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那麽多市委領導即將到來,楊世南終於如夢方醒,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他本以為,犧牲一個何傑,平息掉祁同偉的怒火,事情就可以到此為止。


    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此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沒有可能。


    相反,祁同偉還要借此大做一番文章。


    按理說,市長在暗訪的過程中被打,雖然性質惡劣,但這隻是一個偶然事件,處理當事人就可以了,市委書記根本沒必要出麵。


    王凡既然來了,就意味著傳言是真的,祁同偉才是梅關市實際上的一把手,背後有省委書記李維民撐腰。


    而且王凡不是一個人來的,市紀委書記和組織部長也來了。


    這足以說明,市裏要啟動問責程序了。


    問責誰,當然不是何傑。


    區區一個副鎮長,交給縣裏處理就行了。


    市紀委一把手出麵,處理的至少也是副處級領導,甚至正處級。


    想到這裏,楊世南意味深長的看了徐冰一眼。


    徐冰雖然水平不高,但也不是蠢貨,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煩了


    他剛才還想著,祁同偉今天把大家叫來,當麵處理何傑,隻是為了出一口惡氣,殺雞給猴看,以儆效尤。


    何傑是雞,其他在場的人都是猴。


    如今才明白,他自己才是那隻雞……


    有人倒黴,自然就會有人得利。


    和楊徐二人的忐忑不安相比,縣委副書記周莉的心情卻無比舒暢。


    官場是男人的世界,女人要想出頭,非常困難。


    周莉年僅四十歲,就成為縣裏的第三把手,自然有她的過人之處。


    首先是家境好,周莉已經退休的父親,曾經擔任過梅關市委常委,統戰部長。


    然後是政治覺悟高,潔身自好,能力也不錯。


    周莉到豐雲工作後,親眼目睹了其他縣委縣政府領導,貪汙腐敗和拉幫結派的行為。


    她沒有同流合汙,而是選擇主動劃清界限,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靜待時機。


    前兩天,祁同偉第一次到豐雲縣,剛一照麵,周莉就敏銳的感覺到,祁同偉和其他上級領導的不同之處。


    同時也意識到,自己上位的機會可能要來了,必須牢牢把握住。


    於是,當天祁同偉剛迴到梅關,周莉就悄悄打去電話,主動表明自己的立場,並且透露了豐雲縣的不少內情。


    也正是因為這個電話,祁同偉才會把暗訪的地點,選在沙田鎮。


    說白了,就是衝著徐冰的小舅子何傑去的。


    如今,祁同偉要對豐雲縣主要領導,啟動問責程序,怎麽能不令周莉喜出望外。


    在她看來,徐冰這次肯定完蛋了,刑責不好說,但撤職是百分百的事情。


    縣長位置一空,替代者的首選,自然是周莉這個縣委副書記,祁同偉若是肯幫忙說話,那就是雙保險,萬無一失。


    甚至有可能,祁同偉會把楊世南一起擼了。


    如此一來,周莉說不定可以直接邁過一個大台階,成為豐雲縣的一把手。


    ……


    王凡等市委領導到了沙田鎮之後,先是和祁同偉開了個小會。


    “祁市長,你想清楚了,真要這麽幹的話,可能會引發一場小地震,萬一出了什麽差池,以後的工作就不好做了。”王凡說道。


    “不好做又怎樣?”祁同偉的立場很堅定。


    “王書記,豐雲本來就是國家級貧困縣,處理掉這幫蛀蟲,換一批人上來,會比他們幹的更差,讓豐雲變成世界級貧困縣,我看不至於吧。


    現在問題已經暴露出來了,如果不嚴肅處理,繼續累積下去,恐怕小地震要變成大地震。


    假如真的出現什麽問題,耽誤了工作,造成嚴重後果,省委追究下來的話,我一個人承擔責任。”


    “祁市長,你這麽說就見外了,我們搭班子,肯定要共進退。”王凡非常識趣的迴道。


    “王書記,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沒有顧忌了。”祁同偉點點頭,看向宋清華和雷海波。


    “宋書記,雷部長,你們有什麽想法,可以現在提出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沒有,就按你和王書記的意思辦。”


    “那行,我們今天就特事特辦,搞一個現場辦公會,讓群眾也參與進來。”


    ……


    聽說市委領導要在鎮政府門口的空地上,開展現場辦公會,楊世南和徐冰的腦瓜子都快炸了。


    何傑仗著有徐冰撐腰,平日裏在沙田鎮橫行霸道,為非作歹、以權謀私的事情沒少幹,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假如關起門來調查,他們還可以找各種各樣的借口,隱瞞事實,或者避重就輕,盡量減少一些責任。


    可一旦現場辦公,那局麵就難以收拾了。


    老百姓七嘴八舌的,不但會把何傑的問題全部說出來,說不定還會無中生有,把一些不相關的事情,也算到何傑頭上。


    到了那個時候,何傑肯定是百口莫辯,徐冰同樣難辭其咎,就連楊世南也會被牽連,承擔非常嚴重的領導責任。


    如果再順著往下挖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王書記,祁市長,這麽做不合適。”楊世南已經亂了分寸。


    “怎麽不合適?”祁同偉冷著臉問道。


    “沙田鎮的人,素質很低,有大量的刁民,他們……”


    “住嘴。”祁同偉喝道。


    “楊世南,你一個縣委書記,不想著為老百姓排憂解難,反而說老百姓是刁民?”


    “對……對不起。”楊世南知道自己說錯話,趕緊糾正道:“祁市長,我口誤。”


    “我的意思是,沙田鎮有少數一部分素質偏低的群眾,喜歡煽風點火,傳遞謠言,怕他們誤導了領導們的判斷。”


    “素質偏低,能比何傑還低嗎?


    煽風點火,傳遞謠言,難道比橫行鄉裏,魚肉百姓還嚴重?


    像何傑這樣的人,都可以當上副鎮長,代表政府執行公務,難道那些老百姓,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


    聽你的意思,我和王書記,還有宋書記、雷部長,都是無能昏庸之輩,分不清老百姓是好是壞,分不清什麽是事實,什麽是謠言?”


    “這……”


    楊世南被祁同偉這一連串的質問,懟的啞口無言,再也不敢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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