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平腦海中不斷浮現蚩小妍第一次叫他吃早餐時的笑臉和最後慘死時的模樣。漸漸地,笑臉浮現的次數越來越少,直至消失,腦海中剩下的,隻有蚩小妍死時的樣貌以及——寒若清對死的感悟。


    或許,人們對痛苦的記憶都比較深吧……


    蚩焱第二次進來之時,驚訝的發現程景平的生機在不斷的減弱,死氣越加的濃厚。他皺著眉頭探查了片刻,確定他是在修煉,心中稍安了幾分。隻是如此修行下去,不知他會不會出什麽問題,畢竟這修煉的樣子太過兇險,一個不好,曆史上把自己煉死的修士不計其數。再說若是他修煉中出了什麽岔子,死氣蔓延出來,怕是會影響到小妍的屍身。


    思索片刻,蚩焱還是不敢將程景平移去別處,怕真出什麽岔子,便隻得原地布下一個禁製,將玄冰棺保護了起來。


    最後深深地看了眼修煉中的程景平,轉身離去。


    一個月後,程景平身上的生機消散的更多,死氣彌漫,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蚩焱再次前來探查後,眉頭緊鎖,他不知這種景象是否正常,但卻知道此刻的程景平已經非常危險了。隻是他也不敢此時打斷他的修行,天知道會不會直接嗝屁了。


    思索許久,蚩焱隻得傳訊無藥穀無憂上人,請他趕緊前來幫忙。隻是不知這傳訊要幾日能到,而無憂上人又要多久才能趕來。


    蚩焱隻能暗暗祈禱程景平多挺幾天,可別現在就掛了。


    又是將近半個月後,無憂上人才乘坐“誇父”飛舟匆忙感到。此刻的程景平已經進氣少,出氣多,全身上下枯瘦如柴,看上去就像一具風幹了的幹屍,格外的瘮人。


    無憂上人仔細檢查了他的身體,遲疑不決道:“他此刻異常兇險,但是體內還有著一絲生機,若此時打攪了他的修煉,或許會讓那一絲生機直接斷掉。可若是不打斷他,怕那一絲生機也堅持不了多久。”


    二人商量了片刻,仍是舉棋不定。最終,無憂上人取出一個藥盒咬牙說到:“就賭最後一息時間,到了最後一息時間還沒醒轉就給他服下這枚聖藥,打斷他的修行!”


    蚩焱深深地看了一眼無憂上人手中的藥盒,躬身一拜,鄭重道:“多謝道友。”


    怎麽說程景平如今也是他的女婿,無憂上人願意賭上一顆聖藥來救他,這個情蚩焱必須承下。


    兩人緊張地守著程景平,看著他的生機繼續緩緩流逝,隨時準備出手相救。


    又是幾日後,程景平體內的生機已經弱到快要感知不到的地步了。


    無憂上人歎了口氣,緊張道:“準備打斷他的修煉吧。”


    蚩焱點點頭,隻待無憂上人以發話,便以自己的修為先護住程景平心脈。


    “五……”無憂上人開始倒數。


    “四……”無憂上人打開手中藥盒。


    “三……”蚩焱鼓動全身修為準備出手了。


    就當他們準備動手的時候,程景平眼皮動了動,睜開了眼睛。一身的死氣也隨之消退,生機又隨之不斷湧現。


    二人相視一眼,皆是鬆了一口氣。


    不消片刻,程景平便恢複了之前的樣貌。他起身抱拳感謝道:“多謝爹和無憂前輩護法,程景平無礙了。”


    “小妍說過要你活著,我便不能讓你死。”蚩焱盯著他的眼睛嚴肅地說道:“你自己也不能死。”


    無憂上人則勸道:“不管你現在練得什麽功法,都悠著點吧,這功法,一不小心真會死人的。”


    程景平再次拜謝二人,笑道:“兩位前輩不必過於擔心,此劍,我大概已經能入門了。”


    蚩焱挑了挑眉:“什麽招式?威力很大麽?值得你以死練劍?”


