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開唇瓣:“仙……”尊。


    可在吐出一個字眼時,唇瓣再次闔上。


    他能以什麽資格阻止仙尊收徒?他不過是個被仙尊三番四次救於危險中的廢物罷了。


    泠嫵給足白於認清自己的時間後,這才將視線從宋柏麵上收迴,迴眸。


    對上一對滿含淚意的眸子時,那雙淡漠的眼眸也頓了片刻。


    而後泠嫵才問道:“你為何哭?”


    白於沒有當即反應過來,但指尖卻在感覺眸中的濕潤時本能抬起。


    就在那一瞬,時間好似被無限拉長,男孩的眼尾泛紅,自女子話落後便煞是應景地掉落一滴淚來。


    若他容顏依舊,應當很是惹人憐愛,但很可惜此刻的他又髒又恐怖,此番舉動倒顯矯情。


    白於抬手去觸碰,濕潤的感覺落入掌心。


    他是何時哭的?他自己為何都不知道?


    泠嫵神色依舊淡淡,見他哭才稍稍蹙起了眉。


    見此,白於以為泠嫵不喜,故此連忙將淚水拭去,聲音無措又慌張:“仙尊,您莫要動怒,弟子不哭了弟子不是有意要哭的,弟子隻是……”


    女子語氣依舊平淡卻似是有些無法理解:“隻是什麽。”


    白於急的恨不能扇自己兩巴掌!


    “隻是……”白於囁嚅著,怎麽也找不到詞來,頭也逐漸低下。


    他隻是不想她收別人做徒弟,哪怕那個人並不是欺辱他的宋柏,他也同樣不想。


    但他又憑什麽?


    憑仙尊對他的幾次救命之恩嗎?


    白於鬧的這一出,不僅將泠嫵的目光奪走。


    還因著此前正是泠嫵第一次收徒的關鍵時刻,所以滿殿之人無一不為了見證,而緊盯這一幕。


    泠嫵稍稍迴眸,一群長老仙尊便跟著尋去。


    上首所有目光齊聚之地,也讓下首弟子紛紛鎖住那處。


    萬眾矚目的視線下,一個烏黑渾身髒汙遍布血跡的小男童,露在眾人眼前。


    見他這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受了仙尊的虐待,可看他望向仙尊的眼神卻不似。


    那便唯有——他是仙尊所救。


    既然是仙尊所救,那他在仙尊收徒時沒有笑臉反倒卻落下淚來。


    他這是覺得攀上仙尊,便將仙尊當成他一人的仙尊了?


    數不清探究的目光,已經帶上了敵意與不喜。


    白於擦去淚痕後,露出一張滿含傷疤的醜陋麵孔。


    跪於大殿中央的宋柏見到白於麵容時,麵容一僵,垂在青竹色衣衫下的手緊緊攥起,隨即狀若不識白於一般。


    他耳尖豎起,隻要白於敢“亂”說一句,他就會立刻喚“師尊”。


    可白於沒有。


    也是,那個廢材除了被打時不吭聲外,還能做什麽?


    宋柏緊緊攥起的手慢慢鬆開。


    他從幼時起便拿仙尊當自己的榜樣,一心隻想拜入仙尊門下。


    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他如何也不能讓一個廢材毀了他。


    其餘人則是目帶探究與不喜。


    但還是思索起仙尊將這個小男孩帶在身邊的原因。


    難不成是他是什麽極品靈根?


    在滿堂寂靜之中,泠嫵輕聲詢問:“你可是也想測靈根?”


    白於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仙尊沒有生氣。


    他鬆了一口氣後完全不敢拒絕,可若是點頭應下,得知他是廢物後,仙尊會拋下他嗎?


    不,仙尊她才不會這樣。


    仙尊從未在他麵前提過靈根一事,那便代表仙尊並不在意靈根。


    否則那個變異火靈根,仙尊何故要拒絕?


