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末，豔陽高照。
盧誠之與謝萍萍已經三個多月。
甜如蜜的新婚生活，使盧誠之每天連門也不想出。他隻想歪在床上，與妻子做做運動和聊天。
他甚至想辭掉差事，和妻子去度一個悠長的蜜月：在這姹紫嫣紅的春天，騎鶴下揚州，領略江南風光。
年後，新春佳節與天子六十華誕接踵而來，盧誠之由大理寺主簿升為大理寺丞：由從七品上升至從六品上，半年升兩級——可見，有一個居高位的父親，是多麽重要的事情。
三月的“萬壽節”，今上六十大壽，萬國來賀。整個三月，長安城裏，沉浸在“萬壽節”的喜慶當中。
天子華誕，免不了大批量犒賞和大赦天下。
每逢大赦天下，刑部和大理寺，要比別的衙門忙上二十分。自然，忙碌的結果，收入增加兩百分。
據說，新年和萬壽節大赦，隨便一個刑部書令史，至少收入一千兩銀子；刑部四大部：刑部主事、都官主事、比部主事、司門主事，收入在十萬兩以上。
盧誠之告訴她一個案例：
五六年前，一個姓胡的富家子，酒後強奸了同父異母的妹妹。繼母怒不可遏（女兒是她生的），豪擲十萬兩銀子，要把他判死刑；他父親則花十萬兩銀子，請求輕判，說是：“希望有個兒子送終。”
刑部對繼母說：他不到二十歲（未冠，未成年），沒有強奸史，又是酒後，屬於特發情況，不能夠判死刑，十年吧。過兩年，把你女兒嫁到遠方，誰還記得這事？
又對他父親說：他年紀雖小，是被人灌醉後，強奸了親妹子。可是，兄妹亂倫，天理難容！你女兒現在還病著呢。
最後，刑部收了兩個十萬兩銀子，判了十年。
去年，那位繼母去世了。胡老爺想起他兒子，又到刑部活動，想把兒子提前弄出去。刑部又敲了他十萬兩銀子。新年大赦時，把那小子放了。
就一個酒後強奸親妹案，刑部營收三十萬兩銀子，事主坐六年牢——由此可見，刑部創收能力之強。
……
好不容易到了三月底，該慶祝的慶祝了，該迴去的人差不多都迴去了，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
盧府舉行一場別開生麵的生日宴會，隻有盧家眾小參加。
盧家小九盧謹之三歲了！
因為這天既是盧小九的生日，也是已故盧老太爺的生忌：小孩子生日，不好驚動親友；老太爺生忌，幾位姑太太總要迴門一趟，看望母親，拜祭父親。
於是，上午追思；下午小孩子們聚會。
“小九，你現在是小孩子了，以後要聽哥哥的話。”這是盧謝之給胞弟的生日祝福。
盧謝之認為：“人人都說，‘三歲小孩子’，那三歲以下的娃娃，就是貓貓狗狗。”
盧謝之表示：“小九，你升級了，以後不能再跟小雞小鴨玩……”
話未說完，盧小九追著一隻母雞跑開了；不一會，盧小九拎著雞尾巴過來，氣喘籲籲，要把母雞綁起來。
氣得盧謝之直翻白眼：“你三歲了！是小孩子了。小孩子要跟人玩，你怎麽就聽不懂呢？”
盧小九左右手各戴著一隻金鈴鐺，小腿一跑，鈴鐺叮叮當當響——那隻母雞，可能是聾子；要不然，不可能躲不開。
可惜，盧小九依舊覺得，雞鴨貓狗比家裏的哥哥們可愛，連小烏龜也比哥哥們好玩。
盧誠之、謝萍萍愜意地坐在菊花亭，看著弟妹們玩耍。
黃萍萍嫁到盧家三個多月了，她很羨慕盧家人的相處方式。
按照孝禮，已故老太爺的生忌，做為子孫後代，不該在這一天嬉戲玩樂；可這一天又是盧謹之的生日，不能因為他小，就剝削他的快樂。
人類常說，“死者為大”；然後，籍著這個原因，傷害在生者的權益。
盧子元認為，祖孫二人同一天生日，做祖父的，會希望孫兒快快樂樂地長大。
“嫂嫂，大哥，你們快來！”盧謝之大叫：“小不點把要吃雞屎……”
夫婦二人走到花壇前，盧言之正抱緊了盧謹之，阻止他吃地上的雞屎；盧謹之扭屁股糖，非要去嚐。
“小不點，你現在是小孩子了，不是貓貓狗狗，不能吃雞屎！”
