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不會結尾


    第一百零三章 毒品疫情


    沙撈月濃鬱的雨林裏枝葉張牙舞爪,光腳的孩子橫闖直撞,種植園裏的木薯綠葉僨張,莽叢栗顫、芒草洶湧、野果芬芳、屎臭彌漫。沿著巴南河一直溯源,直到深人雨林心髒地帶,可以看到掩映在樹叢中百米有餘的竹木長屋,椰樹葉覆蓋屋頂,籬笆環繞,以防偷襲,四麵通風的門廊上掛著七八個用草繩吊起的骷髏頭,在風中“哐啷”作響。


    達坤在河邊裸身沐浴,爬滿紋案的健美身材吸引著好幾個在河邊洗衣的沙撈月土著少女。


    翁丁死後,江耳東把緬南拱手讓給了茶山,花了三年時間守著沙撈月,坐擁了17條航海線。


    達坤剛來沙撈月的時候,發現這兒的男子身上都有大麵積的刺青,部落的刺青師用水和碳調製成黑色染料後,用尖銳的骨頭碎片,加上棍子和刀具的輔助進行紋繡,胸腹萬獸奔走、四肢花鳥魚蟲、背上風火雷電,就連男器也爬滿紋斑,像一隻褶頸蜴。雖屬不同種族,但同樣信仰萬物有靈的達坤在膨脹的男性權威比賽中不甘示弱,給自己胸口硬是加了兩座骷髏塚。


    和當地人一樣,達坤隻圍著一條很長的腰布,赤裸著上半身迴了長屋,江耳東正熱汗淋漓從一個長夢中驚醒,聽見腳步聲,朦朧中就抄起了巴冷刀,寒光凜冽。達坤趕緊傾身摁住江耳東的手腕,抱著他,“是我。”


    江耳東揉著眉心,鬆開了刀,從達坤懷裏退出來。


    達坤皺著眉,跪坐在江耳東身側,“把緬南給了茶山又怎樣,你還是得提心吊膽防著他。”


    江耳東把玩著巴冷刀,笑著說,“我還怕那老小子學乖了,不糾纏我呢。”巴冷刀比狗腿形狀的尼泊爾軍刀弧度要小,更加平順,薄而輕盈,在這些原始民族手裏用來劈砍林木,但在特種部隊更歡迎,比直刀暴力, 比砍刀靈活,江耳東愛不釋手。


    達坤欲言又止,“可是你怕飯裏下毒,又怕夜裏暗殺,吃不好睡不好,我······”


    江耳東揚起頭,露出修長柔軟的脖頸,打了個哈欠,“那老小子最近怎麽樣?”


    達坤看著那截白皙光滑的脖子,那是人類最脆弱的地方,他忍不住想握著親一親,但隻能用炙熱的眼神征求江耳東的同意,“緬南需求小,他一直想通過滇州發展內陸的生意,但因為covid-19,他的路子基本都斷了,很多積壓。”


    江耳東把擦地鋥亮的刀放到一邊,“他還真是腦子缺根弦,自己沒有實驗室,全靠囤貨,賣不出去還敢進那麽多。”


    達坤沒說話,粗壯有力的雙臂撐在身前,傾身想湊過來。


    江耳東摁著達坤的胸肌,推開了他,“陸以傑死之前介紹的他那個挺能幹的小叔叫什麽來著?


    達坤握著江耳東的手腕放到嘴邊親了一下,“陸佑民。現在渝鄂粵滬的網絡都是他在代理。”


    三四年前,陸佑民還在一家電子企業做高管,掙了不少錢,結果被陸以傑忽悠著投資,虧成了累累負債,於是就上了這條船。但難得的是,無論是表麵的地產生意,還是實際的毒品生意,他都經營地還算不錯。


    江耳東沉思了一會兒,“給朱宏林打個電話,告訴他深港的船先扣下。”


    達坤疑惑,“為什麽?”


