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不會結尾


    第一百一十八章 隻屬於你


    溫恪正在跟謝弛微信閑聊的時候,陳劭迴來了。


    溫恪放下手機,眼巴巴地說,“你怎麽周六一大早就出去了,發信息你也不理我。”


    陳劭神情有些奇怪,坐在溫恪身邊解釋說,“出門的時候說了,我去社區開會。”


    溫恪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一句,但他當時迷迷糊糊聽不真切,“好吧。”說著,枕在陳劭腿上,撩起陳劭衛衣下擺,把頭蒙了進去,悶聲說,“怎麽不高興?”


    陳劭咬著下唇,吞吞吐吐,“那個,就,有個事······”


    溫恪蹭著陳劭的小腹,親了一下,聽見陳劭少有的語氣,狐疑地從衣服裏鑽出來,“怎麽啦?”


    陳劭想了半天,還是覺得難以啟齒,“有個事,不知道怎麽跟你說。”


    溫恪皺著眉,驚地坐直了身子,和陳劭直視。如此為難的語氣是第一次,溫恪心裏怦怦直跳,“哪方麵的?”


    陳劭歎了口氣,頭仰靠在沙發靠背上,“哎,我真不知道怎麽開口,簡直離譜,但是我又拒絕不了,我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別人對我好,我就說不出來不字,我也不知道怎麽就答應了,但你肯定覺得不行。”


    溫恪心跳到嗓子眼,堵了個嚴嚴實實。熟悉的不安讓他想到了2019年6月在機場看見陳劭和施予樂抱在一起的畫麵,他知道陳劭現在還和施予樂有聯係,有時候會打電話、聊微信,說的什麽他從來不聽,哪怕就在旁邊,他都會找借口躲開。陳劭跟他說過沒有別人,他就信,但他不想去驗證更多,在那段他空白的時間裏,他沒有膽量去責怪一個和陳劭相互攙扶的人,他們到什麽程度了溫恪不敢好奇。陳劭現在這番言論,聽得溫恪兩眼發懵,施予樂難道要陳劭去找他,又或者施予樂要來,陳劭明知道自己覺得不行卻還是答應了對方,果然施予樂才是那個叫泰坦的衛星,自己不過是一個終究要消失的卡西尼探測器嗎?


    陳劭把頭靠在溫恪肩膀上,歎了口氣說,“今天社區居委會,他們把我選成了婦女主任,我真的是······我說這怎麽可能,結果他們非說是民意選舉。”


    溫恪眨了眨眼睛,握著陳劭的肩膀和他對視,“你要說的就這個?”


    陳劭點點頭,有氣無力地又把頭埋進溫恪懷裏,“都怪打台風的時候和他們在一起熟絡了,我今天就應該請假不去的。”


    溫恪如釋重負地抱著陳劭,輕輕拍了拍陳劭的背,卻倒像是安撫自己剛懸起來的心,“沒事沒事,這不是什麽大事。”


    陳劭皺著眉抬起頭,“你覺得ok?”


    溫恪點點頭,“你看你狹隘了不是,婦女事業多重要,性別平等嘛,男的怎麽不能當婦女主任了。”


    陳劭不滿意地站起身,“就應該讓你去開會。”


    溫恪幸災樂禍地拉著陳劭的手,“你去哪?”


    陳劭喝了口水,“施予樂塞給我兩個訂單,我去幹活。”


    溫恪看著關門出去的陳劭又陷入了沉思。


    溫恪在書房敲了半個小時鍵盤,文檔裏空空如也。想來想去,泡了杯蜂蜜水端著去了工坊。


    溫恪剛走到吧台,就看見兩人在視頻,以往他都會避開,可今天無論如何都不想落荒而逃。


    施予樂:你上清漆之前再檢查一遍。


    電腦放在一邊,陳劭頭也不抬:知道。


    施予樂:你們架吵完了?


    溫恪握著杯子的手一晃,他們之間什麽都會聊嗎?


    陳劭抬起頭,打了個哈欠:我看你挺適合在居委會工作的。


    施予樂:哈哈哈,我這是關心婦女主任的家庭生活。


    陳劭聽到這四個字就頭疼:疫情也結束了,你不迴來嗎?


    施予樂:迴啊,這兒一點都不好玩,連個男朋友都找不到。


    陳劭輕笑:你之前不是說遍地都是比雕塑還好看的帥哥嗎?


