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憂樓中小姑娘甜絲絲地笑著,而後逐漸消失,隻留下一顆泛著瑩潤光澤的魂珠。


    ——


    泠嫵將桃花酒挖出,撐著下巴偷了會兒閑,這才起身熬製孟婆湯。


    孟婆湯熬好後會被分去不同奈何橋,不過還須得經過忘川河水的稀釋,之後才會成魂靈往生前喝的那碗孟婆湯。


    香甜氣息從遺憂樓前傳來時,泠嫵正將手中的半顆純白魂珠碾碎,灑於湯中。


    頃刻間,湯內便傳來足以令所有魂靈瘋狂的香甜!


    可門外的香甜,卻隻有泠嫵才能感受的到。


    左右也還得熬上些時辰,泠嫵便索性去瞧瞧此次的可憐人。


    殿門無風自開。


    女子身著華服卻難掩麵容的憔悴,瞧見泠嫵時,她雙眸有一瞬驚豔亮色,最後卻是垂首,恭敬地跪拜叩首。


    “孟婆大人!”


    泠嫵手執竹簡,合上之時也不過兩息。


    倒是有趣。


    和自己的丈夫從未來男女平等的時代,穿越到男權當道的古代,一個為帝王一個卻為宮女。


    原本的隻唯卿卿一人,在不斷經曆的栽贓陷害後,到最後卿卿成了心狠歹毒的毒婦。


    一杯毒酒賜了死。


    不過天不遂他願,她死後他也跟著一齊穿越到女尊王朝。


    這一次她為女帝,他為小侍。


    有了一次大權在握後的汲汲營營,那男人一邊哄的她心花怒放,一邊又攛掇她的皇妹奪權。


    而後經曆長久的波折,朝代最終折送於此。


    而這兩次穿越,卻都是二人的前兩生。


    泠嫵眸中多出一抹無奈,又翻了下她的逆天改命,卻發覺是空缺的。


    “緣何不自己試之一試?”泠嫵手指輕揚,隔空將她扶起。


    女子咬著唇,卻是不敢冒犯地直視泠嫵,也隻恭敬解釋:“迴孟婆大人,小女實在厭他至極,但就此作罷又實在難咽這一口氣!”


    “若求於吾,可便再沒了來生。”泠嫵提醒著。


    “多謝孟婆大人提點,可小女已對輪迴沒了半分期望,若能用此換他一生痛苦,看他被玩弄於股掌,靈魂消弭也算解了怒火!”


    泠嫵失笑,“有何願?”


    “願炁朝不會國破,願陸乘風受盡我曾經曆過的一切算計、陰謀、下毒、栽贓,卻永遠無法還自己清白,折斷他的脊骨,叫他最後徹底成為女尊王朝的卑憐男寵!”


    “也不願再為他守身如玉,若可以,小女希望君後……可以是他。”


    她沒有說那人的姓名,因為她深知眼前的大人一切都知曉。


    泠嫵淺笑,溫柔目中含著脈脈溫情。


    “允。”


    ————


    紅綃帳暖,溫香軟玉。


    一場秋雨一場寒。


    “轟隆——”


    大雨滂沱而下,突兀一響驚雷,有吵鬧聲從外界響起!


    “陛下求您去見見我們蘭貴君吧,我們貴君現下病了,渾身都燙的厲害!”說話之人似乎十分焦急,哭喊著,語氣祈求又急切。


    屋簷水滴砸落,淅淅瀝瀝。


    泠嫵被吵的起身,一側的皇貴君千傾那雙含情目中滿是委屈。


    “陛下,現下都子時了,您剛歇下沒多久,明日又要上早朝,外麵還下著雨,蘭弟弟不心疼您,臣侍卻是心疼您的。”


    他語氣中滿是心疼,又想起什麽後耳根紅的似能滴血,聲音也微弱了些,“更何況剛剛妻主才勞累一番,現下……”


    泠嫵撫了撫他兩鬢的烏發,“你先歇下,朕明日再來你這用午膳。”


    千傾垂著眼睫,他生的極好,也深知此刻這番姿態乖巧之餘又是惹她憐惜的。


    隻是此刻他不能過了度。


    “那臣侍明日便在這裏備好膳,若是陛下明日不來的話……”他抬眼瞧了泠嫵一眼,眸中似含著鉤子般叫人移不開眼,而後嗔道:“若陛下明日不來,那臣侍便在這一直等,直等到陛下來了為止!”


    泠嫵頷首輕道:“也就你敢在朕麵前使小性子。”


    美人含笑,更遑論是這天下共主的帝王,這一來一迴間竟直直撞入千傾眸中,叫他也為之有了半數的真情。


    千傾撒著嬌,心中也多出了幾分真切,“那還不是陛下您慣的?”


