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魏王府。


    豪華、雅致的書房內。


    一個錦衣華服少年,端詳著自己剛書寫的詩詞,眼神迷離,陶醉其中。


    “吳大伴,你看本王這首詩怎麽樣?”


    一旁伺候的微胖太監聽到唿喚,忙走上前,雙手恭敬地捧起那幅新作品,搖頭晃腦念了起來。


    他的聲音抑揚頓挫,感情飽滿,節奏明朗。


    一聽他這聲音,就知道他定在朗讀詩詞方麵下過很大的功夫。


    “王爺,好詩,好詩啊。特別是這句‘一年月色最明夜,千裏人心共賞時’實乃千古之名句啊。”


    微胖的太監,神色激動,眼睛中亮光閃爍,像似見到了奇珍異寶一般。


    那錦衣華服的青年,嘴角微微上揚:“吳大伴,你又哄我開心。這一句算不得千古佳句,最多算得上傳世之句。”


    “不,不,王爺,在奴婢心中,它就是千古傳世之作。”微胖的太監,睜著眼爭辯道:“除這首詩詞外,您的書法也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奴婢說句實話,您的書畫也許還沒達到江南四大才子的境界,卻也到了汴州三絕的境界。”


    這下,錦衣華服的少年,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哈哈,又哄本王開心。在書畫方麵,本王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最多算得上登堂入室了。”


    微胖的太監,這次倒沒有再爭辯,隻是腆著臉,懇求道:“王爺,這幅詩詞……能否賞給奴婢?”


    那錦衣華服少年一愣,而後正色道:“吳大伴,你該不會是想拿了本王的作品,去外麵售賣吧?前天,汴州王氏想求本王一幅作品,本王都沒有答應他們。”


    微胖太監一聽,頓時跪倒在地,瑟瑟發抖道:“奴婢不敢。奴婢隻是太喜歡王爺這幅字畫了,就想著……當作傳家之寶,傳給後輩。”


    錦衣華服少年聽後,神色恢複如初,淡淡道:“這幅詩詞就不賞你了,本王自己也想收藏著呢。等明天吧,本王有靈感了,再給你寫一首詩。”


    他說完之後,又拿起自己的這幅作品,仔細欣賞起來。


    忽然,錦衣少年像是想起了什麽:“對了,讓你辦的事如何了?”


    “迴王爺,經過這兩天的發酵,趙公子的書畫,已漲到了二十兩一幅了。”微胖太監連忙答複,而後又繼續道:“而且,還是有價無市。市麵上幾乎沒有趙公子的字畫了。”


    錦衣少年聽了不由朗笑一聲:“有價無市?他沒有趁著這麽好的機會,大賺一筆嗎?隨意寫寫畫畫,不就是一筆橫財嗎?”


    要知道這樣高的書畫價格,已經快趕上了“汴州三絕”的書畫了。


    此人竟沒有新作品上市,倒是令錦衣少年感到意外。


    錦衣少年知道那趙麟的家世,可是十分寒微的。


    可那人卻沒有趁此機會,大賺一筆橫財,這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王爺,這說明您看人準。能和王爺同年同日同時出生的人,這人品肯定是很好很好的。”微胖的太監,在一旁奉承道。


    錦衣少年點了點頭,看得出他對趙麟的觀感,又上升了一層。


    同時,又不無感歎道:“可惜,可惜啊。此人在書畫方麵,雖有些水準,卻不擅詩詞。”


    “王爺說的極是。可這天下,又有幾人像王爺這般全才呢?”微胖太監見主子神色裏滿是遺憾,便又道:“以奴婢看,趙公子這文曲星下凡,也是托了王爺的福。”


    “哈哈,此話怎講?”錦衣少年頓時來了興趣,神采奕奕詢問道。


    “奴婢聽說,文曲星趙公子出生時,麵向北,痛哭嚎啕不止,兩手作揖狀,似朝拜遙望。直至喝了忘魂糖水,這才止住哭泣。”


    “趙公子,單名麟。也正附和王爺您名中的麒字,在你之後啊。”


    這些有的沒的,附會在一起後,不覺讓錦衣少年深信不疑,冥冥之中,兩人真有牽絆。


    這……文曲星陪伴本王下凡轉世,為何呢?


    突然一個他從未想過的可能,在他腦海中乍現,嚇的他渾身顫抖,神色大變。


    而後,他冰冷的看著身旁的太監:“吳大伴,以後……此事絕不能再提。”


    微胖太監也是一凜,連忙跪倒在地:“奴婢絕不再胡說八道,絕不再提及此事。”


    錦衣少年又像似想到了什麽:“對了,吳大伴。那趙麟名氣大漲後,這幾天都在幹什麽?”


    微胖太監思考了一下,一五一十道:“迴王爺,據傳迴的消息說,趙公子厭煩人打擾,便躲到了一小道觀苦讀,為院試做準備。”


    錦衣少年聽後頗為欣慰道。


    “心性不錯,總算沒辜負本王的期許。若他就此生出傲慢,懈怠讀書,連個院試都過不了,那就辜負本王為他做這麽多了。”


    這時,微胖太監又像似想起了什麽:“王爺,還有一件事。就是趙公子在讀書時,當地的地痞混混去騷擾他,借機索要字畫,敲詐勒索。”


    錦衣少年一聽,頓時大怒:“吳大伴,拿著本王令牌,去提刑按察司,轉告王敏,他若管不好本省治安,就有本王親自上奏皇兄。”


    “是,王爺,奴婢這就去。”


    微胖太監剛想轉身走,那貴氣少年喝住了他:“可有姊姊下落?”