    程景平黯然道:“如果可以,我並不想出這一劍。”


    因為這一劍招,是他叢蚩小妍的死中所感悟,而他不想她死……


    愣了片刻,程景平問道:“爹,可有空曠的地方可供練劍?我想試試這招的威力。”


    蚩焱轉身道:“跟我來。”


    三人來到一座懸崖下的空地。程景平叮囑道:“爹和前輩也都退遠些吧,這招攻擊範圍比較大。”他思索片刻,說到:“應該退到一裏外就行,我現在的攻擊範圍大概隻能到一裏左右。”


    二人相視一眼,眼中均有著一絲玩味,好歹自己也是地界頂尖的那撥人,這小子是怕試招傷到自己?不過二人還是依言退到了一裏外,饒有興趣地看著程景平施為,倒是很想知道他如今實力到了哪裏。


    程景平靜下心來,沉浸到死亡的感悟中。隻見他全身血肉迅速微縮,不多時便已經變得枯瘦如柴。隨後,體內軒轅劍飛出,被他一把抓住,往地上一插。


    頓時以軒轅劍為中心,一道漆黑的光迅速擴散而出,所到之處花草凋謝,生命滅絕,三息之後,方圓一裏內便寸草不生,一切生命盡數滅絕!


    蚩焱見狀,好奇地運起《風後八陣圖》,然後將手指伸到了黑光之中。頓時無數強大而細小的劍氣襲來,瞬間破開指頭的防禦,削下一絲絲皮肉來。而隨著劍氣侵入,一股龐大的吸力襲來,體內生機竟是瞬間流逝了不少。


    蚩焱大驚,趕忙抽迴手指,隻見整根手指已經隻剩骨頭,所有血肉盡數消散,便是骨頭也是裂縫遍布,一片漆黑,如同一截枯木。他不可思議地望向無憂上人,無憂上人也是一驚,僅僅一瞬間,便讓蚩焱的手指生機斷絕,這劍招的威力……


    蚩焱趕緊以體內龐大的生機補充手指中流失的生機,這才恢複了手指的機能,血肉重生。他沉聲問道:“這招,叫什麽?”


    程景平嘶啞地說道:“我叫它——十方俱滅。”


    “十方俱滅!”蚩焱品味著這個名字中蘊含的死意,再看程景平此刻半生不死的樣子,猶如真的看到了死神一般。


    程景平拔出軒轅劍,收迴功法,身體也隨之恢複了原貌。


    無憂上人同蚩尤相識一眼,異口同聲道:“後生可畏啊!”


    接下來的幾天,程景平便在此不斷施展這一劍,一是為了發現這一劍中的缺點加以改善,另一方麵也是熟悉這一劍,加快施法速度。


    兩個月時間轉瞬即至,女妭依約前來,卻不是帶他去往天界,而是帶來了一個消息:“找到擎天子了。我爹的意思是讓你拿他來檢驗一下實力。”


    擎天子嗎?十幾年前開始就想殺他的人。從橫亙山脈的伏擊,到妖獸海的圍殺,再到白龍湖的追殺,無藥穀中的剿殺,以及圍攻劍宗的借刀殺人,對自己發起的懸賞擊殺令,直至最後那一戰中直接出手要擊殺自己。甚至蚩小妍的死也同他有著一絲關係,若非他向天庭匯報,又怎麽會有陳奇和鄭倫的下界?


    算起來,這也是個老仇人了,隻是自己除了最後那一戰,大概都不入他的法眼吧,充其量就是隻討厭的老鼠而已。


    程景平眼中殺意燃起,自己這隻老鼠,今日,要複仇來了。


    從虛空通道中出來,程景平一驚,竟是在玄天宗的舊址。難怪都沒人找到他,原來是躲到了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當日大戰的所在,這便是燈下黑吧。


    女妭站在原地說到:“他就在自己臥室的密室內,你自己進去吧。我在這兒等著,你完事了就出來,我帶你去同我爹他們匯合。”


    程景平點點頭,飛向了玄天宗舊址。


    程景平來到擎天子的臥室前,他自然不會打開密室的方法——但他有劍。軒轅劍一揮,密室入口被整齊地切成兩半,他一腳踹開大門,大步踏進了密室。


    密室中,擎天子正對著他,悠閑地品著茶,沒有一絲慌亂之色。見程景平進來,他放下茶杯,隨意道:“我以為來的會是南舟,沒想到是你,你這麽快便擁有歸一天劫的實力了?”


    程景平細細打量這個密室,他不相信擎天子會這麽束手就擒。


    擎天子自嘲地一笑:“別看啦,沒什麽機關暗器,這裏是我同天庭聯係的地方。我隻是想在死的時候感覺離天界近一些才來了這裏。”


    程景平轉頭望向他:“你知道自己會死?”


    擎天子品了一口茶,悠悠道:“成王敗寇,我若不死,你們怎麽會放心?所以既然敗了,我就注定難逃一死。”


    程景平點點頭:“你倒是想的通透,不反抗一下嗎?”


