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外傳來腳步聲,泠嫵的指尖從刑具上收迴,與白於對視。


    隻見少年盯著自己的眸色不斷加深,莫名其妙問道:“你是想逃?”


    “逃?”泠嫵反問一聲。


    少年也反問:“難道不是嗎?”


    黑袍之下傳出一絲輕笑,不答便消失於此。


    被鎖鏈纏住的少年,那唯一的一隻眼中暗色濃稠。


    他環顧四周,終於在仰頭時看見了黑袍人的身影。


    她正坐於房梁,慵懶半倚,鎏金麵具也被碩大的兜帽藏住。


    卻又能借著角度,看見平日難以瞧見的漂亮下頜。


    黑色衣擺隨著她閑適晃動雙腿而漾波紋。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女子晃動間他似乎看見了那一直以來藏匿在黑袍下的衣裙。


    那衣裙顏色,是和師尊衣裙一樣的冰藍色。


    白於為自己所見之色而慌亂,又及時在黑袍人輕點指尖,歪頭瞧他時定了心神。


    黑袍下的女子慵懶斜倚,且稚氣晃動雙腿的模樣和師尊全然不符。


    他的師尊向來刻板冷漠,哪怕成為爐鼎也從未有過此等之舉。


    這一定是她故意的,故意讓他去懷疑師尊!


    思及此,白於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本亂作一團的心定了,隨著外界三道腳步聲的不斷靠近,他才低垂下頭。


    “老祖今日飛升,我剛去問了一遍,仙尊抽不出時間,讓我們先自行審問。”


    “那要上刑嗎?”


    “這就要看他的嘴嚴不嚴了。”


    話落,水牢中的水便不斷下降,少年隻身著一條下褲,堪堪露出精壯的上半身。


    他緩緩抬眸,掃了眼麵前三人。


    那眸底的暗色,和瞎了一隻眼的詭異糅雜一起,讓三人齊齊一頓,少頃才有人下定論:


    “身上刀疤縱橫,又瞎了一隻眼,想來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為首之人上下掃了眼白於,開口:“是個硬骨頭,直接上刑吧。”


    他話落,另外兩人便去了刑具處。


    白於見此,掀了掀眼皮子仰頭去看泠嫵。


    見她不走,便猜測出她是想看自己痛苦。


    隻可惜,她要失望了。


    他在那無比真實的夢中,縱橫上界多年,屢次死裏逃生,又如何會怕這區區幾個刑具。


    但他此刻又委實焦急,這些人說那老祖飛升成功了,也就意味著那老祖隻會留在下界一日。


    若想拿到須彌戒,今日就必須離開水牢!


    眼前三人不足為懼,讓他感到心慌的就隻有上首之人了。


    白於想著,那行刑之人已然到來,刑具灼熱的氣息傳來,他麵色不變,反而還有閑情逸致仰頭去看泠嫵。


    “你隻打算作壁上觀嗎?”


    少年聲音極淡,沒有半點身為身為階下囚的意思。


    行刑之人冷笑,“你這意有所指說自己有同伴的招數,的確還算新穎,但可惜,也隻是還算新穎,不是沒人用過。”


    “你看不見嗎?”白於問。


    “看見什麽?”


    白於仰頭,看向牢頂,“她啊。”


    行刑之人沒有仰頭,“小子,故弄玄虛裝神弄鬼的下場是很慘的。”


    “嗤,蠢貨。”


    “不見棺材不落淚!”他說著便將燙紅的烙鐵按在少年胸前。


    炙烤皮肉的“滋滋”聲讓人耳膜發癢,汗毛豎起。


    可少年除了麵色蒼白,並無一絲痛苦流露,反而還勾著唇角,依舊抬眼盯著上方。


    “他們的手段太嫩了,比不得你十之一。”他對泠嫵說。


    就見黑袍之下雙腿晃動的幅度微大,似是頗為滿意他的這種奉承。


    少年笑意又燦爛了幾分,將矜貴淡漠之感打亂。


    可行刑之人卻是眸色一寒,手中帶動靈力便要再次上刑。


    白於搖頭,模糊不清地說:“可惜……”


    “可惜什麽?”行刑之人本能問道。


    行刑之人還未得到答案,身後便傳來一聲倒地的聲響,接著再次傳來一聲。


    被迫握緊手中烙鐵的行刑之人,還未來得及迴頭去看,便被一道魔氣纏繞,跟著昏死在地。


    手中烙鐵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沉重的刺耳聲響。


    白於這才說完:“可惜,你們太弱了。”


    他雙手依舊被鎖鏈緊緊銬住,沒有掙紮,因為他知道上首之人還未同意,他便掙紮不脫,索性也不白浪費力氣。


    旁觀完的泠嫵輕盈落地,抬手間,靈力便將那掉落在地的烙鐵運於她的掌心。


    墨色的烙鐵被白皙的指尖抓住的刹那,白於喉結再次一滾。


    泠嫵緩步靠近,手中靈力化刃,正欲在烙鐵上刻字。


    她稍頓,扭頭問他:“你說,小破孩這三個字如何?”


    話落,她也沒等白於迴答,便在烙鐵上刻好了字。


    炙熱的灼燒感,朝白於額間而去。


    白於終於一頓,阻止:“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隻要你別刻在我的臉上。”


    眼前人留下的傷疤,幾乎無法消除。


    但最重要的是他想借她手,從那度過劫後的老祖手上拿到須彌戒。


    泠嫵眸色不變,依舊我行我素。


    在烙鐵即將抵在他額間時,白於鎮定自若陡然消散一半,他不再繞彎子:“我知道一件神器的下落!”


    她冷淡頷首,“哦。”


    聽見她的應聲,白於稍鬆,可烙鐵還是在下一瞬刻在了他的眉心。


    伴隨著“滋滋”的聲響下,依舊是那雌雄莫辨的聲音說:


    “神器?本尊又不是沒有。”


    一時間,白於甚至來不及去為自己被烙下了印記而慍怒,便問:“你有神器?你從哪來的?”


    泠嫵將烙鐵放下,盯著他眉心的那個“奴”字歪了歪頭。


    思忖片刻,才眸色微亮地呢喃:“本尊知曉還缺什麽了。”


    她再次拿起烙鐵,在那“奴”字左右各刻了一個麵具圖樣,適才取出一枚鏡子對著白於。


    “小破孩,瞧瞧本尊的手藝如何?”


    白於沒得到答案,又被這般戲耍,眸底升騰煩躁。


    見他不迴,泠嫵:“不迴答?那左右臉再刻幾個。”


    他泄氣般咬牙,“隨你!”


    泠嫵失了興趣將烙鐵丟下,取出帕子將他額頭被灼燒出的血液擦拭幹淨,順便將髒了的帕子塞進白於手中。


    抓著帕子的白於感受到那溫涼時,無聲扯了扯唇角,蒼白幹涸的唇被扯出了血絲。


    “你有些地方跟我師尊,可真像。”像到他都不敢去細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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