謝萍萍聽了，笑得要暈倒：難道他以前可以吃？
盧謝之的話，很明顯，沒有被他弟弟接受。
盧誠之折了根小樹枝，在地上卷了一下，遞到盧謹之鼻子下麵，笑道：“小九，你聞聞，是什麽味道。”
盧謹之用力聞了下，哭道：“是臭的。”
“對了，是臭的。臭的東西，不能吃，會把肚子吃壞。吃東西要吃香香的東西。”
盧誠之說著，接過盧謹之，笑道：“小九，你是不是餓了？”
盧謹之擦著眼淚，說道：“小九餓……”
“你們幾個，自己餓了，知道去亭子裏拿東西吃。就想不到，小兄弟也會餓？”
盧言之幾個聽了，都低下頭；謝萍萍這才想起，這該是她的責任啊。
原來，這兩天盧謹之的乳母宋大嫂家裏有事，告了假不在府裏。
上午祭禮結束後，林侯夫人把楊夫人請去，商議南平郡侯之女林晴川的婚禮事宜。
楊夫人走前，把盧謹之交給謝萍萍照顧。
“誠之，這都怪我。嬸娘走前，把九弟交給了我，我卻忘了……”謝萍萍赧顏，帶著盧謹之去吃東西。
盧謹之有好東西吃，果然不記得那坨雞屎了。
盧誠之不忍見妻子愧疚，安慰道：“萍萍，你沒做過母親，沒有照顧過小孩子，哪裏會想得到？再說，你不太了解九弟，他是個小淘氣呢。”
盧誠之抱起愛弟佯怒：“小不點，小淘氣！吃得滿臉都是……來，讓嫂嫂給你擦。”
謝萍萍給盧謹之擦了臉上的碎屑，謹之握住手帕不放。
“香香的！”
“嫂嫂的手帕香，還是嫂嫂的手香？”盧誠之逗道。
“香香，大哥……”
盧謹之的語言能力有點遲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萍萍，九弟說話有些晚，要多聽幾次才能懂。”
盧誠之從愛弟手上，接過妻子的手帕，笑道：“小九，是要給大哥聞嗎？”
盧謹之點頭不迭，嘻嘻笑起來：“嫂嫂香香。”
“哎呦，小不點嘴真甜，知道嫂嫂比手帕香。”
謝萍萍忍俊不禁，撲哧笑了起來。
暮春三月，夕陽西斜，天藍色的天空下，年輕的玉樹公子，和他的新婚妻子，抱著一個“小不點”，仰望天空。
生活很美。
盧誠之與謝萍萍已經三個多月。
甜如蜜的新婚生活，使盧誠之每天連門也不想出。他隻想歪在床上，與妻子做做運動和聊天。
他甚至想辭掉差事，和妻子去度一個悠長的蜜月：在這姹紫嫣紅的春天，騎鶴下揚州，領略江南風光。
年後，新春佳節與天子六十華誕接踵而來，盧誠之由大理寺主簿升為大理寺丞：由從七品上升至從六品上，半年升兩級——可見，有一個居高位的父親，是多麽重要的事情。
三月的“萬壽節”，今上六十大壽，萬國來賀。整個三月，長安城裏，沉浸在“萬壽節”的喜慶當中。
天子華誕，免不了大批量犒賞和大赦天下。
每逢大赦天下，刑部和大理寺，要比別的衙門忙上二十分。自然，忙碌的結果，收入增加兩百分。
據說，新年和萬壽節大赦，隨便一個刑部書令史，至少收入一千兩銀子；刑部四大部：刑部主事、都官主事、比部主事、司門主事，收入在十萬兩以上。
盧誠之告訴她一個案例：
五六年前，一個姓胡的富家子，酒後強奸了同父異母的妹妹。繼母怒不可遏（女兒是她生的），豪擲十萬兩銀子，要把他判死刑；他父親則花十萬兩銀子，請求輕判，說是：“希望有個兒子送終。”
刑部對繼母說：他不到二十歲（未冠，未成年），沒有強奸史，又是酒後，屬於特發情況，不能夠判死刑，十年吧。過兩年，把你女兒嫁到遠方，誰還記得這事？
又對他父親說：他年紀雖小，是被人灌醉後，強奸了親妹子。可是，兄妹亂倫，天理難容！你女兒現在還病著呢。
最後，刑部收了兩個十萬兩銀子，判了十年。
去年，那位繼母去世了。胡老爺想起他兒子，又到刑部活動，想把兒子提前弄出去。刑部又敲了他十萬兩銀子。新年大赦時，把那小子放了。
就一個酒後強奸親妹案，刑部營收三十萬兩銀子，事主坐六年牢——由此可見，刑部創收能力之強。
……