    江耳東輕佻的眼尾裝著誘惑,“讓陸佑民因為缺貨,火燒眉毛……”


    達坤更不懂了,“他是我們的人。”


    江耳東輕輕捏住達坤的下巴,“太聰明的自己人遲早是敵人。我們要是拋棄了他,你說他會去找誰?誰現在剛好有那麽多的貨等著賣?”


    達坤眉心擰在一起,“茶山?可為什麽要把陸佑民牽線給茶山?萬一茶山一來二去吃掉我們在內陸的網絡怎麽辦?”


    江耳東擦掉了達坤耳後殘留的水漬,又輕輕拿食指描摹達坤耳朵的形狀,意味深長地說,“釣魚得舍得下餌。”


    達坤喘息加速,小心地咬住了江耳東的指腹,拿舌尖勾著指節含進嘴裏,舔舐吮吸。


    江耳東毫不留情抽出手指,靠著牆,滿眼笑意,“彎琴拿來。”


    彎琴是達坤從緬南帶來的傳統樂器,他沒想到江耳東很是喜歡,彎曲的豎琴,琴身恰似一葉小舟,加之向上彎曲的琴頸,猶如一張多弦的獵弓。


    江耳東盤腿把琴抱在胸前,對達坤說道,“再去弄些譜子來。”


    達坤撓了撓後頸,“我知道的你都學會了。”


    江耳東念不出這些曲子的名字,他隻是打發時間,十來根琴弦在指尖撥動,聲音單調卻直扣人心,聽到達坤提供不了新譜子,本就坐地鬆垮的江耳東伸出腳踹了一下達坤跪著的膝蓋。


    達坤握著江耳東的腳腕不鬆手,卻也不曾使力,有一下沒一下的揉搓著,“這裏走私毒品是死罪,雖然暫時安全,但也不是長久的辦法。”


    江耳東不以為然,一邊彈琴一邊說,“我以前覺得貨源重要、客源重要,現在看,那些都不重要。合成藥物的化學前體和不受管製的化學品哪兒都能找到,從繈褓嬰兒到吹胡子瞪眼的老頭哪兒都是癮君子,要賺到花花綠綠的鈔票,就得有四通八達的網絡。沒有哪兒比這更得天獨厚了。”


    達坤卻對這個說辭不買賬,“你拋下緬南,急急擴張這麽多版圖事業,真的是為了賺錢嗎?”


    琴聲戛然而止,江耳東卻依舊麵上帶笑,“那我是為了什麽?”


    達坤從江耳東懷裏把琴拿開,“你看起來就像是要把自己吹成最大的氣球然後爆炸一樣。”


    江耳東笑地玩味,故意拿鼻尖蹭了蹭達坤滾動的喉結,“哦?那我爆炸了,你可怎麽辦?”


    達坤鼓囊囊的胸肌因為被挑逗變得起起伏伏,拉著江耳東的腿讓他更靠近自己,“到處都因為疫情限製流動,你還要加大出貨量,不怕出事嗎?”


    江耳東咬了一口達坤的臉頰,達坤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臉卻出乎意料的柔軟,“這疫情都一年多了,你看我們販運路線有發生什麽顯著變化嗎,安達曼海也好,海峽也罷,不都還在轉著。”


    達坤源於本能的衝動已經忍無可忍,剛想吻上去,巴稚赤著腳“咚咚”地跑了進來,“電視,有新聞。”


    “近日,馬來政府在各州展開了針對警察的藍魔鬼掃毒行動。短短幾天內,在接受尿檢的3438名警員中,有100多名警察對毒品檢測呈陽性反應,其中冰毒86人,安非他明6人、鴉片6人、大麻2人,克他命1人。警察總長對檢測結果感到異常震驚,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警隊本被公眾賦予信任,應該嚴格執法,可是他們自己都參與這種活動,這個國家會變成什麽樣?”


    江耳東犬齒叼著煙,伸了個懶腰,走到了長屋邊上,“那個反毒機構的拿督怎麽說?”