    施予樂調侃道:那不是跟你沒法兒比嗎,比你高的沒你帥,比你帥的不溫柔,比你溫柔的沒你能打,還男朋友呢,連個陪我看恐怖片的人都沒有。


    溫恪站在工作間門口出了聲,“陳劭。”


    陳劭轉頭,“你怎麽來了?”


    溫恪走到電腦對麵,看著施予樂秀氣的外表,透亮好看的大眼睛,怔愣著說不出話。


    施予樂一臉驚喜:你就是溫恪吧,哈嘍!


    溫恪猝不及防,尷尬地“嗯”了一聲,別扭地把蜂蜜水遞給陳劭。


    陳劭接過杯子,“甜,你喝。”


    溫恪被拒絕地格外委屈,咬著下唇盯著陳劭。


    陳劭看著溫恪裝著風暴的漂亮眼睛,一口氣給幹了。


    施予樂看著兩人的側臉,不明所以:陳劭一直藏著掖著,好幾次要照片他都不給我,現在我知道了,完全是因為你好看啊


    溫恪被誇地一愣一愣地,施予樂陽光的性格讓他有些無措,明明自己也長袖善舞,可這會兒心裏失衡,腦子裏都是陳劭為什麽藏著掖著。


    陳劭看著溫恪受了莫大委屈的表情,連忙跟施予樂說:改天介紹你們認識,你那都晚上了,你趕緊睡吧,拜拜。


    溫恪攥緊拳頭,嫉妒他們遠隔重洋還互訴衷腸。


    施予樂“哼”了一聲:你小氣不小氣,我又不會挖你牆角,拜拜就拜拜


    掛了電話,陳劭拉著溫恪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看眼色,“發生什麽了?”


    溫恪看著陳劭,拿出了比陳劭去洛杉磯找他,在浴室裏那次更大的勇氣,幾乎是要豁出去全部的自尊心,問了出來,“你還喜歡他嗎?”


    陳劭跟遭雷劈了一樣,空張著嘴沒出聲,旋即還沒閉上就開始爽聲大笑,比溫恪幸災樂禍婦女主任那事的時候還高興。


    溫恪唿了口氣,“你笑什麽?”在感情裏患得患失的憂鬱湧上心頭,麵對陳劭不以為然的樣子不知道對方是要一笑而過還是打算敷衍了事,產生了難以調節的感情。


    陳劭看著溫恪憂鬱的表情和一眨一眨幾乎要淚汪汪的眼睛,用兩隻手指捏了捏溫恪的鼻尖,濕潤的嘴唇將沉重的瞬間變得溫暖,陳劭口腔裏一絲苦澀但並不讓人排斥的煙香撲鼻而來。陳劭又在溫恪的額頭上輕輕吻了幾次,“我不喜歡他,也沒喜歡過。我和他,怎麽說呢,他對我而言,雖然年紀差的並不多,但他更像我的良師益友。嗯,就這樣。”


    溫恪閉著眼睛吐露不滿,“可是他明明就很喜歡你,你畢業那年我迴去過,我在飛機上聽見你們打電話,他連出差都全是給你的禮物,你們在機場擁抱,就像所有重逢的戀人那樣······”溫恪說不下去了,用力咬緊了下唇。


    陳劭愣了一會兒,抱著溫恪兩條大腿猛地抬了起來,溫恪失去重心,摟著陳劭的脖子,變成了俯視陳劭的樣子。


    陳劭把溫恪放在吧台上,一臉認真,“所以你給校友會雜誌的那封信把自己比作卡西尼?然後說什麽祝福我和別人這件事你根本做不到。”


    溫恪已經坐穩,但還是依戀地抱著陳劭的脖子,陳劭越是要拉開距離看著他說話,他越是固執地纏著,慌忙親吻陳劭的下巴和臉頰,閉著眼睛拿小腿勒住了陳劭的腰,“他喜歡你,連你最喜歡的木作也是他陪你的,我們曾經不過在一起十幾個月,可是他陪了你好幾年,是不是如果我沒有失明過,你不是對我覺得虧欠,你就會跟他走,你和他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變輕鬆了,你們什麽都會說,隔得再遠,你們也什麽都會說······”


    溫恪倔強地不肯對視,陳劭隻能側著頭吻上溫恪沾滿淚水、露出的一點點下頜,然後是耳廓,接著是脖頸,“我不會對他做這些,因為他不是你。”


    溫恪鬆懈下來,陳劭幹燥的手拉著溫恪顫抖的胳膊,看著他的眼睛,“崽崽,感情不是這麽算的,我喜歡過你這樣的人,根本就沒辦法再對別人起什麽心思。我不是土星,你也不是卡西尼。如果非要說,那你是地球,我是月亮,隻要你不解除鎖定,我就永遠繞著你轉。”


