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秦宣情緒劇烈波動。


    迴想起過往,師姐們在自己麵前險些喪生的畫麵,他整個身子都在發顫,臉上亦是青筋暴起。


    因為這樣的事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了。


    所以就算現在廖玉生才剛剛動身,令他無法承受的場麵還沒有發生,他也能感受到有多絕望。


    秦宣已經沒有半點退路了。


    以玄陰的性格,即使秦宣最後主動交出了所有東西,他也不會放過秦宣在乎的那些人。


    道理很淺顯。


    這個秘境裏發生的事情,玄陰不敢外泄。


    如果讓通天神殿和秩序盟知道,秦宣死在玄陰的手裏,後果不堪設想,所以隻要是進入秘境的人,都必須死。


    包括廖玉生那幫人,也不例外!


    這一刻,秦宣渾身抖動如篩糠,這是情緒處在暴走邊緣所導致的現象,甚至因為怒火攻心,嘴角溢出了鮮血。


    是的。


    這就是無能狂怒。


    因為他什麽也做不了。


    擁有蒼靈劍都殺不了玄陰,其他任何手段都將淪為虛妄,這是通幽境和通神境之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在殘酷的武道界,弱是原罪!


    某一刻,秦宣身子突然停止了顫抖,形同老僧入定一般,盤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此時就連玄陰也猜不到。


    秦宣進入了頓悟狀態!


    除了薑問劍是在戰鬥中頓悟的,其餘武道至尊,在成就通神境之前,都是經曆了閉關。


    所以人人都有個潛意識。


    在雜念太多的時候,決然不可能進入頓悟狀態,更別說是秦宣現在這樣的處境了,玄陰當然無從預料!


    每個人的武道之路都不一樣,大多是不可複製的。


    秦宣在晉入通幽圓滿之後,始終平心靜氣,日子過得古井無波,卻遲遲沒有迎來頓悟。


    誰能想到,他會在這怒火焚心之際,意外的迎接了這一刻。


    但同時,秦宣在這種情況下進入頓悟狀態,勢必伴隨著重重危機,因為他的心很亂,隨時都有可能走火入魔!


    此時,秦宣已經完全感知不到外界了,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殊不知,屬於他的心劫,開始了。


    之所以會出現心劫,是因為秦宣內心深處,始終存在著某些執念,這是平日裏他自己都無法察覺到的。


    那些他最不敢麵對的事情,將會在腦海中全部具現。


    渡過心劫,終成至尊。


    反之,身死道消!


    ……


    夢境中。


    秦宣迴到了大儒村,同時……也迴到了師父死去的那一天。


    這不是記憶重現,而是心劫賦予的,有些相似,卻又不盡相同的場景。


    “小師姐,你走快點,天馬上黑了,被師父知道咱們不練功,偷偷跑出去玩,少不了一頓打。”


    林蔭小路上,秦宣不斷催促著莫如霜。


    莫如霜撲到秦宣後背上,笑巧嫣然:“我走不動了,小師弟你背我吧,平時師姐們都想著法兒的霸占你,我好不容易有時間跟你出來玩,你還來催我,討厭死了。”


    感受著後背上的柔軟,十八歲的秦宣忍不住羞紅了臉,說話也變得期期艾艾,“小、小師姐,我背你沒問題,但是你不要老是蹭我了,我感覺你最近好奇怪啊,以前明明挺文靜的。”


    “我以前哪兒知道你是唐僧肉啊,就我一個人後知後覺,我才不想讓師姐們捷足先登,哼。”


    莫如霜極小聲的嘀咕著。


    秦宣啥也沒聽清楚。


    不多時,二人迴到家中。


    師姐們全都罕見的不在家,唯有師父的房門開著。


    身穿灰白道袍、兩縷白眉垂落半張臉的青雲子,在蒲團上打坐。


    “師父……”


    秦宣和莫如霜沒想到青雲子這麽早就迴來了,默默的走進屋子,跪在地上,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青雲子緩緩睜眼,一貫嚴厲的目光,突然變得慈祥和藹,“小宣,還記得前陣子為師跟你說過什麽嗎。”


    秦宣迴憶了下,迴應道:“記得,師父要我客觀看待生老病死,還有悲歡離合。”


    “那你現在能夠客觀看待了嗎。”青雲子問道。


    “不能。”


    秦宣搖搖頭,“道理我都懂,世上沒有長生不老的人,所有人赤條條的來到這個世界上,終將赤條條的迴去,什麽也帶不走,這是無人可逆的生死輪迴,可是我依舊無法想象,失去了師父和師姐們,這生活會是何等暗無天日。”


    “人如果無情,活在世上也會像行屍走肉,你的重情重義,讓為師很欣慰,隻是凡事過猶不及,如果你無法客觀看待悲歡離合,終將作繭自縛。”


    青雲子長歎口氣。


    兩天後。


    青雲子去世了,自然死亡,符合生老病死的規律。


    秦宣受到了巨大的打擊,盡管師姐們陪伴在側,他仍舊一蹶不振,在處理好青雲子的喪事之後,終日坐在墳前發呆。


    夢境有時候來源於現實。


    在現實世界中,當年青雲子死後,秦宣同樣是這個狀態,隻是因為整件事錯綜複雜,推動著他不得不往前走,最終才走出了傷痛。


    然而這是夢境。


    將他的弱點和傷痛無限放大,使其沉淪,不可自拔。


    打從青雲子死後,秦宣沒有再笑過了,也荒廢了修煉,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年,他總算好轉了一些,並且明白,不能再這樣讓師姐們擔心了。


    可是……


    命運無常。


    在接下來的十年來,九位師姐接連出了意外,香消玉殞。


    直至最後一位師姐離世,秦宣的年齡,來到了二十八歲。


    胡子拉碴,精神萎靡,酒瓶從不離手。


    連續十次的沉痛打擊,終於把他變成了行屍走肉,如果不是答應了師姐們一定不尋死,他恐怕早已自我了斷。


    有的人活著,卻還不如死了。


    秦宣就是這樣的狀態,他完全沒有了精神寄托,也沒有了值得掛念的人,孑然一身,孤獨寂寞,每天都在被迴憶吞噬,痛苦難當……


    夢裏的時間線非常快。


    一年又一年如同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在三十八歲那年,秦宣終於熬不住了,他想離開這個世界,想就此解脫。


    這便是心劫的恐怖之處。


    秦宣平日裏最害怕什麽,這場心劫,就拚命的給他呈現什麽。


    如果夢中的秦宣無法走出一條康莊大道,就意味著渡劫失敗,無法擁有極為通達的心境,如何觸摸通神境的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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