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的不講武德,徹底打亂了沙瑞金的安排,五人小組會議已經不可能再出任何意外。


    無奈之下,沙瑞金心有不甘的問了句:


    “祁省長,你和吳冰同誌一起工作了兩年,有沒有發現,他在紀律方麵有問題。”


    “那倒沒有。”祁同偉迴道。


    “吳冰同誌還是比較遵守紀律的,無論在經濟方麵,還是生活作風上,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既然沒有紀律問題,那麽對於他的職務調整,是否應該慎重一點。


    畢竟現在是腐敗問題高發期,吳冰能做到遵紀守法,也算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同誌。


    我們應該對他寬容一些,給他調整的機會,免得讓其他好同誌寒心。”


    沙瑞金話音剛落,易學習就站出來,提出了反對意見。


    “沙書記,我不同意你的說法。


    吳冰不是老百姓,他是一名黨員,一名正廳級幹部,肩負著非常重要的責任,理應有更高的追求,絕對不能套用普通人的標準。


    更何況,在我黨的規章製度裏,不搞貪汙腐敗,不違法亂紀,隻是最基本的要求,而不是全部要求。


    京州市委的提議,說的明明白白,吳冰不僅無法勝任工作,而且多次在常委會上耍性子,莫名其妙的提出反對意見。


    這種行為,嚴重影響了正常的工作秩序,破壞了幹部隊伍的團結。


    嚴格的說,吳冰已經違法了黨章,辜負了組織對他的信任,甚至是一種變相的犯罪……”


    此言一出,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就連祁同偉,都忍不住在內心感慨,易學習也太頭鐵了。


    不僅敢直接硬懟一把手,還上綱上線,把吳冰貶的一文不值。


    真不愧是立誌監督沙瑞金的人……


    沙瑞金本人更是無語,他本想著,抓住吳冰不貪不占這一點,或許能打動易學習這個紀委書記,結果反倒事與願違。


    罷了罷了。


    五人小組會也就這樣了,還是上常委會討論吧。


    反正自己七票在手,肯定輸不了,最差的結果也無非是擱置再議。


    順便可以這個機會,挫挫祁同偉的銳氣,看看對方的反應,再考慮下一步如何開展動作……


    ……


    三天後的早上,漢東省委常委會正式召開,十三名常委全部到位。


    到了人事討論環節,組織部長孔傑按照正常程序,照本宣科的提出,免去吳冰職務的意見。


    他話音剛落,李達康就已經按耐不住,率先站出來開炮。


    “各位領導,我身為京州市委書記,可以非常負責的說,吳冰這位同誌,已經不僅僅是無法勝任工作這麽簡單。


    說的嚴重的,他就是京州幹部隊伍中的殘次品,甚至不配當一名幹部……”


    “達康同誌。”沙瑞金的臉色十分凝重,口氣也非常嚴厲。


    “我有必要提醒你,現在是省委常委會,請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辭,就事論事,不準搞人身攻擊。”


    此言一出,會場裏的火藥味立刻出來了。


    但李達康早就對沙瑞金懷恨在心,現在又有祁同偉撐腰,根本不吃這一套。


    “沙書記,謝謝您的提醒,我會注意的,您剛才說了,要就事論事,那我就拿事實說話。


    吳冰身為京州市委副書記,受黨和組織多年的培養,理應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全心全意的為人民服務。


    可實際上,他又是怎麽做的呢?


    最近兩年,吳冰三番五次的在京州市委常委會上,公然和其他同誌唱反調。


    正常的人事安排他要反對,合理的發展規劃他也要反對,就連市政府的日常工作,他依然要反對。


    請問,這像是一位副書記應該幹的事情嗎?”


    “達康書記,話不能這麽說,我黨講究民主,在常委會上發表自己的意見,也是吳冰同誌的正常權利嘛。”省委秘書長劉莊偉說道。


    他知道沙瑞金的立場,主動站出來表忠心。


    “劉部長說的很有道理。”


    此時的李達康,猶如錢大炮附體,打算在這次常委會上,以一己之力,將吳冰轟成渣渣。


    “吳冰當然有發表意見的權利,但總不能因為有權利,就肆意妄用吧?


    最近兩年,京州市有很多議題,在書記辦公會上是一比二,五人小組會上一比四,常委會上則是一比十二。


    每次投反對票,或者棄權票的,都無一例外是吳冰。


    難道說,其他同誌都是錯誤的,隻有吳冰才是正確的,眾人皆醉他獨醒?


    如果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那麽我建議,省委免去我的職務,讓吳冰來擔任京州市委書記算了。”


    “達康書記,不要說氣話嘛。”平州市委書記秦廣華開口了。


    “從你剛才的描述來看,吳冰同誌確實有不對的地方,但他做了這麽多年的工作,對國家人民都是有貢獻的。


    如果一竿子把人打死,實在不太合適,我們是否應該去尋找問題的本質,嚐試挽救一下吳冰呢?”


    李達康道:“若是其他同誌,自然是應該挽救的,而且還要努力的去挽救。


    但吳冰這個人已經無藥可救了。


    當初祁省長在京州工作期間,不知道給過他多少次機會,結果呢,好心全部被當了驢肝肺。


    我算是看明白吳冰的想法了。


    他覺得自己以前有功勞,就倚老賣老,躺在功勞簿上睡覺。


    他仗著自己不貪不占,無私者無畏,反正升不上去,也就無所謂了。


    虧他還兼任京州黨校的校長,我看他才是最應該去黨校學習,迴爐重造的人。


    如果繼續讓他擔任京州市委副書記,不僅僅耽誤工作,還會帶壞年輕黨員的風氣,給黨和人民帶來無法挽迴的損失……”


    李達康火力全開,說話絲毫不留情麵,措辭尺度之大,令人瞠目結舌。


    這哪裏是常委會,簡直成了他個人對吳冰的批鬥會……


    此時此刻,兩位真正的關鍵人物,看似都穩坐釣魚台,實際上卻在悄悄的觀察對方。


    在他們的心裏,吳冰是否被免,根本無關緊要,關鍵在於背後的博弈。


    因此,兩人都心照不宣的,等著對方先開口。


    誰先開口,誰就將失去主動權……


    ……


    經過一番激烈的辯論之後,大家的態度都已經很明顯了。


    李達康易學習等人,是鐵了心的要擼掉吳冰,而且在言語上明顯占據上風。


    劉莊偉秦廣華等人,雖然辯不過,但他們打著挽救同誌的旗號,堅持主張再給吳冰一次機會。


    一二把手又遲遲不表態,以至於雙方相持不下,誰也不願意妥協。


    最終,還是三把手高育良率先出來表態,以便早些結束這場辯論。


    “瑞金書記,同誌們的意見基本都擺在這裏了,您是一把手,做個決斷吧。”


    “嗯。”沙瑞金微笑著點了點頭。


    “既然同誌們有不同意見,那就發揚民主傳統,投票決定吧。”


    投票結果很快出來了。


    七比六,大家的立場都很穩。


    事實上,這個結果根本沒有意義。


    因為常委會投票,並不是簡單的少數服從多數,而是要極少數服從極大多數。


    無論是七比六,還是六比七,甚至八比五,九比四,都算是意見分歧過大。


    免掉吳冰的議題不會直接通過,必須擱置再議。


    換句話說,這次常委會上的辯論,不論哪邊能占據上風,結局都是一樣的……


    但辯論真的沒有任何意義嗎?


    當然不是。


    因為它正式宣告了,真正的博弈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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