    溫恪哭紅的眼睛看起來狼狽,他也知道自己肯定很不體麵,縮著脖子躲開陳劭的視線,“可是你們在一起的時間裏,我是空白的······”這才是問題所在,他知道陳劭不會欺瞞他,可是四五年的時間裏沒有他,卻有另一個待陳劭真心實意的人,如果不是後來的陰差陽錯,也許他們會在一起,“如果你沒有去找我,如果我沒迴來,或許你們早就在一起了,或許你比現在更幸福······”


    溫恪耷拉著,胳膊一抖一抖地顫抖著,陳劭歎了口氣說,“你可真能忍得住,就把這個事一直藏心裏?”


    等著溫恪唿吸平複,陳劭拍著溫恪聳動的後背,溫柔又親切,過了半晌,“所以呢,你要我說什麽,你說的對,然後呢,買張機票去找他,跟他表白,求他和我在一起,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這無情的聲音把溫恪逼到懸崖上,抓著陳劭的小臂,眨著充血的眼睛看著陳劭,他似乎不能從這雙漆黑的眼睛裏辨別真心,絕望地又掉下眼淚,溫暖的嘴唇微微碰了一下,陳劭把頭偏開了,“你不是覺得我和他在一起更幸福,那你親我幹什麽?”


    溫恪垂下嘴角,整個人壓抑著煩躁,低著頭迴避。


    溫恪躲起來的樣子很可愛,陳劭把更步步緊逼的話咽了迴去,無奈地歎氣,“你到底要我怎麽辦啊?”


    溫恪抬起頭,陳劭就像看著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一樣望著自己,唇齒間是小小的歎息。“你為什麽會這麽想?”陳劭的語氣就像是想打他屁股那樣。


    溫恪小聲問,“那你會覺得跟我在一起更幸福嗎?”


    陳劭“啪”地一聲把手拍在了溫恪額頭上,“一,我跟你在一起不幸我也不會跟別人在一起。二,我的幸福隻有可能在你這裏,如果你不給我,我就一直不幸。所以,決定權在你手裏。你要真的覺得我跟別人在一起更幸福,然後就要拋棄我,我沒話說,你盡管離開我就是,我不過就是再變成一隻野鬼。”


    溫恪強忍著淚水,緊緊抓著陳劭的手,“我說錯了,你抱抱我,我們和好吧。”


    陳劭像個人質一樣把自己交給溫恪,但卻因為溫恪的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痛。陳劭沒有抱住溫恪,而是離開了工坊,院子裏陽光熾熱,香煙在星星點點中燃燒殆盡。


    夜裏陳劭背對著溫恪躺下,溫恪拽了拽陳劭的睡衣,“一支香煙會讓人的壽命減少6分鍾,你以後別抽煙了。”


    陳劭沒好氣道,“你別氣我,我就能多活好幾年。”


    溫恪又拽了拽陳劭,“你看看我。”


    陳劭轉過身看著溫恪,眼神裏都是怒意。


    溫恪一邊把手伸進陳劭的睡衣,一邊說,“這麽看著我,好兇啊。”


    陳劭索性把眼睛閉上,不說話。


    溫恪湊過去環抱住陳劭的腰,貼在陳劭胸口問,“你能跟我去見一個人麽?”


    陳劭抱住溫恪,“好。”


    陳劭沒想到是要重返洛杉磯。


    墓園裏能看到遠處晶瑩剔透的海水和海岸峭壁的輪廓,傍晚時分橘紅色的絢麗晚霞令人動容。兩人並肩而立,看著小白花在墓前搖曳。


    溫恪輕聲說,“他叫林炳義,是個老先生,說起來也是我的良師益友,在我失明的時候鼓勵我,又帶著我進入了行星科學的研究,我一直想讓你們見一麵來著,可惜陰差陽錯沒有機會。陳劭,你說的對,我們都在需要彼此的時候出現了空白,也遇上了不同的貴人,他們很重要,但這和愛情無關。很多時候,我會著急,怕你對我心懷愧疚,希望你愛我再多一點,無論怎樣都不滿足,生怕你喜歡別人,但這都是因為膽小的我太喜歡你了,因為太喜歡所以膽小,又因為膽小變得驚慌。”


