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之上車輛飛快行駛著。


    少年身著黑色盤扣蜀錦襯衫,手腕上繞著一串朱砂手釧,將清瘦的腕骨襯得很是白皙。


    若非是肩膀並不消瘦,看起來倒有幾分文弱書生之感。


    但在這罱江市幾乎無人不知,他是一個誰都不能招惹的存在。


    不過下雨天他卻坐在路邊綠化帶的石階上,雖是小雨但還是打濕了一層他的麵頰。


    遠處停靠的豪車內,有保鏢注視著他。


    “杜總每次下雨下雪的時候都為什麽要跑路邊坐著啊?你們有沒人知道?”有保鏢麵帶不解。


    沒有人理他,他困惑幾秒過後,這才想通麵帶恐懼。


    “杜總他……”能知道他們在車裏說的話?


    他後半句話沒說出口,因為有其它保鏢已經麵帶冷漠地望向了他。


    而坐在路邊的少年身前卻出現一道身影。


    “你沒帶傘嗎?”少女穿著白裙,粉唇微翹。


    潔白的裙擺在風雨之中,看起來很是單純幹淨。


    帶著期許抬頭的少年在觸及白裙時睫毛顫了顫,他有些緊張地凝望著,少頃才慢慢抬眸。


    會是她嗎?


    可在最終看見少女的麵容時,終是冷漠地收迴了目光。


    不是她。


    少女見此也不難過,畢竟她早就習慣了他的冷漠,甚至還攏了攏裙擺蹲下身子,朝他喋喋不休。


    隻是黑衫少年仍舊一言不發。


    沒聽她說幾句,少年眉宇便堆砌滿不耐。


    “離我遠點。”他惜字如金地吐露。


    小五不喜歡他說粗魯的話,那他就不能說。


    少女麵色一白還想說什麽。


    但黑衫少年已然起身,甚至還在起身後,朝側邊退了幾步,拉開和她的距離。


    他不喜歡小五身邊有其他人存在,那他的身邊也同樣不能有其他人在。


    少女見狀也跟著起身,隻是剛剛的笑靨如花早在他的冷漠之下化為泫然欲泣。


    她將自己擺放在最低的位置,鼓足勇氣朝他滿懷希冀地祈求:


    “杜嶽,我可以做她的替身。”


    話一出口,她接下來的話便再沒了阻礙:“而且我看見了,你剛剛抬頭的時候遲疑了,那就說明我和她也是有一點相似的對不對?我可以做她的替身……”


    她哽咽著:“我可以做她的替身,等她迴來了,我就離開走的遠遠的。”


    杜嶽卻似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蒼白的麵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意。


    他的長相很是優越,以至於這抹笑意都顯得格外惑人。


    就在白裙少女心生期許之餘,杜嶽懶懶抬了抬眼皮子,看向她的目光滿是譏誚。


    “我不知道你們葉家是怎麽打聽出了我要等之人的打扮,但是……”他說著說著輕笑一聲,隻是連這嗤諷的笑意都不達眼底。


    “但是你們真的,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當年小五離開的時候身上穿的的確是一件白色的襖子,但隻是一件同為白色的裙子就敢說自己能當小五的替身了。


    真是,太好笑了。


    這要是被灣月村其它朋友聽見的話,估計大牙都能被笑掉。


    而且白色衣服?


    小五哪怕穿花棉襖站在那裏不用動,他都會朝她飛奔過去!


    還有替身?真是可笑。


    想要攀上他有許多路可以走,但最讓他蔑視的,就是他們總覺得他會沉溺於女色。


    真的以為人人都是那最近掀起的網絡小說熱潮中的替身女主嗎?


    他慢條斯理地將手腕上的朱砂手釧調整好,轉身正欲大步離開之際,突然想起什麽,這才迴頭看向攥著白裙的少女。


    “我不管你是被你的家族授意而來,還是身後有其它底蘊更深厚的家族公司,都煩請你帶句話給他們。”話說到這,他的眉眼處已然布滿冷意。


    “打探她這件事我記下了,來日我杜嶽必定親自、登門拜訪。”


    他說的登門拜訪是字麵意思。


    隻是“登”要換成“蹬”字。


    沒有人不信他這句話蘊含的意思。


    因為從兩年前,他初次於罱江市露麵開始,便有數不清的人看不起他這個窮鄉僻壤出身的窮小子。


    不過最後的結局都是他一步步地踩著這群嘲笑他的人,登上山頂。


    杜嶽跟在泠嫵身邊三年,學到的東西讓本就聰慧的他開闊長遠眼界的同時,還學會了最完美的處事方式。


    不隻明麵上他永遠是那個首先抓住商機的人,暗地裏那些藏汙納垢的地方,他也沒有放過。


    但唯獨有人冒犯到泠嫵時,他便會不顧一切地露出爪牙,甚至周身戾氣也再也藏匿不住。


    六年前他說,他要變得很厲害這句話,從來都不是童言稚語。


    不過他還是不夠厲害,畢竟現在隨隨便便一個東西,都敢說自己能成小五的替身了。


    杜嶽大步走著,在想起泠嫵時,莫名有些委屈,鼻子也有些酸澀起來。


    他想小五了。


    如果是小五的話,一定會比他做的更好。


    他真沒用。


    杜嶽眼尾有些泛紅,為了不讓旁人看見,他隻得低頭擺弄著手腕上的朱砂手釧。


    “這麽大了,還這麽愛哭鼻子嗎?”少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嗓音幹淨溫和,如清風似朗月,很是好聽。


    但杜嶽卻顧不得這些,他滿腦子都被名為“小五”的字眼填滿。


    不過他卻沒有立刻轉身去看。


    而是站在原地,繼續低頭擺弄著手腕上的朱砂手釧。


    少頃,手釧上濺起一滴晶瑩的水珠,在掉落的瞬間水珠和手釧碰撞出一朵絢爛的水花。


    他一時也分不清這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隻知道,六年來積攢的委屈終於有了個發泄口。


    “是我認錯人了嗎,如果是的話,那我就走了?”少女帶著笑意地詢問。


    聽罷,杜嶽驀然抬首,眼眶已然紅透。


    他立刻轉身看向說話之人,在觸及她的麵容時,眼淚便從他的眼眶簌簌滑落。


    泠嫵眼瞧著他不顧形象大顆大顆眼淚滾落的模樣,又想起剛剛透過驚鴻筆看見的他這六年間冷厲寡言的模樣,有些微怔。


    不過他的確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愛哭鼻子。


    隻是小時候大嶽總是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抹眼淚,但現在卻是當著她的麵哭的不能自拔。


    見泠嫵不為所動,杜嶽心口的委屈更甚。


    “你,你……”他紅著眼開口。


    泠嫵等著他的下文。


    杜嶽又是一陣委屈,最後自己在心裏哄自己說,小五是這麽多年沒看見他太激動了才不說話的。


    他哄好自己,才帶著鼻音說話:“小五,你以前看我哭都會抱著我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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