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徽不悅地看了自己父親一眼:“總之你以後少摻和這種事,景太傅是太子殿下的老師,又領著內閣首輔的職,他都破格提了薑大人入內閣,您說他是站在哪一邊的?”


    謝大學士這才反應過來,在這件事情裏,景老爺子跟隱身了似的,怎麽都沒見他發聲呢?


    同意還是反對,他好像沒有很清晰的表明立場過。


    但是每次有人很極端的反對天後娘娘時,他又總是會拿太子殿下出來說事。


    說小殿下活潑懂事,很有主見,年紀小小但口齒清晰,善於表達自己的情緒,將來一定是一位很好的儲君。


    也在變相的告訴眾人,不必擔心天後娘娘把小殿下養廢,因為小殿下至今為止,還是很有自己的想法。


    隻是大家都不相信,嚐到過權力巔峰滋味的天後娘娘,還能放得下手中名為權勢的利劍。


    第二日——


    謝懷還走在下朝的路上,就聽聞自家小舅子犯了事,已經被刑部尚書馬一陽給關到大牢裏去了。


    他家夫人聽此噩耗,已經昏死過去。


    小舅子是他家夫人唯一的弟弟,也是他們家唯一傳宗接代的男丁了。


    謝夫人年紀比弟弟要大十八歲,那可是把小舅子當成了自己兒子來寵愛的。


    謝懷知道,自己這是得罪了天後娘娘,所以連累夫人的娘家出事了。


    他趕緊撒腿狂奔,好不容易趕到刑部,卻被刑部的人攔大牢外:“謝大學士,這裏頭關押的可都是一些窮兇極惡的暴徒,您書香世家,出身顯貴,來這肮髒地做什麽?”


    他不是抨擊天後娘娘, 說他們家娘娘出身不好,難免貪戀權勢嗎?


    刑部的這些官員早就得了馬一陽的令,要對這位謝大學士羞辱一番。


    出身高怎麽了?


    就能這樣羞辱人嗎?


    他們這些草根出身的泥腿子也知道禮義廉恥,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怪不得太傅大人不把謝懷納入內閣,轉而把天後娘娘的父親選了進去,如今看來,還是老爺子有眼光。


    不然把這個將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優越者選進去了,將來隻怕隻會給世家謀福利,那百姓可遭殃了。


    謝懷還不知道,自己在誤會兒子喜歡天後娘娘時的一番不合適的言論,已經被薑昕玥宣揚得人盡皆知。


    皇帝本就打壓世家,重科舉,選拔民間寒門子弟為官重用,他說什麽出身寒門則目光短淺,易生貪婪欲望,根本就是在質疑皇帝的眼光。


    刑部這個地方,魚龍混雜,馬一陽自己就是草根出身,所以他選人任用,根本不看出身,隻要有真本事就行。


    謝懷那番話,就是在戳他們的脊梁骨。


    謝夫人那個弟弟,是龐家小郎君,龐家早些年也是清貴世家,但皇上登基之後輕世家重寒門,龐家早就沒落了。


    龐家人早幾年前就病的病,死的死,隻剩龐小郎君一根獨苗苗,被被謝夫人寵得沒邊了。


    在京中也算是個混世魔王,平日裏就愛招貓逗狗,調戲良家婦女。


    京中人人看在謝大學士的麵子上,總要容忍那小魔王幾分,不與他計較。


    他自膽子也小,隻敢在言語上挑逗,不好,有什麽實質性的行動。


    但這次是薑昕玥算計他,他又怎麽逃得過?


    街邊賣身葬父的孤女,是二十兩銀子從青樓裏找來的一個茶水丫頭,哭哭啼啼幾句,白蓮花一般柔弱,便勾起了小魔王的作弄之心。


    他非要強搶民女,和幾個狐朋狗友當街拉扯美貌的孤女,是京中百姓都看到了的。


    那孤女看著柔弱,性子卻是剛烈無比,直接一頭撞死在了別人家門口的石獅子上。


    龐小郎君當場就嚇傻了,被刑部抓了個正著,反手就押迴刑部大牢了。


    而且孤女撞石獅子的那一家也不依不饒,說讓,小郎君壞了他們家的風水,也要求謝家賠償。


    這都是小事,主要是薑堰昆入內閣之後,新任的刑部尚書馬一陽是個狠人,聽說刑部大牢裏的酷刑,比薑堰昆在的時候多了十幾種。


    每一種都能讓人痛不欲生。


    所以謝夫人龐氏在得知自己的弟弟被押入刑部大牢的時候,才會嚇得昏死過去。


    那地方好進不好出啊!


    萬一嚇出個好歹來,她們龐家可就絕後了。


    “你們……你們……”


    謝懷顫抖著手指,指著一群二流子樣的刑部捕快,氣得臉都漲紅了。


    他何嚐不知道,小舅子當街搶人是天後娘娘命令刑部給他設的圈套?


    他家小舅子是個什麽人,他最清楚不過了,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鬧出人命來。


    但他能說什麽呢?


    小舅子害人性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知道是圈套沒用,百姓們不會相信。


    刑部若是按照律例處決了小舅子,他們也無話可說。


    天後娘娘這般厲害的手段,真叫他苦不堪言。


    小舅子傷了性命,他的夫人隻怕也會懸梁自盡了。


    這是要讓他家破人亡啊!


    “謝大學士人品貴重,可能是對我家娘娘有些誤會,才會在宮中口不擇言,我家娘娘願意給謝大學士一個解除誤會的機會,不知道大學士意下如何?”


    喜鵲今日是跟著內務府的采買太監一起出宮的,有些時候,天後娘娘有些小玩意兒,小吃食,是以她跟著內務府出宮,也不會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特別是,她已經和孟青魚議了親,宮中人人知道的,她就是向天後娘娘求個恩典出宮,和孟侍衛約約會,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他們絕對想不到,喜鵲出宮不為風花雪月,而是為了天後娘娘辦正事。


    天後娘娘身邊最信任的大宮女都出動了,謝懷還能說半個不字嗎?


    街邊的茶樓裏,一襲黑色衣裙的薑昕玥從鬥篷裏露出那張嬌豔欲滴的臉來。


    江川替她斟滿一盞茶:“娘娘,謝大學士會來嗎?”


    “他必須來。”


    若是她的夫人龐氏暈死都不能讓他迴頭,非要和那群迂腐之人為伍,那龐小郎君假犯事就會變成真犯事。


    就成全他一腔忠肝義膽,讓他家破人亡。


    改革,總要流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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