    泠嫵勾起唇,起身時千傾作勢要起,卻被泠嫵出言阻止,“你且休息,外頭風大雨大,莫要凍著了。”


    千傾聞言,臉色更是紅潤幾分。


    “多謝陛下。”他又躺迴榻上,神色間竟帶著少年的歡喜與靦腆,一副害羞模樣。


    泠嫵起身後便有身著青衣的小侍上前伺候,可那小侍卻在替泠嫵穿衣時,麵上染著幾許急切意味。


    千傾看在眼裏,麵上的羞赧也退了幾分,隻餘滿心的冷笑。


    他身邊的這個小侍是跟著他從小長到大的,但近兩個月好似失了心智,陷入了魔怔。


    其他的他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欲理睬,但他在乎的陛下卻容不得他的覬覦!


    每次隻要陛下前來,他這個小侍便會刻意出現在陛下眼前!


    他起初沒明白放任著,結果沒成想這一來二去之下,竟將他養大了心,存上了爬床的心思!


    泠嫵瞧了麵前小侍一眼,心底了然是跟著桑泠嫵一道穿越的陸乘風。


    但麵上卻帶起些許疑惑,“你叫什麽名字?”


    陸乘風猛的抬頭,眸中似有震驚又似有幾分羞怒。


    隻是還未開口便被千傾出言打斷,“陛下!”


    泠嫵眉尖蹙起,卻也沒有深究。


    千傾還是下了榻,走到泠嫵身後緊緊擁住她,語帶不舍,“陛下快些去吧。”他顫著尾音又道:“阿、阿傾明日等您。”


    這一番打岔泠嫵也失了詢問陸乘風的心,隻反手將他擁入懷中,眸色溫情,“好。”


    濃鬱的寵溺,極盡的溫柔,再加之帝王滔天的權勢,叫千傾此刻的心有些唿之欲出。


    一旁的陸乘風,卻不知罵了多少句不要臉的蕩婦,和惡心的奸夫!


    直到那抹玄色身影消失於漫天雨幕之中,千傾才拿起一隻白玉盞,狠狠砸向陸乘風的額頭!


    千傾臉上剛剛的溫情全然不複,一張魅惑俊美的麵容帶上冷色,眸中是滿滿的憎惡!


    先是被一個從不爭寵的蘭貴君搶了陛下,現在又發現自己的小侍存了異心!


    “你竟敢生出這等惡心的心思!”千傾眸中浸滿寒霜。


    玉片摔落一地,陸乘風的額角也滲出了血來!


    陸乘風自從穿越到古代成了帝王坐擁天下美人後,所有人在他麵前畢恭畢敬多年!


    可自從來到這個女尊男卑的世界後,他曾經經曆的一切都在慢慢被顛覆!


    兩月來的磋磨叫他明智地選擇立刻跪下,但心中卻是滔天的怒意與不忿。


    “奴不敢!”


    “不敢?”千傾重複著,卻又是一隻玉盞摔到陸乘風的身側!


    “本宮倒不知你是有何不敢的!”


    “在殿外跪三個時辰。”千傾冷嗤。


    很快便有人上前將陸乘風拉了下去,原地的一片狼藉也很快被打掃幹淨。


    見自家主子將怒意撒出,驚蟄才忙上前扶著千傾迴到榻上,“皇貴君您莫要同他一般計較,他算個什麽東西哪費得著您為他動怒?眼下您睡個迴籠覺,明日見陛下時,才能更好的抓住陛下的心!”


    千傾的目光落在殿門處,語色極冷:“把這賤人送去永巷,本宮從今以後不想再在未央宮看見他。”


    “奴明白!”驚蟄垂首。


    千傾心中的複雜也逐漸被平息,是了,一個背主的東西哪輪得到他髒了手。


    更何況……


    千傾撫了撫自己的麵龐,闔宮之中又有誰能比得過他?可一想到蘭貴君的容顏,他蹙起眉,而後又舒展。


    蘭貴君不得聖心,不足為懼。


    想罷,千傾盯著自己的指尖,“去將剛剛的玉片取來一塊,要鋒利些的。”鈍的話會疼。


    驚蟄皺眉,卻還是恭敬應聲,“諾!”


    而陸乘風則跪在未央宮外的雨中,額角臉頰的血早已被雨打的幹淨,隻餘恐怖的傷口猙獰著,但那雙眸中卻閃爍著狠戾!


    喜歡那個毒婦是吧?那他以後偏要那毒婦愛他愛的無法自拔!


    他不確定桑泠嫵有沒有跟著一道穿來。


    但這所謂的女帝的確是生的一張同桑泠嫵一模一樣的容顏,隻是不知為何在女帝的身上竟美得濃重又驚豔。


    更何況二者名字也一模一樣!


    看她剛剛對自己的幾分困惑,是不是就代表著其實她也跟著穿越了過來,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導致意外丟失了記憶?


    又或者是那毒婦故意裝的,想要欲拒還迎?


    嗬,一個被睡了那麽多次的賤人,她就算使出再多心計,他也不會愛上她!


    可現在,又不得不向她暫時的示弱……


    總會有一天,他要桑泠嫵那個蕩婦和這些淫夫們通通跪在他的腳下!


    泠嫵坐在鳳鑾駕上,聽著驚鴻筆惟妙惟肖地念出陸乘風的心聲,勾起的唇角涼薄。


    要她跪在地上懇求他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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