    巴稚雙手交疊放在腹前,態度很恭敬,“他上午來信說,學校的生意進展很順利,但教育部門的負責人建議效仿冰島實施18歲以下青少年宵禁令,避免青少年夜間到娛樂場所沾染毒品。”


    江耳東諷刺一笑,示意巴稚繼續說。


    巴稚是個不到十六歲的孩子,但心智成熟,下手狠辣。這裏的原住民族是獵頭族,將人殺死後砍下頭顱並收集起來,在部族頭目和一些元老級人物的婚喪禮中,頭顱還會被當作儀式的祭品。巴稚無疑是這裏最傑出的孩子,在這裏,每獵殺一人就會將一個指骨刺青至全黑,而在初次獵殺時會將手背刺至全黑。看著巴稚滿身墨青色,就知道他功勳累累,好幾次夜裏有偷襲者,全都被他斬殺,門廊上“哐啷”作響的頭骨幾乎都是他的作品。


    巴稚仰望著江耳東,“拿督說他唿籲群眾一起反對了這項提案,說它違反了聯合少年法則,侵犯了兒童的人權。沒有通過。”


    江耳東笑得寵愛,摸了摸巴稚的頭,“那叫聯合國預防少年犯罪準則。”


    巴稚喜歡江耳東,他又高又白,長得好看,身上又香,就像花一樣。沙撈月本來沒有學校,可是他來了以後,弟弟再也不用劃四個小時的船去上學了,河床上的罌粟以前隻是老人家拿來幹嚼,但現在變成了很多很多的錢,媽媽可以去城市裏的醫院看病。不隻是這樣,江耳東還玩地一手好刀,部落裏最強壯的勇士也沒有比過他,拿督也對他畢恭畢敬,就連首領都願意為他跳英雄舞。巴稚看向江耳東的時候是毫不遮掩的崇拜和仰慕。


    電視裏華語頻道的新聞還在播報,同聲傳譯說道,“我叫薩爾科齊,初中的時候,我的朋友介紹我體驗上等生活,我是從大麻和埃利敏5號開始的,三年多的時間,海洛因,嗎啡,氯胺酮,迷幻藥,神奇蘑菇我都試過,印象最深的是冰毒,吸的時候簡直不像人。睡不了覺,不想吃東西,隻有它給你快感時才讓你感覺良好,不吸的話就會發燒、骨痛、失眠、打寒顫,所以根本停不下來。在父母和康複治療中心的幫助下,我用一年多戒掉了毒癮,我知道還有很多孩子像我一樣,覺得自己的學校生活無聊且沒有希望,不清楚學習的意義,我希望你們能看看身邊的父母,不要再······”


    江耳東看著電視裏和巴稚差不多大的孩子,有那麽一瞬間質疑起自己,但很快這個念頭就消失了,問道,“他們現在盯著學校,得采取些措施保證銷量。價格現在怎麽樣?”


    達坤站在江耳東身側,“已經越來越便宜了,疫情前的時候一包冰毒的最低成本是50令吉,最近讓他們推出了滿50-10的優惠活動,而且說服一個新同學購買,就免費給三包。對已經上癮但財力有限的學生來說,買來當消遣很劃算。”


    江耳東咬著煙卻沒吸,“最便宜的是哪種?”


    巴稚先迴答了,“袋泡檸檬茶,隻要3令吉。”


    江耳東把煙夾在手上,“裏麵含的是大麻還是海洛因?”


    巴稚認真地說,“海洛因。”


    江耳東掐滅了煙,轉頭問達坤,“包年製和送達服務呢?”


    達坤迴答,“太空聊天室告訴他們汽車的顏色,毒品種類,數量,他們隻要從地上撿起來車窗裏扔出來的箱子就行,小學生都做得到。”


    就像遙相唿應一樣,新聞裏說道,“去年一年,就有2169例毒品案件涉及未成年學生,最低的吸毒者年齡不過7歲。”


    江耳東笑得邪魅,“他們每年花八十多億令吉解決毒品問題,去年一年才隻查了我們五個多億,還真是不會算賬。”


    達坤頓了一下,“但我們花在這些官員身上的錢越來多了,政府設置了層層關卡,那些監管人員剛開始是讓給他家送半年的量就行,現在已經開始要分成了。”


    江耳東垂著眼,捏了捏巴稚的臉,“所以才說大人沒有孩子誠實啊。”看了一眼達坤,“不用管他們,遲早都是死人。”又看向巴稚,問道,“今天吃什麽?”