    陳劭沒說話,很安靜,在林炳義墓前鞠了躬。直到走到迴小鎮的路上,陳劭都沒開過口。


    加州州花是罌粟花,正值初春,漫山遍野橘色的海洋,在山穀裏搖擺。在世界最美的palos verdes 的玻璃教堂裏,有人正在舉行婚禮,綻放的藍花楹,清香的茉莉花,到處都是春天。開放的 lgbt 文化,長年掛起的彩虹旗,驚濤碎浪和無邊無際的大海,陳劭想了很多,曾經空白的時間讓彼此遺憾,因而有需要確認的環節來讓對方心安,愛是不言自明,也是言之篤定。


    上次沒能遊玩的地方,溫恪帶著陳劭都去了一遍。驅車向南 3 個小時,他們見到了那座赫赫有名的salvation moutain 救贖山。溫恪笑著說,“說是一個叫 leonard knight 的老人用了 500,000 加侖手繪的。”陳劭看著“god is love”,覺得意味深長。晚上兩個人去了約書亞樹國家公園數星星。在一格信號都沒有的地方,隻有彼此沒別人,躺下來看著幾億光年外的星辰大海,浩瀚征途。


    陳劭輕輕伸手捂住了溫恪的眼睛,“我要親你,可以嗎?”


    溫恪感覺得到陳劭正在俯身看著自己,點了點頭。


    陳劭幾乎是要吞下去一樣親吻著溫恪,他想要證明彼此相愛的證據,濃密到不可分割的親吻以吮吸溫恪的下唇而告終。


    陳劭躺在草地上,自我剖白,“我應該在你不安的時候更愛你。做別人男朋友,沒什麽經驗,以後你也像這次一樣把想說的話都告訴我,我會認真聽,認真理解你,然後迴應你,不會再一個人走開的。”陳劭的聲音很輕很輕。


    溫恪想趕快迴答,卻又想著他再也不要患得患失製造焦慮,“林炳義生前總說我杞人憂天,悲觀厭世,陳劭,我以前不這樣的,對不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也不想的,以後不會了。”


    陳劭搖搖頭,“溫恪你很漂亮,臉漂亮、身體也漂亮,生氣的時候很可愛,哭的時候很招人疼,又聰明,又勇敢,這樣的你因為我患得患失,是我受寵若驚。也許現在你還不能完全相信,但是我,真的完全屬於你。”


    溫恪翻身徹底地抱著陳劭,不給兩人留下任何的間隙,“我們隻屬於彼此。”


    返程前,溫季明、汪小雨、溫恪、陳劭一家人吃晚餐,溫季明發表了重要事項,“周天你們迴去的時候,咱們一個航班。”


    溫恪一口米飯進嘴裏都來不及嚼,“啊?”


    溫季明大手一揮,“你放心,我不跟住一塊,我跟你汪阿姨投了一個老年公寓的項目,我們住那去,小劭,你說你們那社區叫什麽來著?”


    陳劭乖乖迴答,“梅窩社區。”


    溫季明喝了口茶,繼續說,“對,就那個,離得不遠,開車就不到十分鍾。”


    溫恪一臉難以置信,“你的產業都不要了?你離我那麽近幹什麽?”


    溫季明倒吸一口氣,“你這孩子,真是指望不上,我的產業怎麽了,你反正又不願意幹,我把它都搞破產也不關你事。真是的。”


    汪小雨無奈夾菜,“好好的事怎麽讓你一說就變得苦大仇深的。”


    溫季明抱怨道,“他氣我!”


    汪小雨解釋道,“你爸爸他想做福利院,海島市政推出了一個公建民營的模式,然後公司就專門做了幾個養老項目、育幼項目,還有醫院,而且我沒孩子,又特別喜歡小孩,我也挺想去的。再者你爸爸他特別記掛你,每天看天氣預報怕你那刮風下雨,大家住在一起,也能互相照顧嘛。”


    陳劭知道溫恪的本意,也附和著說,“崽崽布置我們一樓房間的時候說叔叔不喜歡床正對著窗戶,還專門買了遮光窗簾,說這樣晚上就不用帶眼罩了。叔叔阿姨想住哪都可以。”


    溫恪鼓了鼓腮幫子看著陳劭,又看著溫季明,嘟囔說,“我沒不讓你去找我,你想去就去。”


    溫季明感動得差點掉眼淚,他想讓陳劭也跟著叫他爸,可又想起來陳劭少年喪父,可能心有芥蒂,自己以前又責難過這孩子,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半天,夾了個雞腿到陳劭碗裏。


    溝通是所有感情裏重要的工具,每一個細微的眼神,溫暖的話語,都在讓感情變得堅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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