    擎天子微微一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不過先容我喝完這杯吧。這茶的滋味兒就算是在天界也能排的上號。我下界近萬年了,都快忘了天界什麽樣了,萬年了啊,真是恍如隔世。”


    擎天子自顧自地說完,將茶水一飲而盡,起身笑道:“來吧,讓我看看地界年輕一輩的實力。”


    程景平從擎天子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興奮和解脫,不禁有些疑惑:“你似乎一點也不害怕死亡。”


    擎天子招出自己的靈器,那是一把紅色長槍,一條赤龍蛇盤其上,槍尖自龍口而出。槍身上有著道道劃痕,應該是常年戰鬥留下的痕跡。他細細擦拭著手中長槍,仿佛在同它告別般。


    “怕?也是怕的,誰不想多活幾年呢?入了冥界,生前一切皆為幻影,這麽多年來堅持的一切,為之努力的一切,在乎的一切就都成了空,誰能不怕呢?隻是有些倦了,死,也算是種解脫吧。”


    程景平沉默,那日他求死,不想這曾經地界的霸主,也會有求死的一天。


    擎天子繼續說到:“若我真死了,幫我個忙,帶著我的槍去天界。我是迴不去了,就讓它代我迴去吧。”


    程景平冷冷道:“別忘了你追殺了我十幾年。”


    擎天子灑然一笑:“也對,追殺了你那麽多年,是沒理由要你幫忙。那便算了吧,死都死了,還想那麽多幹嘛。”他停下擦拭的手,擺好架勢,大聲道:“來吧,讓我最後痛快一戰。”


    程景平看著眼前這個灑脫豪邁的敵人,同之前的他判若兩人,或許,人在將死之時才會顯露出自己的本性吧。


    程景平沒說什麽,眉心慧劍一閃而逝,瞬間斬到了擎天子神魂前。擎天子神魂微有吃驚之色,雙手光芒一閃,竟變成了琉璃透明之色。隻見他雙手猛地一夾,竟是生生將慧劍夾在了中間,無法寸進。隻是擎天子顯然也不輕鬆,神魂臉上青筋暴起,顯得很是吃力。


    程景平見慧劍未能一招斃命,也不意外,若真如此容易,他反而要懷疑眼前擎天子的真假了。脊背上四個圖紋亮起,他一個箭步消失在原地,瞬間閃身來到擎天子身後,四象憾天拳猛地朝著擎天子腰間擊出。


    擎天子眼眸中再次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程景平的肉身之力竟然再次大漲,自己已經來不及迴身了。當下也不轉身,將手中長槍橫於身後,雙手猛然發力,試圖擋下程景平的重拳。


    隻是如今程景平這一拳的威力整個地界能擋下的人都不超過一手之數,以擎天子的肉身強度自然不在其中。


    “嘭”的一聲巨響,擎天子的長槍被轟的砸在自己身上,生生將他轟飛數丈遠,深深嵌入到了山壁之中。


    程景平沒有乘勝追擊,今日不僅是來報仇的,也是來檢驗自身實力的,他不急。


    擎天子從山壁中抽身出來,自嘲一聲:“不追擊?是拿我來練手了嗎?嘿,沒想到我擎天子也有這麽一天。”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沉聲道:“不過,這點實力還不足以殺我啊。”


    說完,手中長槍爆發出強烈的光芒,一條赤龍升騰而起,纏繞在擎天子周身。


    程景平望著這條火龍,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機。這火龍周身沒有一絲火焰,看上去甚是普通,但擎天子的靈寶又豈能真的普通了?這便代表著它能將所有的火焰凝而不發,而這種凝練的火勁,一旦爆發,必然驚天動地。


    “此槍名‘火龍’,隨我征戰了上萬年了,今日,你便來試試他的威力吧。”說罷,火龍從擎天子身上電射而出。


    程景平早有準備,也使出了最強的轟雷,軒轅劍準確地斬在龍頭之上,一龍一劍,雷霆之力與火焰之力難分高下。程景平眉頭一皺,擎天子居然也提升到了歸一天劫的實力。


    “嘿,本座雖是天庭棄子,但也不是個庸才,你們都能達到的實力,我為何不行?”擎天子自傲道。


    程景平見狀,悄然轉換了劍訣,全身迅速枯萎,軒轅劍也自成漆黑之色,死氣彌漫。


    擎天子一驚,不知這是什麽劍招。而火龍卻立馬發出了哀鳴,體內火焰漸漸熄滅,周身緩緩化為灰燼。


    擎天子一驚,剛要召迴火龍,程景平已經一劍斬下,正是“十方俱滅”。


    擎天子驚訝間被一劍劈成兩半,劍痕處絲絲死氣蔓延,肉身漸漸化為灰燼。


    “好……想……迴家。”這是擎天子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而隨著他的隕落,地界醞釀了萬年的計劃也即將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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