    巴稚高興地迴答,“河魚,我現在就去抓。”


    江耳東想起竹蘿裏兩三根茅葉,七八條銀魚,沒什麽胃口,牽起巴稚的手,“走,我們去城裏。”


    巴稚的個子剛到江耳東肩側,微微仰頭望著江耳東俊美的側臉,“啊?”


    江耳東頭也不迴朝達坤說道,“開車,我們去吃牛。”推著巴稚往前了一下,“弟弟上學不在的話,迴家喊上你妹妹。”


    巴稚高興地一路飛奔。


    另一邊,滇州老溶洞裏,茶山正弓著腰扒著石壁往上爬,“tmd,我二十年前來這還有個擺梯子的,收5塊錢就能過去,怎麽還越來越倒退了!”


    跟在身後的助手阿弟邊爬邊說,“老大,疫情真的很嚴重,滇州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誰還出來收過梯費啊。”


    茶山淬了一口,“疫情!疫情!該死的疫情!”罵地太用力,腳底下一滑,身形一晃,嚇得瞪大雙眼,電光火石間,被牢牢抓住了手腕,“哎喲,還得是阿計,嚇我一跳。”


    洞口抓住茶山的年輕人已經先一步爬出了溶洞,古銅色的眼睛看起來總是沒什麽精神,半長的頭發很柔軟,因為出汗貼在後頸上,偏瘦的體型看得見清晰的鎖骨和下頜,平直的嘴角沒什麽笑容,順著側頸爬到耳後的紋身鐫刻出一股子狠戾來,音色很平靜地說,“外麵安全,可以出來。”


    吳忌,原渝州緝毒警,因加入過部裏的一次專項行動獲得賞識,主動申請調往滇州禁毒一線,三年前臥底到茶山集團,換名阿計。


    茶山踉踉蹌蹌爬出來,喘著氣說,“這兒是南傘,是緬南的地界,能不安全嗎。”


    吳忌沒說話,沉著臉看著溶洞,這個溶洞距離國門不到五公裏,卻能輕易地出境。


    茶山看著吳忌冷冰冰的側臉,他知道這家夥麵冷話少,但一直盯著肯定就是感興趣,解釋道,“走國門還得交錢開票,就算不是幹我們這行的人也願意走這邊,小時候我爹就帶我這樣走。當年省的錢都能坐摩托了。”


    吳忌臉色更冷了,竟然這麽多年都沒被發現。


    茶山坐在地上,摘了帽子扇扇子,“費這麽大勁,去了一圈,白去!之前還以為滇州那些飯桶忽悠我,沒想到真的管製這麽嚴。街上連個人毛都沒有。tmd,酒店夜場全關了。這還搞個什麽勁兒!”


    阿弟也爬了上來,“還夜場呢,連快遞都停了,送貨的、收貨的都鎖家裏了,我們怎麽辦?”


    茶山歎了口氣,他爹死後,他本來還想著要和江耳東拚個你死我活的,沒想到江耳東自己拱手把生意讓出來了,但誰能想到,一個疫情突如其來,他被活生生困在了緬南,反倒是江耳東在海外混的風生水起,咬著牙根問,“阿計,讓你打聽的海上的線呢?”


    吳忌沉聲說,“在暗網上接觸了幾個,但都不知道真實身份。”


    茶山畢竟年紀大,他又想學科技,又不放心網絡世界,“算了,再等等吧,走海上進了內陸也賣不出去,我看那些地方都跟滇州一個樣。”


    吳忌點了點頭。


    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因為江耳東的一句話,將會有送上門的生意,喂進嘴裏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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