好不容易到了三月底，該慶祝的慶祝了，該迴去的人差不多都迴去了，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
盧府舉行一場別開生麵的生日宴會，隻有盧家眾小參加。
盧家小九盧謹之三歲了！
因為這天既是盧小九的生日，也是已故盧老太爺的生忌：小孩子生日，不好驚動親友；老太爺生忌，幾位姑太太總要迴門一趟，看望母親，拜祭父親。
於是，上午追思；下午小孩子們聚會。
“小九，你現在是小孩子了，以後要聽哥哥的話。”這是盧謝之給胞弟的生日祝福。
盧謝之認為：“人人都說，‘三歲小孩子’，那三歲以下的娃娃，就是貓貓狗狗。”
盧謝之表示：“小九，你升級了，以後不能再跟小雞小鴨玩……”
話未說完，盧小九追著一隻母雞跑開了；不一會，盧小九拎著雞尾巴過來，氣喘籲籲，要把母雞綁起來。
氣得盧謝之直翻白眼：“你三歲了！是小孩子了。小孩子要跟人玩，你怎麽就聽不懂呢？”
盧小九左右手各戴著一隻金鈴鐺，小腿一跑，鈴鐺叮叮當當響——那隻母雞，可能是聾子；要不然，不可能躲不開。
可惜，盧小九依舊覺得，雞鴨貓狗比家裏的哥哥們可愛，連小烏龜也比哥哥們好玩。
盧誠之、謝萍萍愜意地坐在菊花亭，看著弟妹們玩耍。
黃萍萍嫁到盧家三個多月了，她很羨慕盧家人的相處方式。
按照孝禮，已故老太爺的生忌，做為子孫後代，不該在這一天嬉戲玩樂；可這一天又是盧謹之的生日，不能因為他小，就剝削他的快樂。
人類常說，“死者為大”；然後，籍著這個原因，傷害在生者的權益。
盧子元認為，祖孫二人同一天生日，做祖父的，會希望孫兒快快樂樂地長大。
“嫂嫂，大哥，你們快來！”盧謝之大叫：“小不點把要吃雞屎……”
夫婦二人走到花壇前，盧言之正抱緊了盧謹之，阻止他吃地上的雞屎；盧謹之扭屁股糖，非要去嚐。
“小不點，你現在是小孩子了，不是貓貓狗狗，不能吃雞屎！”
謝萍萍聽了，笑得要暈倒：難道他以前可以吃？
盧謝之的話，很明顯，沒有被他弟弟接受。
盧誠之折了根小樹枝，在地上卷了一下，遞到盧謹之鼻子下麵，笑道：“小九，你聞聞，是什麽味道。”
盧謹之用力聞了下，哭道：“是臭的。”
“對了，是臭的。臭的東西，不能吃，會把肚子吃壞。吃東西要吃香香的東西。”
盧誠之說著，接過盧謹之，笑道：“小九，你是不是餓了？”
盧謹之擦著眼淚，說道：“小九餓……”
“你們幾個，自己餓了，知道去亭子裏拿東西吃。就想不到，小兄弟也會餓？”
盧言之幾個聽了，都低下頭；謝萍萍這才想起，這該是她的責任啊。
原來，這兩天盧謹之的乳母宋大嫂家裏有事，告了假不在府裏。
上午祭禮結束後，林侯夫人把楊夫人請去，商議南平郡侯之女林晴川的婚禮事宜。
楊夫人走前，把盧謹之交給謝萍萍照顧。
“誠之，這都怪我。嬸娘走前，把九弟交給了我，我卻忘了……”謝萍萍赧顏，帶著盧謹之去吃東西。
盧謹之有好東西吃，果然不記得那坨雞屎了。
盧誠之不忍見妻子愧疚，安慰道：“萍萍，你沒做過母親，沒有照顧過小孩子，哪裏會想得到？再說，你不太了解九弟，他是個小淘氣呢。”
盧誠之抱起愛弟佯怒：“小不點，小淘氣！吃得滿臉都是……來，讓嫂嫂給你擦。”
謝萍萍給盧謹之擦了臉上的碎屑，謹之握住手帕不放。
“香香的！”
“嫂嫂的手帕香，還是嫂嫂的手香？”盧誠之逗道。
“香香，大哥……”
盧謹之的語言能力有點遲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萍萍，九弟說話有些晚，要多聽幾次才能懂。”
盧誠之從愛弟手上，接過妻子的手帕，笑道：“小九，是要給大哥聞嗎？”
盧謹之點頭不迭，嘻嘻笑起來：“嫂嫂香香。”
“哎呦，小不點嘴真甜，知道嫂嫂比手帕香。”
謝萍萍忍俊不禁，撲哧笑了起來。
暮春三月，夕陽西斜，天藍色的天空下，年輕的玉樹公子，和他的新婚妻子，抱著一個“小不點”，仰望天空。
生活很美。