    “嗯!弟子也想測一下靈根!”他果斷點頭。


    泠嫵眸色不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頷首道了句:“哭是因為害怕?那本尊帶你去。”


    上首的陸離聞言看向泠嫵,在耳根子又生起熱後,他慌亂間忙將視線轉到白於身上。


    很快,他的周身都冷了幾分。


    高階仙尊的一個視線就能讓白於警鈴大作,但他不敢站在仙尊身後做出瑟縮之舉,故此挺直腰杆,忍住害怕,點頭:“多謝仙尊。”


    大殿中央還在跪拜的宋柏無聲抿了抿唇,他一改平日高傲貴氣的模樣,在泠嫵眼前時清雋而乖巧,此刻倒有些可憐。


    他親眼目睹自己的師尊起身後站在那個廢物身前,替那廢物遮擋一眾灼灼探究的目光。


    在所難免的,宋柏乖巧的麵上露出一絲失落。


    可白於卻感動的鼻子一酸,自他經受挫折之後,陪在他身邊給他無盡希望的一直都是仙尊一人。


    思及此,他連忙忍住酸澀感,不斷在心中打氣:此刻萬不能怯場,否則會丟仙尊臉麵的。


    泠嫵的腳步在路過宋柏身前時停駐一瞬,垂眸看他。


    少年一襲青衫清雋俊逸,仰頭時一雙瑞鳳眼中滿含耀眼的星辰,青玉發冠束起的墨發滑落,更添可憐。


    她知道,以宋柏的性子絕不會是個忍氣吞聲的主兒。


    這點泠嫵深以為意。


    下一刻身前這個乖巧的少年便露出一抹羞赧笑顏,白皙臉頰多出一對兒梨渦,小虎牙若隱若現間透著的少年未脫的稚氣。


    “師尊。”他很是乖巧地出言喚道。


    外門長老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這兔崽子在外門耍的雞飛狗跳,好幾次都險些把他胡子給拔了,現如今在半月仙尊麵前,倒跟個兔子一樣。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泠嫵依言頷首,隨即朝他伸出手。


    跪拜的少年不僅沒露怯,反而還大大方方地搭上,笑意靦腆可愛。


    “多謝師尊!”


    一聲“師尊”不知刺痛了多少人的耳朵。


    宋柏行雲流水做完一切才站定在泠嫵身後,同時不忘給白於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見白於不吱聲,宋柏才大著膽子提議道:“師尊,修行之路並非總有領路人,不若讓這位弟子自己去測試呢?”


    之前師尊開尊口要替那廢物測驗靈根他無法阻止,但他又不願師尊會因這廢物的五靈根而被人嘲笑,便唯有如此。


    他連勞駕師尊起身都不願,這廢物居然還敢讓師尊親自領他!


    真是好大的一張醜臉!


    他話落,去瞧白於,“你覺得呢?”


    白於與他視線相碰,自是看清了他的意思。


    男孩垂下的眸子暗淡,在泠嫵等待的目光中,還是點頭應下:


    “仙尊,弟子覺得自己可以。”


    姬泠嫵是看不懂人與人之間那些人情世故的。


    泠嫵雖知曉,但還是在一眾師兄姐前順勢頷首,“也好,此事於你以後修仙,也有助力。”


    白於咀嚼著“助力”二字,不忘學著宋柏的模樣,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可珠玉在前,他畫虎不成反類犬,讓眾人皆麵帶怪異地扭頭。


    而後似是不舒服般,又齊齊落在泠嫵臉上,很快又因為驚豔到慌亂而再度挪開視線。


    他們險些因為仙尊的強大,而忘記她那淩於世人的美貌。


    一個個心思各異,有的麵染薄紅一聲不吭,有的暗含對宋柏白於的豔羨獨自失落,卻又總能將想法碰觸到一塊去。


    於是,再次凝視白於。


    髒兮兮帶著醜陋傷疤的小手落在測驗石上,可等了許久,測驗石都沒有動靜。


    逐漸不耐煩的弟子間紛紛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不會吧?他難道連靈根都沒有?”


    “那他憑什麽能跟在仙尊身邊啊?難不成真的像前麵人說的那樣,第一個說要拜師的,仙尊就把他收到門下了?”


    “你別亂說!你沒聽他喚的是仙尊而不是師尊嗎?估計就是仙尊身邊的靈仆。”


    “可是靈仆也分是誰的靈仆啊!是一個三靈根弟子的靈仆和半月仙尊身邊的靈仆,有著天差地別永遠也夠不到的區別的!”


    “對啊對啊!所以他憑什麽啊?”


    在議論聲中,白於慢慢低下了頭。


    原本以為會發生奇跡的眸光,也徹底熄滅。


    可就在他灰心之時,測驗石亮了!


    白於眸底的光亮又慢慢燃起,他在心中不斷祈禱著:


    不能給仙尊丟臉!一定不能給仙尊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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