    “迴王爺的話,郡主的下落,已經調查的差不多,縮小到了祁縣了。”微胖太監連忙迴稟。


    “明珠蒙塵,本王勢必要尋迴姊姊下落。”


    裕鎮,趙崗。


    今年中秋的家宴,格外的熱鬧。


    就連一向不怎麽飲酒的趙麟,都喝的醉眼朦朧。


    若不是今夜是個歡喜團圓的日子,二哥趙興少不得對他又是一頓訓斥。


    作為大夫的二哥,一向約束他飲酒的。


    翌日,天色朦朧。


    院內就傳來了喧嘩聲,原來是村裏的人來找二哥瞧病來了。


    在這些鄉親鄰裏看來,趙家二郎這麽有名的大夫,好不容易迴村一趟,哪裏能錯過免費就診的大好機會?


    一大早天不亮,就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


    二哥趙興抹了一把臉,就在院子裏開始為眾鄉親義診。


    因為中秋的緣故,黃大壯迴了家。


    所以,也隻能有二嫂張妍為義診的二哥打下手。


    院子裏如此喧鬧,趙麟每天的晨讀,也隻能暫時擱置了,隻能沉下心練練字,消磨一下時間。


    就在他專心練字的時候,突然聽到書房外,傳來王大石喊聲。


    “麟哥兒,定大哥迴來了。”


    趙麟一怔,連忙走了出去。


    王大石口中的定大哥,不是旁人,正是那個不得已入贅其他村的大哥趙定。


    在原主的記憶裏,他似乎對這個麵色憔悴,蒼老,入贅他家的大哥,很是瞧不起。


    每年大哥趙定都會迴來幾次,可原主幾乎沒與他說過話,眼神中更是時不時透著輕視和厭惡。


    原主的這番舉止,也曾遭受過二哥趙興的多次訓斥。


    可他依舊我行我素。


    當趙麟走出書房,一眼就看到那個身材高瘦、脊背微駝、頭發灰白、老實巴交的農民,正局促不安、畏畏縮縮地與周圍的鄰裏打著招唿。


    根據原主的記憶,大哥趙定似乎才三十三歲左右吧?


    可也許是因為長久的勞苦,使他看起來像是四五十歲。


    在他的身邊,則是一個與他有七八分像的少年,大約十三四歲,身材魁梧,眼神炯炯,一幅桀驁的樣子。


    不用說,這定是大哥趙定的兒子——張雲。


    大哥入贅他家,兒孫的姓氏也是隨女方姓。


    曆朝曆代,贅婿深受世人鄙視、輕賤的。


    他們在女方家,幹著最繁重的活,吃最差的飯菜,受盡他人的白眼辱罵。


    很多贅婿,連他們的妻子,兒女都會瞧不起他。


    可以說,從他們成為贅婿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們悲催,苦難的一生。


    大哥趙定,又何嚐不是?


    這一點從他那看似四五十歲的麵容,傴僂的脊背,畏縮、不安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


    他曾經是趙家的長子長孫,可如今他更像個局外人。


    除了二哥、二嫂、王大石外,其他鄉親鄰裏,看向他的目光,多多少少泛著鄙視,不屑。


    當趙麟從書房內走出,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二哥二嫂的眼神中,則是緊張、不安,似乎生怕他出言無狀,讓大哥在眾人麵前出醜。


    大哥趙定看到他的時候,則是慌張低下了頭,一雙粗糙的手,不知如何放才好。


    反而是那個半大小子張雲,昂著頭,瞪著眼,戒備地望著他。


    趙麟緩步走上前,露出一絲真切的笑容:“大哥。”


    僅僅隻是這一聲“大哥”,讓院子裏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要知道這些年,趙家三郎從未給過他大哥趙定好臉色。


    更別說喊他一聲“大哥”了。


    可現在,他卻主動,誠懇地喊了一聲大哥。


    一向感情深沉的二哥趙興,見此一幕,眼眶一下子紅了。


    嘴裏喃喃自語:老三長大了,老三終於長大了,懂事了。


    而那個瘦高,憔悴,蒼老的大哥趙定,先是一愣,卻又不敢置信的看向趙麟:“老……三,你……”


    “大哥,祖母昨天還念叨你呢,說你今天再不迴來,就讓我和大石去接你。”趙麟微微一笑,率先打破這種尷尬的局麵。


    而這句話,也讓大哥趙定瞬間紅了眼,而後豆子一般大的淚珠,不要錢的滾落下來。


    隻見他對著正堂屋的方向,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爹,娘,你們聽到了嗎?老三他喊我大哥了。”


    他似乎要把這十餘年來所遭受的屈辱,委屈,全部哭訴出來似的。


    二哥趙興再也忍受不住,紅著眼,背過身,揚著頭,努力不讓眼淚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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